《我喜欢的人是个伪牙医》利奥利的利

23、误会

　　纪一一抿了抿嘴，手指也纠缠着，似乎透露出她略微不安的情绪。黑白分明的眼珠向下转了又转，黑色的睫毛像蝴蝶翅膀颤动，颤动到某一瞬间蝴蝶的翅膀扇动的幅度达到了最大值霎然静止，黑色的眼仁向上移动，像是拥有了某种勇气一般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下嫣然一笑，就像回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活泼天真，娇憨喜人，语气轻快愉悦又自然，细细听来也无法分辨出里面藏着的几分洒脱透彻，“你们还不知道吧，我最近偷偷练习了一首钢琴曲，本来想练好了炫耀一下，”说着朝夏风华俏皮的笑了一下，“正好就作为你们的礼物，大钢琴家你可别挑刺哦。”

　　话半真半假才最没法令人发现破绽，除了知道事实的夏采采和顾飞鸟之外几乎都深信不疑。

　　纪一一笑得天真，夏采采却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想说点什么。
　　明明是十年就为了我哥练了这一首……
　　明明说好了要放弃我哥，为什么又要……
　　夏采采看向纪一一的视线里把顾飞鸟框了进来，他面色如常，只是紧绷的下颚线和有点波动的眼神让人有点在意。学医的人观察比较仔细，夏采采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像……像什么来着？哦，对，像是纪一一知道自己挑的猫被夏风华送给了徐觅一样。
　　可是也不太像啊……不可能他也知道吧？
　　想着想着，夏采采光顾着分析顾飞鸟到底知不知道，忘了去制止纪一一看似有点“可悲”的行为。

　　夏风华被揶揄了一下，好心情还是持续，和惊喜的徐觅相视一笑。
　　“不会，你弹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的礼物。”夏风华很友好地并没有说出以前纪一一学琴一窍不通然后羞恼逃跑的模样。纪一一不是爱夸大的人，谁能想到当时看着钢琴一脸头大不知如何是好的小丫头竟然还悄咪咪学了钢琴，隐隐约约产生了些许期待，虽然也没有期待很高就是了。

　　顾飞鸟记得那天在纪一一家里，她说过自己为了“一雪前耻”，改变在夏风华面前的形象，勤奋刻苦地练了他常弹的钢琴曲，要不是知道徐觅的存在，她还准备用这首钢琴曲告白呢。

　　纪一一弹的很好，每一个琴键，每一个音长、停顿都把握地很好。她甚至不用看着手指，也不会弹错一个音。十年的时间太长了，再蠢笨的人用十年的时间也能学会这首并不算很难的钢琴曲。纪一一阖着眼，上半身直挺，修长细嫩的手指像抚摸最熟悉的情人一般拂过每一个琴键，身姿动作几乎和弹钢琴的夏风华重合起来。

　　River flows to you完整的，像小溪一样慢慢流淌，萦绕在温馨的室内。柔美的琴声最能抚慰人心，顾飞鸟却觉得烦躁郁闷，甚至有了危机感，觉得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琴声要远去。

　　穿着白色及膝的连衣裙，踏着高跟鞋，女人静静坐在钢琴前，留下的只有一个直挺的背部。挽起的长发两侧，耳垂上挂着对称的红色耳坠。
　　红色、白色的碰撞，就像红色的朱砂被揉进了白润的月光中，朦胧美好令人着迷，又像团簇的白玫瑰拥着中心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性感迷人令人蠢蠢欲动。
　　随着琴声响起，红色的耳坠也随着动作摇晃了起来，细长的脖颈微微低垂，颈椎骨微微凸起。只是这么一个场景就像最美的一幅画，不忍破坏……
　　最后一个琴键的弹回，掌声随之响起。红色的耳坠摇晃的更大了，随着身子扭动，露出了带着笑意的面容。湿润红艳的嘴唇上下翕动，无声，但嘴型告诉他那是——风、华、哥，我、喜、欢、你……

　　“风华哥、徐觅姐，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可不要嫌弃哦。”

　　“一一你弹得好棒，早知道当年我肯定要好好培养你。”夏风华像是看到了一个好苗子，要是自己教那该弹得多好。

　　“是啊，弹得很棒，比他弹得好多了。”徐觅调笑夏风华，弄得他哭笑不得。

　　纪一上下翕动的嘴唇微红，说出的却不是顾飞鸟幻想中的语言。气温舒适，顾飞鸟却猛然间激出一身冷汗，最里的衣服都沾染上了汗珠。其他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正好掩盖了退的有点远的顾飞鸟的小声喘息。
　　竟然，自己害怕到这个地步吗……
　　像是刚刚开了情智的人，突然直面心底最深处的，在意的，恐惧的，害怕哪天会发生的可能会把自己推入谷底的事情。无法信任，即使她当着自己的面说过放下过去的一切。一颗小小的石头，扔入平静如镜面的湖面，湖面如同被砸碎的面镜变得破碎起来，一圈一圈的涟漪，由小到大，从小小的在意，到无法忽视的介意。
　　想找她问个清楚，可是我以什么资格……
　　要是我能早一点，再早一点认识她就好了。
　　之前两人之间互动的温情全部褪去，顾飞鸟满脑子都是失落。

　　纪一一被夸奖一番很开心，觉得所有的负担都没有了，最执念的事情也以她最满意的形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缺了点什么……缺了什么呢……回应着他人赞美的纪一一下意识寻找，看见了退在墙边的顾飞鸟。
　　眼底破碎的光若明若暗，细碎到无法分辨出黑色中的光亮。刘海就那么搭在额前，遮住了大部分要投向面部的光。顾飞鸟仰头，捏了捏鼻梁，眉头也是皱起来的，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他很累吧，那么早就去买早餐来我家接我。

　　感觉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自我满足的纪一一此刻是完全没想到顾飞鸟可能很在意自己弹的钢琴曲。

　　“是不是很累啊？”
　　女孩手背在腰后，弯着身子，仰着头好让自己被注意到。巧笑倩兮又有点担忧的面庞直愣愣闯进顾飞鸟的视线里，就像是印象中最美的那朵红玫瑰被捧到了自己面前。
　　眼底细碎的光芒又汇聚到了一起，微弱却也比之前亮堂了不少。

　　顾飞鸟摇头，用手把额前搭下的刘海往后理了一下。
　　露出白皙又温柔的脸庞挂着笑，一如那个平静淡然行为得体的医师，“很好听。”
　　不管她是不是还喜欢夏风华，现在她没机会了，只要她越来越在意自己，那她就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是在夸我弹得很好听……
　　深沉又温和的声音像是一股水雾把纪一一窒在其中，却又不想逃离。明明和以前的他一模一样，但是纪一一觉得顾飞鸟太反常了，一点也不想自己认识的他，不然为什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会让她听得心砰砰直跳，脸上也有隐隐发热的征兆。
　　明明别人也说了同样的话啊……

　　心底小小的纪一一细细软软地说着：“你心动啦！”
　　纪一一撤了一步，“我有点渴。”说完又后悔，真是怪异至极，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说出这一句话。

　　“我给你倒杯水，等我。”擦身而过，没人知道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也没发现他紧绷的那根筋松弛了下来。

　　心底小小的声音又响起：“你看，他多在意你！”
　　纪一一觉得脸好热，手捧着脸，头抵着顾飞鸟刚刚靠着的墙壁，感觉又羞愧又有点高兴，嘴里含糊地嘟囔着：“纪一一，别人都那么累了，你还让别人给你倒水。”

　　“一一，你对着墙干嘛呢？”夏采采看着纪一一在对着墙捂着脸用头捶墙觉得她是不是脑子又出问题了。
　　纪一一立马站直，像个不会撒谎的小学生一样红着脸否认“没干嘛呀”。

　　反常必有妖，夏采采有事要问，把红着脸的纪一一喊到阳台，“一一，你今天弹那个钢琴曲是什么意思？”

　　“嗯？什么意思？”纪一一还在和心底的小小声音抗争，根本听不懂夏采采的意思。

　　夏采采急了，有点气急败坏，又怕屋里的人听到，只能压低声音说：“那个曲子不是你为了我哥练了十年吗？你今天弹是个什么意思？你不要骗我，我问你顾学长是不是也知道！”

　　一听到夏采采提到顾飞鸟，纪一一立马惊讶道：“什么？！”

　　夏采采简直无语了，又气又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明明才和我说放弃我哥了，你现在弹这个是几个意思！”

　　纪一一生怕夏采采误会，赶忙摇手解释：“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纪一一也急了，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被误解，“我是真的想祝福他们！”
　　“练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弹给风华哥听，现在趁着这个机会祝福他们也算是彻底圆满了我的梦！”

　　其实看到纪一一否认的时候，夏采采就已经否定了那个想法，听到这里就彻底明白了，但是她也发现了这纪一一简直脑子不好使。
　　“那顾学长是不是知道这个钢琴曲是为了我哥练的？”夏采采非常希望顾飞鸟是不知道的，不然也太惨了吧，但是他那种脸色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啊。

　　纪一一突然慌张了起来，抿着的嘴巴也张开，“啊！他知道的！”
　　那他会不会和采采一样误会了，还以为我对风华哥……
　　纪一一赶紧抓住夏采采的手臂，焦急地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会不会误会啊！”

　　夏采采简直无语到极致，仰着脸捂额，抑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拼命控制情绪，用算不上耐心的语气回答：“你做事就不能想想后果？”
　　无语之外，夏采采也有点惊喜地发现纪一一其实很在意顾飞鸟。
　　“去跟他解释。”

　　纪一一摇头，咬着嘴唇，很是不安。我莫名其妙和他解释，这算什么？

　　夏采采哪不清楚纪一一想些什么，叹了口气，“可以不去，但是你不要让自己后悔。”说完就不管纪一一，走回屋里了。
　　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言尽于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觉得双向暗恋本就好事多磨，现在纪一一自己不想清楚也只能慢慢来了，只是可怜顾学长了。

　　窗外的空气很清新，黑夜中点缀的几颗小小的星星有时被云遮住不见了，有时眼一眨再看就找不到了。
　　心底小小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就像黑夜中的小精灵，软软地说：“不怕顾肥啾误会吗？和他解释啊。”
　　纪一一看看天看看自己，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顾飞鸟端着马克杯，静悄悄站在纪一一身后。

　　纪一一满是心事，突然被男声打断思绪，脱口而出的就是脑子里一直想说的话，“我不是，我没有！”发现是顾飞鸟，觉得自己说的话简直莫名其妙的不得了，又羞恼的低下了头。
　　硬生生的话，没有原由，没法理解。顾飞鸟皱眉，把杯子递给她，“嗯？”看出来纪一一慌张，不知道夏采采是和她说了什么把她慌成这样。

　　接过水杯，纪一一润了一口温水，觉得心思莫名平静了点。
　　背对着天空，从屋内传来的光亮也被顾飞鸟挡住，纪一一除了整个身形的轮廓还有点光亮，总体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表情来。

　　“那个钢琴曲真是为了祝福他们，不是因为我还喜欢……”强烈想解释的欲望让她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语气也带着焦急。但又觉得自己解释的太生硬，这个行为也太主动，不知道顾飞鸟会怎么理解，声音也降了下去，像蚊鸣一般喏喏说道：“你不要误会。”

　　声音很小，小到不集中精神几乎无法听清。顾飞鸟听到了，很清楚的听到了。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幻想的那些画面，害怕的事情，低沉的情绪都变得幼稚，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患得患失，破碎的碎片一片片粘起，就这么一句话就像糖果一样，哄好了一个装作不在意却又很胆小的孩子。自己平时不会这样的，只能怪站在面前笼阴影中的这个姑娘让自己变得可笑，又——感觉到那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情愫。
　　她怎么可以那么可爱，还和自己解释。是我表情太明显了吗，这么容易就能察觉到我的不安？
　　两个不安的人在黑暗的笼罩中，和谐的不行，就像两人本就该这样静静的独处，没有他人的打扰。

　　顾飞鸟起了点坏心思，想要逗一逗她。“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又是用那种诱哄的语调，顾飞鸟特地弯下腰，将耳朵靠近纪一一，让她好再说一遍，让自己再感受一次那甜滋滋的喜悦。
　　纪一一害羞的更厉害了，但是还是犹犹豫豫小声说出：“我说，你不要误会我。”

　　气息喷洒在顾飞鸟耳廓，让他觉得有些痒，想挠。
　　纪一一这样别别扭扭说出的话就像糖蜜一样流淌进他的心肺，润得整个人都变得和她声音一样软绵绵。
　　顾飞鸟高兴地想笑出声，又怕惹恼了她，憋着愣是没笑，但是他心里已经把那句话转化成自己之前想象的画面中纪一一说的最后一句话——“顾飞鸟，我喜欢你。”如果那句话真的说出来，那肯定就是现在这样软软糯糯的腔调，让人想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