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千声鹤》星火尞原

6、金鹏王朝（2）

　　陆小凤在喝酒，大口大口，大碗大碗，往嘴里面猛灌，即使是他一向爱酒如命像这样拼命地喝的次数却也很少。

　　他有些醉了，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他并不想知道的消息，一个让他感觉置于冰窟无人可信的消息，一个……关于贪欲，关于朋友，关于人心的消息。

　　来送信的小生身着一身并不起眼的灰布衣衫，全身上下唯一亮眼的地方就是他那张俊秀精致的面孔。但当他问起时他也只是微微指了指嘴巴，冲他摇头。

　　陆小凤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他干脆捧着肚子扯着自己的大红披风在地上打滚儿。

　　这灰衣小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上带着三分笑意地看着他。

　　半晌，他笑够了。灰衣小生便从袖子里摸出另一张字条，上面清俊的字体一如往昔：

　　“若仍有不甘，
　　便再用心去看看罢。
　　总归，
　　人在江湖。”

　　陆小凤闭了闭眼，仿佛能听见那青年叹息的声音。

　　他抿了抿唇，将这纸条叠好塞入怀中，随即也不再看那送信的灰衣小生，只便往那临湖的窗棂上那么一躺，

　　“这江湖风雨欲来，我可要抱紧怀里这坛子好酒。”

　　他说着，声音散入浩渺的烟波之中消失不见。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湖上有了这么一个庞大又神秘的组织“青衣楼”。提到它，总是脱不开那些楼里的一个个响当当的人物们搅出的血雨腥风。

　　传说，这一百零八楼每楼都有一百单八个江湖好手，而这将近一万两千人合起来便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江湖势力，更别提这“青衣楼”上的一个个都做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

　　这天，倒霉到家的陆小鸡便被这青衣楼第一楼里几个响当当的大人物给围在了客栈里。一个自称是丹凤公主的极其美丽高贵的女子双膝跪地向他发出请求，求他为他们做一件事

　　——一件上门讨债的闲事。

　　至于要这要被逼上门的对象，则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
　　刀剑双绝的独孤一鹤，
　　以及陆小凤的酒友也是江湖首富霍休。

　　陆小凤听罢叹了口气，只听这名字便知这闲事为何只能找他来管了。这三个人，可无一不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要讨他们的债，没个十来条命怎么够呢？

　　可陆小凤还是答应下来，他不得不答应。因为，他的好朋友花满楼在这伙人手里！

　　丹凤公主得偿所愿后松了口气，便为陆小凤细细讲述了一个有关于很久以前已经被灭国的大金鹏王朝国主临终托孤，而巨额遗产却被托孤大臣私吞的令人愤懑的故事。

　　而那三个现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人物，便是改名换姓的那三个托孤大臣。

　　**

　　珠光宝气阁 待客水厅

　　荷香与柔波糅合在一起，哪怕酒菜还没上齐，心也怕是要醉了去。

　　不染同阎铁珊一道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他那两位好友在同人说笑，花满楼依旧不温不火，看上去并无不妥，陆小凤也依旧是那副浪荡风流，眼中毫无阴霾。

　　只是……不染盯着陆小凤那光溜溜的脸看了半晌，直看得陆小凤这个厚脸皮都炸了毛，才幽幽地补了一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一定要留胡子了。”

　　花满楼奇道：“为什么？”

　　“因为他不留的时候，看上去竟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不染笑了起来。

　　“哎呀，你们几个竟是认识。”白白胖胖的阎大老板在主座上坐下，扯着他那总像是装出来的方言豪迈道：“那俺就不多做介绍了，喝酒，喝酒。”

　　于是除了指了指嗓子示意以茶代酒的不染，几人便也都痛痛快快地喝酒，天南海北胡扯了一堆。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酒局，大家畅谈着江湖上的血雨腥风，痛骂着那些污秽与肮脏，大口大口喝着酒吃着小菜，所有人都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都装着糊涂。

　　而酒过三巡，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提起大金鹏王朝的宝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这偌大珠光宝气阁总管的霍天青却觉得有些如坐针毡，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水光潋滟的荷塘瞄了一眼，端起酒杯再一次试图将话题引向他想要的方向。

　　这时，

　　“霍总管，你身上怎么出了这么些汗？”一身青衫的温润青年突然冲他微微一笑，关切道：“是这里太热了吗？”

　　霍天青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差点儿捏碎了去，几人齐齐向他看来。

　　“不…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扫了大家的兴致。”本就是这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不可谓是反应不快，他马上稳定了心神，笑道：“不过没关系，喝这几杯酒我还是不成问题。”

　　“霍总管也别勉强才是，像我这种不能喝酒的，真是只能闻闻这勾人的酒香了。”不染笑着，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一般。

　　主座上的阎铁珊见状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开口朗笑道：“天青，是前两天外出公办还没歇过来吧。硬把你拉过来喝酒是我不好，快快，回去把被子一盖，闷头大睡一通，明天保准精神。”他说着给自家总管递了个台阶，还笑着扫视了众人一周，似乎是在说不要介意。

　　可霍天青脸色变了变，眼神不受控制地又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座上的几个人精又哪里会看不出来。哪怕之前不知道这伙人的具体计划，现在也都知道那个方向的湖水恐怕有问题了。

　　就在霍天青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搪塞过去时，一直喝酒吃菜的陆小凤却站起身突然发难，他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此时直勾勾地盯着
　　——主座上的阎铁珊！

　　“阎大老板，先别急着让你的主管下去啊。”陆小凤背着手有些得意道：“其实不瞒您说，我和花满楼此次来倒也不是纯喝酒谈天的。敢问阎老板，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大金鹏王朝？”

　　阎铁珊闻言猛地站起身，本就白净的过分的脸上顿时又去了一层颜色，煞白煞白的。他竖眉瞪着陆小凤似乎想要生气，可目光深处却又像有什么其他东西哽住了他将出口的骂声。阎铁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将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颓然地又做了回去，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在他的背后，打理得当的荷花铺展开来，青翠的荷叶层层叠叠几欲扑出水面沿亭而上。

　　忽地，破水声响起，杀机就在那么一瞬间浮现，当那个面容如天仙般美貌的女子持剑从水阁的荷花丛里闪电般刺向阎铁栅的时候，陆小凤的手才刚刚触到酒杯的杯沿儿。

　　“铿锵”——金属撞击声清脆。

　　“叮当”——众人的酒杯落地。

　　“滴答、滴答”——殷红的血一滴滴敲打在地面上。

　　周围死寂了那么一瞬，随即嘈杂声起，惊呼声起。

　　陆小凤的手指捏紧了酒杯，看着那个无比美丽熟悉的面孔，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可能在场也只有他才有能力真正看清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

　　当上官飞燕那出乎意料的一剑闪电般刺向阎铁珊心口的时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不染动了，上官飞燕的剑极快，但却没有快过那青衫男子轻飘飘伸出的那柄折扇。

　　银色的扇柄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圆润又极其优美的弧度，看似极慢却又极精准地与袭来的剑锋撞在了一起。

　　不染纹丝未动，可他面前的寒刃却倒飞了出去，女子勉强抓住手里的剑柄，一击不成便打算暂时，却不想对方这看似平平淡淡轻轻巧巧的一击却似是激起了千层浪，她手里的寒刃在下一秒竟炸裂开来，女子犹自紧握着剑柄，可锋利的碎片却深深扎进她的手臂，血液流淌而出。

　　霍天青见状好险没冲过去，他忍了又忍，看向不染的目光里有着深深的忌惮。

　　可此时场中的青衫男子却只是施施然收回手里的折扇，他看着面前面露痛苦之色的绝色美人，只是温温地笑：“这位姑娘，暗箭伤人实在不美，不妨先自报一下家门吧。”

　　女子闻言咬了咬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时现在的状况了。面前男子不温不火地笑着，可她却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明明看起来放松至极，可就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半晌，她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丢下手里带血的剑柄，也不顾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悲伤道：“是我一时失了分寸，可我……真的太过恨他了。”

　　她说着，突然指着不染身后的阎铁珊厉喝一声：“我便是上官丹凤，大金鹏王朝唯一的公主！严立本，我今日来向你讨债来了！”

　　她一口气喊完，伸出的手指却颤抖起来，似乎是因为失血，上官丹凤的身子晃了晃便往地上一头栽了下去。女子面容姣好，此时倒在地上在殷红的映衬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美到好像所有的尔虞我诈都不应该与她相关。

　　霍天青此时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他开口，声音沉稳温和：“让客人们见笑了，也是我的疏忽，不知何时府上竟藏了这等行凶之人。”他说着冲他的老板阎铁珊歉意地点了点头，在得到准许后吩咐道：“先将人抬下去安置好，屋外严加看守。各位侠士，今日疲乏，还请先下去歇息吧。”他严厉却又不失条理，一副称职的总管架势。

　　阎铁珊此时的面色还是有些难看，他冲自家总管点点头，随即冲众人略一拱手道：“那便这么办吧。陆小凤，你的来意我已然明了。今日多事，便且明日再谈吧。”他说罢似乎是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一秒钟一般，转身便离开了水阁，不染冲众人微微颔首，也跟了上去。

　　**

　　珠光宝气阁 暗室

　　“那真的是大金鹏王朝的唯一的公主吗？”本来面容白皙保养得当的老人此时却像是一下子苍老下来，脸上甚至有些暮气，他看向坐在面前品茶的青年，黑暗中，眼睛像是亮起的两道寒火。

　　青年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阎铁珊闻言却并没有任何轻松的神色，反而微微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们的一腔热血忠心终究是敌不过‘贪’之一字，只是到了这时还是觉得心寒万分。”

　　不染只是温温地笑，也不接话。

　　毕竟也已在这红尘纷扰中沉浮了这许多年，阎铁珊很快便调整过来，深吸了口气道：“那‘上官丹凤’你还留着作甚？”

　　不染笑：“总要让棋子以为局势尽在掌控，下面的大鱼才会上钩嘛。”

　　阎铁珊闻言缓缓道：“也罢，不过天青他……终究是不能再留了。若是他那时推说身体不适，我本想当这事从没有发生过。”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凝滞的是岁月。

　　“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路，他已然选了他的。”不染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茶叶梗苦涩的气息从舌尖上荡开。

　　他依旧笑着，起身离去。

　　夜深沉无比，今晚没有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