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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吴邪的笔记 · 肆 ...

  •   2019年,我没有想到我还能再次打开这本封皮写着“十七”的笔记,还能再为她写下一个结局。

      那是一年前初春,我到北京谈生意,闷油瓶照例跟着我一起,倒称不上替我镇场子,毕竟我早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愣头青了,道上也早都知道了大名鼎鼎的哑巴张金盆洗手之后跟了吴家小爷,猛虎添翼的名声在外,人在不在其实都是一个样。

      闷油瓶跟着来纯粹是他自己的一个习惯。

      京城一条不大的街里藏着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茶楼,那儿原先是解家的一个老盘口,本来当初解家产业整改的时候是要舍掉一批像这样的盘口的,但这里却因为一些原因而留了下来,改成了一间茶楼,名字叫做泽安居。

      每次来北京,我去谈生意,闷油瓶就待在这儿,点一壶茶,坐在窗边,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我知道他在想谁,让某一件事情真正过去并不容易,尤其是在一切尘埃落定的平静生活里,尤其是这样一段充满着遗憾的回忆。

      说回茶楼,茶楼的老板姓方,大概三十来岁,是个精明又热情的人,一来二去地就认熟了我们,看我们进门张嘴就打招呼:“哟,二位,还是老规矩?”

      我点点头,方老板就打发伙计去准备,又转回头笑着伸手请我们到楼上去等。

      跟闷油瓶走到楼梯转角,从栏杆的缝隙里我瞥见下面又来了位客人,这个时间茶楼一般是没什么生意的,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结果我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我不会忘记这张面孔,更不会看错,别说过去了一个十三年,就是再过一个十三年,我也一样可以一眼就认出她来……

      再回神的时候我发现闷油瓶这小子跑得比我快多了,一眨眼就到了楼下,我跟着跑下去,注意到老板脸上的惊讶神色不比我们少,他扶了扶眼镜,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叫出一声“十七姐”,然后急匆匆地交代她“稍等一下”,就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十七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我急忙拉着闷油瓶走到她面前,我想我当时的神色和语气一定都激动极了,我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十七,你回来了。”

      我想象中她可能会像十几年前一样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然后点点头说我回来了,好久不见;也可能会一把抱住闷油瓶,甚至会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吻,留我在旁边挠着头尴尬地做一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

      但这些都没有,十七的眼神只是变得更茫然了,甚至还被我激动的表现吓退了半步,脸上浮现出一些警觉的神色来,站在那儿皱着眉头打量我们,一句话都不说。

      她那时的眼神我简直太熟悉了,熟悉到我到嘴边的话都全部哽在了嗓子里。

      我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彼此一会,十七突然出声打破了安静:“你们……认识我。”

      “可是,我不记得了,”她喃喃地说,眉心纠结得拧成了一团。

      站在我身边的闷油瓶朝前迈了一步,他们两个人的距离顿时缩短到中间只容得下暧昧的空气,我默默退后,模模糊糊地听见闷油瓶说--

      “我没有忘记你。”

      正在这个时候,我看见方老板气喘吁吁地捧着一个描画精巧的木头盒子从楼上跑了下来,额头上挂着汗珠,冒冒失失地不像周到圆滑的茶楼老板,倒有点像刚来没几天的傻小子,我连忙一把拦住他,方老板探头瞧了瞧那边,顿时了然地停住了脚步,陪我站在一旁聊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我们没有等太久,不一会儿闷油瓶就拉着十七走了过来,方老板匆忙迎上去,把盒子递在十七面前,说:“十七姐,物归原主。”

      看他激动的神色,我猜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讲,不过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这简短的七个字。

      那天的生意我没有去谈,给胖子通了个电话,约在饭店包间里见面。

      我们四个人坐在桌边,总觉得时光滞留在了从前,如果不是身上的疤痕和胖子明显多了的白头发,我真要以为这十几年间的分离、变故、痛苦、绝望全是一场幻觉。

      中间服务员来点单的时候,胖子叫住人家,多要了碗面条,嘴里振振有词地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妹子这遭算是回家。

      听见胖子的话,十七停了筷子望向他,继而又认真地看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她无声地念叨了几遍“回家”两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态一下子松了下来,低下头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汤。虽然还是不怎么肯张口说话,但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丢失的缘故,她整个人神奇地透出一股柔和劲儿,没了从前的疏离肃杀,像一束被纱帘滤过的日光。

      到第二天,我带着闷油瓶子和十七返回了杭州。

      我以为他们的故事到这里就有了一个最完美的结局,一切尘埃落定,回归正常生活,忘记了也不怕,他们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可以去慢慢想起,然后安稳地享受爱人在侧的时光。

      --可惜故事本身总是充满了遗憾。

      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在十七回来的三个月后,我和闷油瓶从外面回来,一上楼就听见“当啷”一声响,小哥连忙冲过去推开房门,我紧跟在后面,进屋只看见那对黑金短刀躺在地上,十七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掌心,显得吃惊而无助。

      我陪着他们去了趟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但她整个人明明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憔悴而孱弱。

      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沉浸在十七回归的喜悦里,再加上她失忆的缘故,我们谁都没有再追问关于青铜门和终极的事,而问题恐怕正是出在这里。

      青铜门的秘密需要守护者,十年是一个替换节点,十七当时想做的就是用她冗长的生命独自、恒久地守护下去,可是现在她离开了那里,青铜门却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动向,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掌控之外的事。

      十七说,她从青铜门外醒来之后,就发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她记不起任何东西,回忆里全是大段大段的空白,她唯一确定的事情是自己需要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从青铜门里出来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尽快,因为她诡异地感知到自己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我可以确定是她离开青铜门的方式导致了这个,但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极度缺乏,我对此毫无头绪,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小花发来的邮件。

      内容里说这是黑瞎子几天前从云南传回来的,让我好好看看,但一定得做好心理准备。短短几句话让我直犯嘀咕,我连忙打开附件,看见里面只有几张图片,不难辨认,拍摄的是几块刻着古老文字的石板。

      我在从云南挖出的石板上,再一次看到了来自西王母城的文字符号。在把它们全部破译,整合成句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小花说我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答案,也是一份死亡通知单。

      依照石板上的信息,青铜门后的那股力量或许可以被看作一种更高维度的文明,在不明原因(可能与陨玉的出现有关)的影响下,我们所在的维度与更高维度在某一点重合了,基于此,西王母部族在那一点建起了青铜门。

      对高维度文明而言,我们无力对抗的时间也许能够作为一种物质单独存在,可以被缩短,可以被拉长,甚至可以在另一重维度的影响下被更改,这可能正是张家人在青铜门的启示下把控社会发展的方式。

      同时,十七离开青铜门的代价也已经明朗地摆在了眼前--她以放弃无限的时间为代价,从青铜门离开,为了和她的爱人再见一面。

      而闷油瓶当初的猜测也是正确的。这是张家人不能选择的方式,他们的时间只是被有限地拉长了,只是流逝得比常人要慢,远非属于西王母血裔的永生。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预见,十七的时间会飞快地流逝,或许外貌还来不及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内里的器官会逐渐发生不可逆的衰竭。

      她的时间,或者说属于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一天,我看见闷油瓶紧紧攥着十七的手,眼眶红了一圈。

      原来他们从未逃过的是时间。

  •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一些罗里吧嗦:
    1.关于终极的猜想,主要来自电影《星际穿越》里那个五维生物制造出的空间。这个空间与男主女儿的卧室重叠,所以我想青铜门后可能也是一个重合点;以及进入五维空间后的男主对几十年前时间线上女儿的提示、五维人类对现今人类的提示,还蛮符合张家从门内获得启示这个特点。总之只是不成熟的脑洞,并非严谨分析,请勿较真orz
    2.关于be还是he。码好大纲,甚至到写这一章前我都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抛弃掉什么青铜门、什么秘密,就那么让他俩永永远远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但是纠结半天,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一切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尘埃落定。没有不经过任何牺牲就轻易得来的平静安宁,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呈现这样一个结局(相当对得起风格里明晃晃的悲剧标签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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