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喵小姐[快穿]》辛夷污

17、自卑天使的喵小姐（三）

　　“借过一下可以吗？”女孩抱着笔记本，对着前面正在嬉笑打闹的几位同学，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小声询问。

　　几位同学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避让的意思。

　　女孩静静地等在原地，那几人似乎是有些不耐烦女孩，齐齐的朝外走去，从女孩身旁走过。时不时地擦碰到女孩，将女孩挤离原地。但他们并不在意，只是想和这人离得远一点。

　　“丧气。”
　　“真讨厌。”
　　“好烦人。”
　　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在女孩耳边响起，她微微驼背的身形就更加佝偻了。

　　她安静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是班里的最角落，靠近垃圾桶的位置。

　　每天都有无数人将纸团投篮似的扔将过来。但很可惜的是，他们的技术很差。
　　女孩每天都要被无数的纸团砸到，但她却要讨好的冲着扔纸团的同学微笑，然后在对方嫌弃的目光中默默弯下腰捡起那些纸团，然后放入垃圾桶中。

　　有的只是废纸。
　　而有的，却是写给她的“信”。

　　“北姿，你能不能收拾下自己，看着好恶心！”
　　“烂被子，你是吃垃圾的吗？”
　　“你以后不要到我这边来，你身上全是垃圾桶的气息。”
　　“你个……”

　　无数的信，带着同学们的戏谑，带着他们的恶意，铺天盖地，经年累月。将她重重地埋住，困得她难以行动。

　　而她伸开手悄悄的打开了窗户，漏出一条缝隙。

　　而喵小姐正蹲在窗外，静静地注视着她。

　　它看见自卑——也就是人类的北姿，灰沉的眼眸里毫无生机，绝望的气息在她身上蔓延。
　　而她眼中似有黑雾，浓密而恐怖。

　　它又撬开了一点窗子，从窗缝里挤了进来。跳上了自卑的桌子，乖巧的端坐在她的面前。
　　静静地注视着她。

　　“猫！”
　　“有猫！”
　　“北姿你面前有猫啊~好可爱。”
　　“好乖的猫，我想摸摸。”
　　“北姿啊！它认识你？”

　　北姿第一次受到同学们的如此关注，她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的抬起头，望着同学们，带着困惑。

　　喵小姐倒是乖巧的喵了一声，蹭了过来，粘着她。
　　北姿伸出手搂住了喵小姐。

　　同学们已经围了过来，对喵小姐的出现相当惊奇。
　　他们看向北姿的目光有所不同了——有羡慕，有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是你的猫吗？”北姿的前桌第一次和她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

　　北姿紧张的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嗯，嗯？是，是的。”

　　“我能摸摸吗？”前桌对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北姿点了点头。

　　前桌小心的伸出手，生怕惊扰了喵小姐。

　　喵小姐半眯着眼，也就好脾气的让对方摸了一下，但摸完一下后它就起身，跳上窗台，对着北姿喵了一声，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又从窗缝里钻了出去。

　　同学们有些遗憾的散去了。

　　但是大家对于北姿的印象却好像一下子好了不少。
　　甚至平时都对北姿抱着可有可无轻视心态的同学们都开始注意到北姿，甚至和她交谈。

　　而北姿虽然紧张，却也感受到了同学们的善意，羞涩的低着头，对着同学们腼腆的微笑。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北姿忍不住去仔细品味，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这种人类的情绪。
　　不同于过去感受到的轻视、怜悯，反而更像是平等而相互的关系。
　　这又让她感到了矛盾——她真的需要感受这样的情绪吗？

　　要知道她的力量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自卑。
　　而她不仅能够吸食也能够滋生人类的这种情绪。

　　父神曾说过她的能力相当重要。
　　能够让人类不会太过自满而遗忘自己本身，也不会让人类太过高傲而企图破坏诸神的守护。
　　但同时，她是所有天使里最依赖于人类的存在，她的力量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来自于人类，她力量的强弱完完全全取决于人类这种情绪的强弱。
　　因此，她是最独特的灰天使。和其他天使永远格格不入。
　　她也是最不纯粹最不高贵的天使，永远充满着人类软弱的劣根性——因此她想用坚硬的情绪，来伪装自己。

　　但是人类的负面情绪总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
　　她闭上了眼，又听见了周围那些嘈杂又绝望的声音。

　　‘这次我又没有考到前二十名……我太没用了。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都还只是这个程度？’
　　‘为什么姚苗苗长得那么好看？郭嘉是不是永远看不到我这样的人？为什么我的平凡这般平庸，如果我能变得更好看，那是不是……’
　　“郭嘉又买新球鞋了，我……我还没有一双耐克，明天又有体育课了，我不能踢足球，会被看见的，我的假鞋子。”
　　‘爸爸又骑三轮车送我上学了……会被其他同学看见的，为什么他总要这么做？我都说了我可以自己来，但是爸爸，为什么不考虑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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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情绪对北姿而言既是必须的能量，但随着力量而来的，还有这些情绪带来的负面效果——她能够深刻的感受到这种情绪，甚至一度因为这种痛苦而变得喜怒无常，甚至对自己，对父神充满了怀疑。幸而父神赐予她净化的能力，随时随地扫除自己的这种复杂的情绪，恢复最本真的心灵。
　　她同情于背负这种情感的人类，她也依赖此而生存，正是因为这种情感，她才有了存在的必要。因此虽然厌恶自己的能力她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使命。
　　而这一切又决定了，她是最容易被污染的天使。

　　北姿低下了头，思及此，刚刚的微笑便再难展开。她摸了摸自己的背部。只是轻轻的触碰便让她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在她那薄薄的衣料背后，其实是一整片狰狞又恶心的疤痕。

　　那是她亲手造成的疤痕。

　　她走向了洗手间。路上的同学都没有注意到她——毕竟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角色。

　　但却有一个人，他停下了脚步，向她招手，“北姿？最近你还需要课外书吗？我最近又看完了好几本……”

　　北姿却抿起了嘴，朝着对方摇了摇头，低着头，贴着墙甚至不敢与对方靠的太近，快速的离开了。

　　她从来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有关自卑的负面情绪。
　　他就像是太阳的光明一般，没有任何瑕疵。
　　他，像极了父神。却比父神更加温柔，更让她觉得可以靠近。

　　但北姿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这都是假象，是错误至极的念头。
　　但不止一次，这种情绪在她心底疯狂的蔓延。

　　因为，他是第一个，向她主动靠近而不排斥的温暖。

　　那些自信而骄傲的人会下意识的排斥她的存在。

　　她快速的走进了洗手间内最后一个隔间。

　　她注意到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了。
　　一对灰色的羽翼在她身后缓缓地展开。

　　但却保持着半舒的状态。

　　自卑转过了脸，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翅膀，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她看见自己灰白的翅膀上此刻竟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羽。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她伸出手狠狠的揪下那一片片黑羽，只听见让人战栗的撕拉声回荡在这狭小的隔间内。
　　而鲜血从黑羽处淌落，逐渐将周围的灰羽染红。
　　自卑却只是微微的皱着眉，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她恶心于人类状态的自己，竟然生出那样可笑而危险的妄想。竟然将一个人类与父神作比较，甚至还认为他胜于父神。
　　她厌恶于这样的自己。

　　过了很久她才从隔间里走了出来，而人类状态下的她，背上又多了好几片新鲜的伤疤。

　　但有神力滋养，有的地方很快就能够恢复。
　　可自从她被驱逐，她背上的伤痕就再也没有恢复过，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新的伤痕，覆盖在已经康复的旧伤上。

　　“你看看你。”妖媚的声音突然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从镜子里传来。

　　自卑抬起了头，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那并不是她，而是幻化成她的样子的恶魔。
　　他一遍遍的在她耳边低语。

　　“你看我……”镜子里的女性与她有着相似的长相，但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有着娇嫩的皮肤，乌黑的头发，鲜红的唇瓣，曼妙的曲线。

　　“变成这样有什么好的？”恶魔喃喃道，他望着自己，又像是痴迷于他自己所幻化出的美人。

　　“我们恶魔的生活可要快活多了……我不会让你背负那么多不属于你的情绪。你不属于人类，你只属于我。”恶魔从镜中走出，如一团烟雾，但很快又凝出了人形，他伏在自卑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像是在诱惑。

　　“你的父神充满了谎言。”对方这么说道。

　　而自卑皱紧了眉，简直是怒不可言。

　　“他想要除掉你。”对方这么编造着父神的坏话。

　　可是自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一般，颤抖了起来。这不可能！对方才是最善于谎言的恶魔！

　　却在这时她听见一声尖锐而凶狠的猫叫，将她从种种困顿之中解救出来。

　　自卑狼狈的逃离了。
　　她甚至是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又长出了那些东西。
　　那些黑羽就像是追寻着腐肉的蛆虫，攀附在她的皮肉、骨骼上。让她窒息。

　　但此刻坚硬而强大的自卑已经沉默，卑弱的北姿颤抖着走回了教室。

　　然而同学们对她的关注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就像是那些天使。

　　不管是天使，还是这些人类……他们总是这样。
　　到底是为什么？

　　北姿的眸色渐深了。

　　很快就熬到了放学。
　　那些自卑的情绪已经将她的脑子塞满。她却不再想祛除。只是浑浑噩噩的带着这些情绪寻找着自己回家的路。

　　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正如汹涌而澎湃的海浪。而她只不过是海浪中一只渺小的虫豸。
　　她茫然的站在街头。
　　没有人注意到她。
　　因为她是那样的平庸那样的丑陋。

　　什么是自卑？
　　那就是害怕一个人的视线，害怕他人的关注。任何一个直视都让她感觉到窒息。
　　她能够准确的逃离任何反光的物体——才能躲避其上反映出的她丑陋的身形。
　　她是最让人厌恶的存在，如果可以，她愿意变成一粒尘埃，再也不人被发觉。如果再可以，她甚至想要堕入黑暗，永远不被光明照射……

　　可是，父神啊！你曾经捧着她的脸，对她说过那样的话语，给予了她那样的温暖——她怎么能够忘却。
　　虽然她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却忍不住还是想要追随那样的光明。

　　正在北姿浑浑噩噩的时候，她不小心被绊倒了。
　　她跪在地上，而膝盖已经被擦破，变成了一副狰狞可怕的样子，却没有人像她伸出援手，只是冷漠的扫了她一眼，很快的走开了。

　　她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有一只手伸到了她跟前。

　　自卑的人格本来还占据了上分，但此刻却弱了下来，北姿犹豫着，但对方却一把拉过自己，将她扶了起来。

　　不管是自卑还是北姿。
　　谁都没有从眼前这个面露关切的少年身上看出任何阴暗或者卑弱的情绪。
　　他就像是一团纯粹的光明，真正的照影进了她的心底。

　　似乎所有他人的负面情绪都从她的脑海中扫除了。

　　北姿愣住了，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孩……

　　而喵小姐此刻正立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静静地观察着它的交易对象。
　　它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男孩的身上，感受到了疑惑。怎么这么恰巧能够遇上这样完美的孩子？温暖而纯粹……
　　不过它还真是没想到。
　　自卑倒是这么受“欢迎”，如果不是它看的严，自己的交易对象差点就被拐跑了。
　　不过恶魔什么的，它向来是不怕的，也是不喜的——毕竟可以算是竞争的同行。

　　但它确认可恶魔的一点看法——这所谓的父神……倒还真是令人头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