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温然再次见到林菲菲时,这名略有知名度的女演员对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客气。

      戏份一结束,因为后背微微出汗,她便脱下身上的米色大衣,她左顾右盼发现助理貌似缺席,旁边站着正在看影像的温然,她微微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还不得人回答,带着些趾高气扬的气势坐在棚内的柔软长椅上,一手拿着镜子,正往自己白皙的脸颊上涂抹防晒霜。

      温然蹙眉发怔地望着手心的大衣,可他很快就想到刚来时塞在手心的热可可,以至于没有直言拒绝,让林菲菲颜面扫地,反而等她的助理来后才将衣服递了过去。

      拍摄地点很快转变到临近湖滨的一栋别墅,租金过万,拍摄时间十分紧促。

      剧组当天就已经把所有的跟拍器材、服装等一并整理完毕,晚上有一场淋雨的夜戏,饰演男主的演员情绪欠缺,导致一条戏份拍了七八遍才勉强中规中矩的过了。

      何轻端的脸色发沉,青泱泱的,烦躁地摆了摆手,让干等的一群人去吃刚到的夜宵。

      温然半夜没有进食的习惯,陈诚朝他挥了挥手,将人招呼在他位置旁边。餐桌上一堆的烧烤和麻小,中间是一大锅麻椒炖鱼火锅。

      温然敷衍地吃过两口便搁下筷子,何轻端还在对着录像反复观看,过了一会儿走过来对着林菲菲和其他人说,“等会儿吃完了再重拍一条。”

      林菲菲淋湿的头发才吹干不久,换了身干燥的衣服,身上还披着一件白色的浴巾,将她娇小的身躯反复裹着,手里还捧着助理刚闷好的姜茶,以免出现感冒等症状。

      她肤色本就白,被雨水反复淋过几次后,脸颊两边更是一股透净的苍白,唇色稍微泛乌。

      “知道了。”她小口啜着茶,舒展的眉头小弧度地皱起,似乎对因为对手过于菜鸡而平白无故反复淋水极其不爽。

      女演员因为上镜的问题,大多需要长期控制饮食甚至是节食,桌上的夜宵即便味道辛辣勾人,调料和肉质本身的香气交融,使饿到极致的胃袋蠢蠢欲动。

      助理手上捧着刚热好的关东煮,杯里漂浮的油脂寡淡,里面大多是一些热量极低的魔芋结、海带,林菲菲不紧不慢地吃着。

      进食间瞥过吃了两口便坐在椅子上玩消消乐的温然,突然对离他很近的温然小声说道,“他没来找你。”

      温然撩起眼皮,余光觑她一眼,“什么意思?”

      林菲菲将还剩下一大半的速食产品掷进垃圾桶,场上的人大多都围在那边的桌上吃着宵夜,其余人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这个偏僻的小角落里,两人安静地谈着话。

      林菲菲从口袋里掏出镜子,拿出一只裸色的口红在唇上描绘,“我本来对这种文艺片没什么意思的,即便是导演很出名,而且跟我打对手的还是这种刚进圈的新人演员。”

      她将口红帽扣上发出一声轻响,下颔微抬,露出温和无害的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温然没理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听到耳畔声音带着点缱绻柔意说,“我的经纪人听到投资信息,告诉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温然始终冷淡着一双雪化的眼,清冷,即使听到她断断续续讲了什么,也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

      —
      午夜黢黑,楼下庭院的路灯在沉浮的雨中依旧亮着,雨声淅淅沥沥,在安静的夜晚则未免显得嘈杂。

      温然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不仅睡不早,反而觉得头昏脑涨,索性起身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文档资料。

      “听说这个剧本年前就没人要,现在还请了新锐导演亲自主刀,前期还投了那么多精力、资本,真好啊,有人背后这么捧你·······”

      温然猛然回神,电脑前的冷光刺得他眼球恍若浸泡在浓度高的酸水里。

      她是想说,如果不是因为谢衍,自己连站在这里的资本都没有吧,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不好意思,你的东西好像不太符合市场呢。”

      “嗯···你先投着看,有空闲时间我会翻着看的。”

      温然冷静下来,将往日的画面全部摈弃在脑海之外,表面上已经和谢衍断得干净,实际上却又还在他的庇护之下。

      温然这次又意料之中的失眠了。

      早上起来时脸颊粹白,眼底浮青,他给自己弄了双细黑框眼镜作为装饰,勉强遮盖住这副明眼人都能瞧见的脆弱神态。

      今天的拍摄地点在别墅外景,林菲菲的戏份较少,副导一下子就拍完了,温然到达目的地时她正靠在椅子上晒太阳,姿态慵懒。

      林菲菲手指稍微挪下墨镜,看见他这副神态,意味不明笑了下,“睡得不好?”

      温然回了两个字:“还行。”

      林菲菲见这人安然无恙地喝着豆浆,想起谈话结束前问的一句,“你真的和他结束了?”

      温然虽然没有回答他,可眼底泄露的情绪分明告诉林菲菲:“是的。”

      而且从听到投资消息的时候,他眸色闪过瞬间的诧异,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伪装的,最终林菲菲得出的结果是他可能真的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她拜托人所查到的事情,他究竟知不知道?

      林菲菲起身,涂抹粉红的指甲取下墨镜收进盒中,循坏渐进地继续问,“听说之前你接过一部网剧?”

      温然将豆浆吸完捏瘪扔进一旁的塑料桶,先是嗯了一声,目光笔直地探进林菲菲的眼睛深处,“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随手将手里的另一杯还温着的豆浆递过去。

      温然长相是很出众的,尤其在认真凝视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很重要的,带着并非刻意显露的温柔。

      林菲菲脸颊顿然一红,又觉得自己直言别人创口没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是待屠宰场宰杀的羔羊也没什么不好。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豆浆,优雅地抿着豆浆,最后含糊不清说了一句,“没什么,不知道也挺好的。”

      温然:“?”

      在拍摄进行的最后一天,别墅主人也过来探班,打算在最后一天开个派对娱乐,他和何轻端一个圈子的,称得上是玩得好的朋友。

      空运海鲜、新鲜水果、昂贵酒水,在别墅富丽堂皇的大厅被装饰得活像是上流社会才允许进入的宴会,庭院摆放了好几张铺着洁白餐布的长桌,透明的精致酒杯叠放整齐,里面盛着澄澈的深红酒水。

      音乐悠长,旋律空灵。

      三三两两的人交谈说话,甚至极有空闲的拍照记录,温然端了一小杯酒往无人的角落里走,小尝一口觉得味道发涩,就交给一旁拿着托盘的侍应生。

      中途他去盥洗间洗了下手,出门时路过一间开了一条小缝隙的房间,里面正传出隐约的谈话声,温然无意听人墙角欲想赶紧走人,却蓦地僵硬住步伐愣怔在原地。

      “你说谢衍这人是不是有病?”陌生男人懒散笑道,“他特地找的你?还投资呢,要不是有先前那一出,我还真以为他快要赶上包养变真爱了。”他意味不明地又哼了一声。

      温然手抖了一下。

      何轻端玩弄着手里的小型录像设备,注意力全被录像攫住,以至于说起话来带着几分不用心,“其实我以前看过他的剧本,有点意思,但是那个时候不是被他封杀了吗?圈子里谁敢接——”

      温然淡色的瞳孔瞬间缩成一颗细小的点,又骤然瞪得剧大。

      封、封杀?

      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时看见他了,模样长得不错,比我手里的都漂亮,看着还挺乖。”

      “你可别动什么瞎心思。”何轻端终于舍得从录像中抬起头来,警告地瞥他一眼,让他收着点总爱玩的心思。

      “行行行。”来人放下酒杯,突兀地说了一句,“不过我看他那样儿,应该不知道吧。”

      何轻端挑了下眉,“是啊,所以你可别说漏嘴。”

      室内人声絮絮不断,衣香鬓影,灯火通明,夜晚在此时将明亮如星的灯光衬托得更加炫目。

      温然失色踉跄地跑出来,根本无人注意,他胸腔里的气体似乎被人抽离开来,愈想呼吸胸口就愈加阵痛,尖锐的刀刃顺着呼吸往血肉的地方再深上几分。

      他恍然失措,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号码,温然离别墅区越来越远,仿佛在风雪夜迷失方向的不归人,停下来被冷风利雪刮了一脸,往前走却是天地成一色的雪白。

      霜雪落在身上变成冷水很快就浸湿衣裳,而全身上下唯一存在的只有怀里处于拨通中的手机。

      “喂。”那边的声音跟温然平常听见的一样,冷漠,寡言。

      温然倏地哽咽一下,他觉得有铁锈般的滋味从喉咙处涌上来,让他下意识地顿住说不出口。

      冰冷发凉的水降落在脸颊上。

      是下雨了。

      “何轻端,我的剧本,···你投资的。”温然哽了一下,克制住他颤抖的哭腔。

      他想起白天时林菲菲的眼神,模棱两可的话,可怜唏嘘的模样,他们全都知道,却也都下意识出于统一战线地瞒着。

      雨越下越大,脚下的泥土也渐渐变得松软,一脚下去滑溜溜的,鞋子周边也沾上肮脏的泥泞。

      “几年前···你就封杀··,我那么努力,你知道的,这对我很重要,我的剧本···”他脑内混沌一片,话也开始卡壳,断断续续的不成调。

      而那边的谢衍听得很不真切,电流声传来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可能是因为对方处于山上所以信号不太好,以至于谢衍听到的声音,汇合成一句话是这样的,“你知道的···我的剧本对我来说,很重要···何轻端的剧本,你投资的···”

      温然的最后一句话却又万分流畅起来,“他们说的,我都不信,你告诉我,是这样吗?求求你。”

      “是啊。”很轻的一句话,富有温然常觉得性感的嗓音,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耳膜之下。

      刺破了。

      “是啊。”

      温然赫然停下走动的脚步,他鞋底在雨水的作用下一滑,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白净的脸颊上被粗粝的石子刮出血痕,眼角更是沾上黑污带有腥味的土。

      手机也随之掉在地上,因为山上信号的原因通话断掉,可屏幕上的光还亮着,温然没再捡起来。

      他痛苦缩成一团,厌弃地盯着深黑色的苍穹,凝视着源源不断的雨从空中降落。

      温然嘴里溢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声,继而凄厉崩溃喊叫一声,温然的泪水终于被眼眶承托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手机又开始响了起来,自动挂断后又响起,温然从地上爬起来,用勉强干净的袖口抹了下眼角,比较劣质的硬布材料挂得他肿胀的眼角发痛。

      温然没有理不停响起的手机,心里只想害怕地越逃越远,这尖锐在空旷林边响起的铃声跟魔鬼唇边奏起的笛声一模一样。

      他恍然失措地往前走着,柔软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甚至还在不停往下淌着水。

      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半分色彩,只剩下茫然的麻木。

      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视线灰暗一片,在不知不觉中迷路,就连林边上竖立着“禁止深入”的木牌都没看见。

      深水湖上面搭建一个年代久已的木桥,饱经霜雪,摇摇欲坠。

      绝望之下,温然才从恍惚的状态中回神,发现脚下正踏着桥边的木板,底下的湖水在阒黑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如同白日里阳光下闪发着熠熠光辉。

      浑黑的湖水宛若深渊巨口,温然后怕起来,猛地颤抖一下迅速回神往岸上走。

      脚底滑腻,他差一点就要摔进水里,心尖上剧烈颤抖,后背也因为劫后余生而生出细汗,就连呼吸也在惊吓之下格外局促。

      他眼珠子僵化地转动一下,慢慢地起身,生怕自己再出什么意外。

      可在下一秒,温然手边上搭着的木栏上因为常年失修猝然裂开,大雨将至,他身影不稳宛若崩裂开来像一个被小孩恶劣扔进湖中的石子。

      笔直且下沉的坠落。

      冰凉的湖水直往鼻子里灌,他嘴边因为溺水而呛出一连串的泡沫,幽黑的湖水更是蛰骨,水草缠绕住他的身躯。

      温然想竭力往上游,水渐渐地浸透他的内部,溺水的人,是难以自救的。

      他睁大了眼睛,湖水将他的视线弄得模糊且不舒服,等终于难以撑住无力地阖上眼睛时,耳畔记忆犹新的一句:

      “贱死了。”

      还有剩下轻飘飘的一句:

      “是啊。”

      —
      与此同时,京市更是接连两天的瓢泼大雨,阴云密布,城市在雨幕下恍若正在遭受一场污染严重的雾霾。

      闻夏从公寓大厅迅疾地奔跑出来,眼睛通红一片,鼻尖也因为流泪而泛红。

      后面赶过来的傅尧一把拉住他,眉头紧锁:“你能不能懂点事?别和我吵?”

      闻夏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一把甩开傅尧,带着哭腔大喊:“是我不懂事!可是你说跟我试试,转头就放出要跟别人结婚的消息,你是把我当傻子吗?还是觉得我会大度让我自己忍着?”

      在楼下傻逼似的淋雨已经让傅尧很不耐了,他将人禁锢住,“你冷静点听我说,现在只是订婚而已···”

      闻夏眼白尽数被红血丝染红,一巴掌朝傅尧甩过来,可是他动作慢很快就被人挡住,他声线颤抖,发苦,“你到底··有没有心的啊?”

      傅尧也烦了,将人甩开,“你要闹就闹吧。”说完就往回走。

      可是还没几步路,一道锋利到可以割裂整个雨幕的车鸣声响起,柔软的身躯宛若抛物线般最后降落在斑马线上。

      殷红的血丝渐渐溢出,被凉雨渲染成一大片,出血量红到让路人都觉得麻木。

      傅尧骤然停住脚步,身体微侧,英挺的面容出现扭曲的裂痕,被凉透的雨水从肌肤渗透进阴暗的心底。

      车内。

      谢衍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电话,电话一开始由拨通的状态慢慢演变成死机,他皱着眉头在最后一遍无果的情况下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上。

      雨滴坠落在车窗上,继而蜿蜒而下形成一小道水流,他在无人的公寓下停了很久,在足足一个小时后才驶走。

      夜空之上,透明到与黑色混成一体的雨水无穷无尽地降落,跟漂亮纯洁的雪花一样。

      湖水之下,一别如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