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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青楼 ...

  •   今上对曹不休的怒气,其实阮阮早就有所感知。

      只是,她本以为是在他极力劝阻今上,不要纳花奴之时,今上起的排斥念头。

      但,她于后来想了想,怕不尽其然。

      她想起她初进宫那日看到他的情形,他一身铠甲,匆匆进宫,很明显是回京后未做半分停留,直接而来。

      她心有忐忑,目送曹不休离去。

      临别之前,曹不休对她浅笑:“我本以为,这辈子只会是我看你离去的背影,却没想到,要你远远看着我一步步离开。”

      分离,哪怕是片刻,对于有情人来讲,都是踌躇徘徊,柔情百转。

      阮阮强撑,摆首,“我不会目送你。”

      曹不休和言道:“如此最好,我也就放心了。”

      阮阮点头,催促他快走,曹不休又从怀中取出一包金瓜子塞到她手中,那分量比起平日,足足多了两倍。

      “在内廷,同样有钱能使鬼推磨。”曹不休殷殷关切道。

      阮阮嗔他:“败家子。”

      曹不休笑,“若他日卸甲归田了,我也不能闲着,我去挣钱,你就安心在家数钱。”

      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阮阮突然鼻尖泛酸,她明白这不是他真正所想,但前途未知,她能做的,便是与他一道,并肩前行。

      阮阮藏起自己的情绪,转身背对他,“你走吧。”

      曹不休抬手,似要与她牵手,但终究克制住了。

      沉沉脚步声离去,是他越走越远的声音,阮阮紧咬嘴唇,偷偷回眸。

      宫墙、禁门,一道道被他甩于身后,他昂首阔步,纵是受了打击,仍是铁骨铮铮模样。

      阮阮眼眶微湿,她抬眸看天,突然明白了为何韩玦总是喜欢举目看浮云。

      原来那是在默默隐藏,那无法言说的凄凉。

      对于曹不休与今上的矛盾,阮阮想了想,决意去求助韩玦,他温和睿智,总能有所解。

      彼时,韩玦刚又得到了皇后的赏赐,一块风漪纹绿石洮曲水砚。

      赐砚台、古墨给他,似乎成了皇后与他唯一且最静默无声的交集。

      “倘若哪日我能出宫,怕是靠这些,我都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韩玦无奈笑,旋即目光又淡了下来,“但出宫,痴人说梦。”

      韩玦很少会露出这样凉薄的神态,阮阮低唤一声,“韩先生。”

      韩玦如梦初醒,从失落情绪中缓过神来,他有些愧疚地看向阮阮,眼中茫然逐渐褪去。

      “许昌已被调走,先生尤是官家身边最得力的人。”阮阮意图安慰他。

      韩玦闻言,垂目停下手中动作,思量许久,看向阮阮,“许昌调往的是翰林书画院。”

      书画院?

      阮阮反复琢磨,猛然想起前些日子今上一时兴起,随手写下“深闺幽怨”四字。

      他以此来考验众画师,画师们面面相觑,无从下手。

      有人画美人临窗托腮发呆,有人画美人照镜垂泪,今上见了,却一一否决,均觉着没有画出“怨”意。

      就在这时,许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抬袖提笔,从容淡定地画了一处精美的阁楼。

      幽窗半掩,一只帕子从窗户口飞出,而帕上只绣了一颗相思豆,不见其人,只见掷帕动作。

      今上见了大喜,俯身细看,抚掌称赞,“妙极。”

      彼时,阮阮并不曾多想,只感叹许昌也是有才华的,可现在听韩玦提起,却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今上的良苦用心,他到底是心软惜才。

      “他以后还会回长春宫吗?”阮阮可不希望再与他共事。

      韩玦恻然一笑,“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失了宠的人必定想着法子往上爬,而有人又早给他准备好了梯子给他。”

      阮阮心下一动,“您说是宰辅杜敬业?”

      韩玦听罢,突然问向阮阮,“你觉着花御侍怎么样?”

      阮阮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又听韩玦道:“中秋夜后,为花御侍诊断的医官在府中自尽了。”

      竟然还有这事?阮阮震惊。

      韩玦似乎已经想到她会如此反应,他和目笑笑,“阮阮,我会助你,早日离宫。”

      “此生我已有了最大的遗憾,并且余生都要与这样的遗憾和解,不得不接受它给我带来的所有不好的感受。”

      漏窗透景,室外腊梅半掩半露,隐隐送来暗香。

      阮阮于这雪霁云散中,蓦然看到搁于他案台上的青白瓷花瓶,色质如玉,碧如湖水,一看就是难得的佳品,可遗憾的是,它的瓶口却有了一小处裂痕。

      “韩先生不想出宫吗?”阮阮问。

      韩玦看向瓶中腊梅,嘴角扬起苦涩笑意,“你们出宫,好好过。”

      两日后,慎言设坛祈雨,今上相随,天果真落雨,今上大为称奇,对慎言更加欣赏。

      慎言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种叫“明目丸”的东西,说是有强魄健体的功效,今上用了,更是连声称赞,觉着神清气爽,体力远胜从前。

      经此二事,慎言深得今上信任。

      转眼冬去春来,一个春风和煦,残阳笼烟的傍晚,今上批了一天的奏章,正抚额休息,慎言又一次进了宫来,并带来一画。

      今上不解,慎言微笑,伏跪在地,“臣为官家寻到了莲花仙姑。”

      仙姑?

      阮阮存疑,看着今上一点点将画展开,却是一个云鬓低垂,金钗横斜,衣襟微敞,酥.胸半露的妙龄女子,女子面带幽怨,似正黯然泪下。

      阮阮留意到,自今上将画展开,目光便不曾从上面挪开过。

      阮阮跟随他的目光一点点往下看,最终定格在美人图的末端,那里赫然写着女子的闺名:李长袖。

      “她果真是天上仙姑?”今上将画收起,问向慎言。

      “当然。”慎言淡定回答。

      今上不着半刻思量,又问:“那这仙姑如今在哪里?”

      慎言垂眸,躬身上前,贴着今上耳边,细说了那李长袖的住址。

      今上听罢,随即心意荡漾,唤来阮阮,伺候他换衣,身着常服,带着阮阮并几个素来亲近的侍从,一并出了宫门。

      上元将至,城内热闹非凡。此时天色刚黑,正是华灯初上,灯烛高照,夜色生香时。

      杂技戏耍,相扑说书,无处不在。今上撩帘外看,春风满面。

      车辇终于在一处停下,阮阮细瞧,方认出这是曹不休带她来过的地儿,矾楼。

      矾楼繁盛,阮阮见过,今上应是头次来,目中尽是欢喜,他转问慎言:“这就是东京城内最繁华的所在?传言中的矾楼?”

      慎言哈腰点头,“正是。”

      他一壁说,一壁引今上往前,待至三楼一处清净雅间,以双手击掌通知里面之人。

      不一时,珠帘轻摇,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先看慎言,又见今上,只呆愣着打量,似被今上的华贵气度震撼。

      慎言微笑,引袖介绍:“这是我家主子。”

      那妇人回过神,顿时乐得眉开眼笑,“贵人请稍等,我女儿正在梳妆,即刻就来。”

      妇人话音刚落,却听里间幽幽传来几声箜篌音,大概在试音,妇人听了,大喜,忙请今上入内,“我女儿她好了。”

      丽影弄香,阮阮轻嗅一口,识出这是今上喜欢的帐中香。

      她感叹,这慎言果真将功夫做到家了,她再看今上,果然目色迷离,陶醉在了这温柔乡里。

      一阵更加浓郁的香味传来,阮阮抬眸,终于见到了画中真人。

      女子瞧见今上,赫然低眉,十分羞涩,眉目含情,款款施礼。

      窗外,不知谁家有喜事,点燃了焰火,璀璨无比,瞬间将夜色照亮。

      火光四溅间,恰对面楼的人也转眸看烟花,阮阮与他隔空四目相对,正是与友人在饮酒的曹不休。

      她惊喜,他诧异,显然也瞧见了她。

      可就是一瞬,慎言一步向前,直接拉下了窗帘,将她与他的视线阻断。

      阮阮再看今上,只见他上前一步,以双手扶住了李长袖,目中柔情,堪比水央阁的深水。

      “贵人。”李长袖半抱箜篌,盈盈下拜。

      今上却沉溺在她朱唇轻启间,看得忘了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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