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且悠

1、章

　　废弃的工厂内。
　　横倒的钢筋黄锈斑驳，偌大的空地上布满了脏污的泥团，破败的窗户吱呀作响。室内光线昏暗，狂风在外呼啸，空气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粘稠又沉闷。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骤起。
　　“ 苏悸，老子问你话呢。”男人一把抓起少女的头发，强迫人抬头，冷笑，“到底是想保住你这条小命，还是想保住梁虞那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的公司？”
　　他手上的刀子拍拍少女的脸蛋，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满满的恶意。
　　少女脸上满是泥污，长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侧，头皮传来的痛意让她的眼睑不自觉微颤。
　　刀面贴上她的脸，传来一阵仿若刺骨的冰凉触感。
　　苏悸动了动唇，脸色煞白，没有说话。她一路被这行人从雨里拖过来，浑身都是湿透的，力气也几乎被全部耗尽。
　　苏悸头脑混沌，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眸子却依旧清亮，她沉默跟男人对视。
　　“怎么？不说话？”男人眯起眼，恶劣扯开唇角：“你不会还想着梁虞会过来救你吧？”
　　另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在边上抽烟，闻声视线睨过来，叼着烟头嗤笑：“真的假的？这年头还有这么痴情的娘们？”
　　“你在我们这受苦，梁虞这会儿却不知道在哪左拥右抱呢。”
　　“值得吗？”
　　苏悸哑着声开口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咳，我比你们了解他。”
　　“——你说什么？”锋利的刀口架上了苏悸白皙的脖颈处，几乎是瞬间，就在她喉间割出了道血口。
　　苏悸闷哼了声，抿唇，屏息。
　　“不信？这简单。”刀疤男把烟头扔到地上，满是脏泥的皮鞋一脚碾上去，然后踱步往 苏悸这边走来。
　　他掏出手机，蹲下身，把聊天软件里的某张照片调出来，递到苏悸面前，笑：“喏，看看。”
　　“看了之后再做决定，别怪我们不给你机会。”
　　“毕竟，说到底，你这一条命对我们来说，除了恶心恶心梁虞……哦，不对，可能他也不在乎你，那就是除了让你那鸠占鹊巢的姐姐高兴外，也没什么用。”
　　苏悸已经没在听男人的话了。
　　她的视线定在有点起雾的手机屏幕上，模糊的屏幕散出微弱的光芒，竟有些刺眼。
　　屏幕上的俊朗青年跟一位女生在商业街上并肩而行，眉眼间带着和煦的笑。接连几张图，都是青年对女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雨中倾斜的伞，餐厅拉开的座椅，和把女生送上车时放在车门顶端的手。那是曾经独属于她的偏爱。
　　苏悸居然从来不知道这个女生的存在。
　　她是谁，叫什么，和梁虞什么关系。
　　苏悸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绪。
　　她轻声道：“你们雇主参与竞争的那张地皮，梁虞的底线是四千万。他目前的流动资金不多，四千万是他能拿出来的最高的价钱。”
　　“真的假的？”持刀男警觉，“他身家不少吧。”
　　虽然四千万不低，但……雇主那边预测是四千万到七千万的。
　　苏悸别开视线：“他之前为了哄我，刚批了座私人海岛下来，你们查查应该就知道了。”
　　不过，那座私人海岛的钱，是程奶奶亲情赞助的就是了。
　　梁虞目前的流动资金，当然也不仅仅只有几千万。
　　那图片里的女生…… 苏悸在意归在意，却也绝不至于蠢到因此就对刀疤男把所有都和盘托出，
　　刀疤男满意收回手机，啧笑：“早这样不就好了。”
　　“你们这些小女生呐，相信什么都不该相信爱情。”
　　“不过呢，你姐姐那边也给了我们点钱……你懂的吧？”
　　苏悸神色微变，她咬唇道：“可你们之前说，只要我说了，你们就会放过我。”
　　她在脑中迅速思索着解决办法。
　　刀疤男示意持刀的男人把 苏悸解决掉——“我们是说过啊。”
　　持刀男人笑：“这不，把你的尸体放了，也是放么。”
　　架在苏悸喉间的刀尖倏地深入几分，苏悸呼吸紧跟着一滞。
　　雪白的刀身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血液汇聚成滴，落到地面，跟厚重的泥灰混成一团。
　　“等等。”
　　苏悸忽然用气音道：“我好歹给你们提供了信息……能不能帮我带几句话给梁虞？”
　　她惨笑一声：“还有我那好姐姐。”
　　“……什么话？”
　　刀疤男又从兜里摸出了盒烟。
　　这种泥泞浑浊的天气也让他有点不爽。
　　他瞅瞅苏悸，眉头拧起：“赶紧说。”
　　雨声渐大。
　　工厂内的光线也更加昏暗，透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哐当。”
　　工厂大门猛地被踹开。
　　刀疤男和持刀男同时回头。
　　枪声骤起。
　　“砰砰。”
　　两枪，刀疤男就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苏悸低头，避开男人手中的刀刃，侧身倒在地面滚出好一段距离。
　　她侧脸紧贴地面，喘着粗气，晦暗的视线里出现了道她前不久还在刀疤男手机里看到过的人影。
　　梁虞一脚踩在持刀男的手腕上，扯开唇角，眸子阴狠，他笑：“你这只手，别要了。”
　　苏悸吃力呼出一口气。
　　她颓然脱力。
　　她就知道，他会来的。
　　梁虞快步走向苏悸，小心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也不管苏悸身上的泥泞，紧紧贴住苏悸的脸，目光紧紧定在苏悸颈间的那道血口。
　　他低头凑近，在苏悸耳边小声哄道：“我来了，我来了，不怕啊。”
　　不大的伤口，并不浓郁的血色。
　　但梁虞的双手几乎都是颤的。
　　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把 苏悸牢牢锢在怀里，像是执拗抱着什么珍贵却易碎的娃娃。
　　“我没怕。” 苏悸也小声回道。
　　梁虞笑了：“好，没怕。我们雨雨最厉害了。”
　　他极亲昵地用下巴蹭蹭苏悸的前额，然后愣了一下。
　　他咬牙：“——你发烧了？”
　　苏悸疲惫阖眸，随便梁虞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工厂外：“……还好，我没事。”
　　梁虞带来的其他人进工厂收尾，苏悸则被他护在怀里上了车。
　　“这是发烧！”
　　要不是对象是苏悸，梁虞几乎要对她吼出来：“怎么可能没事。”
　　紧接着，他又怕自己吓到苏悸，立刻松缓神色，放柔语气：“没事啊，没事。你困了就睡，我们马上去医院。”
　　神经放松警惕后，苏悸的意识就陷入昏沉。
　　望着车顶，她问：“你今天，在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