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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文《夺妻》已开坑 ...

  •   汴京城。
      二月,春寒料峭,烟雨濛濛。
      一丝丝斜风吹着京都城巷在屋檐各角挑起的茶寮酒幌子。
      行人撑着油纸伞,手裹进袖兜,嘴里嘟嘟哝哝的。“唉哟喂!真冷!冷死我了!这天什么时候才会出太阳!”

      顾铮起了个大早。
      利利落落对镜盘发,描眉,涂胭脂。
      她原是江南首富顾家的千金美娇娘,从出生,含着金汤匙,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今,岁月的艰辛磨难,千金小姐也是要讨生活养家的。
      岁月逼她成长,让她遗忘……
      那些战乱流离之苦,和丈夫的离异之痛,情情爱爱……
      如今,都像一粒微尘,在她美丽平静的眼波,惊不起一丝涟漪。

      京都内城不远的一处小巷,她在那儿开了家糕饼铺。小本蝇头生意,没什么大利润可赚,再要像曾经所住江南那么风光肆意也不可能。不过,即使这样,在这个地儿做生意,一除能言善道,而也离不了勤劳。匆忙在家扒拉两口稀饭与馒头,就赶上了铺。

      一伙计道:“嘿!顾老板,你来得正好,这新研究的桂花糕刚刚蒸出笼子,您尝尝看,会不会做得太甜腻?”

      最近桂花糕热卖,顾铮边笑边从伙计盘里捻了一块,入嘴里,细细品尝:“嗯!这刚刚好,糯米粉,糖,桂花,水,这比例调配得也合适,就这样做……”

      “得!”

      伙计肩搭着白布巾,朝满是蒸笼热烟的厨房方向吆喝:“顾老板说了,这比例合适,咱们就这么着做糕吧!”

      顾铮嘴角翘起了笑。她这铺子门面三间,一间是后厨,一间是客堂、供客人喝茶歇脚,还有一间,则是对客人陈列糕点卖的,规整得有模有样,干干净净,亮亮堂堂。以及,满铺子都是甜得发腻的糕点香。

      顾铮走向柜台,正准备拿起小本子拨算珠盘账。

      “哎哟喂!晋王爷!小店真是太太荣幸了!难得如此天气王爷您也照常光顾,今儿,王爷是准备带什么点心上路?您吩咐一声,小的们赶紧为王爷您打包……”

      铺前,蒙蒙细雨中,一顶华盖轿子轻轻停在门口外面。轿顶四角坠佩玉流苏,一看贵气十足。

      顾铮抬头,轻眯起眼,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伙计们的招呼声,谄笑恭迎声,如天神驾临般的恭敬、肃然与紧张。

      轿中男人自是早下了轿,云头黑靴首先触地,接着绣有海水龙纹、寓意彰显皇子身份的暗紫袍角在微风轻轻掀扬。

      有随从给他撑伞。那伞绣着淡雅清远的山水写意图。

      男人走近门口时,修身玉立,戴玉冠,风神秀雅,清贵难言。

      身背后斜斜的细雨丝给他布着景,乍看,如同一副挂在墙上的绝世美男图。

      “不碍什么样的点心,给我包两样即可……”声音如同雨洗。

      而这个“我”字,十分醒目惊人,他没有说“本王”,口气平淡地,仿佛是一纯粹过路客人,因早上匆匆,要急着赶路,便捎带两样点心边赶路边吃。

      一阵七手八脚、却又不见乱中出错的忙碌,又过了一会儿,他要的东西伙计们肃然恭敬包好,是两块玫瑰酥,并一块山药红枣糕,俱用一个精致、绘着细细碎花纹的小方盒子装着,上面用粉色绸带认认真真打了一个蝴蝶结。

      再然后,有人门口站立着,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王爷起轿!”

      满屋子的人,照样跪的跪,磕头的磕头。

      其中也包括顾铮,脸上平静静、如木头美人,不见丝毫情愫地跪地相送。

      她朱唇淡淡微启,“王爷您好走!欢迎下次再来垂顾!”

      男人方微微顿足,回首,在她脸盘旋须臾,眼眸流淌着一抹复杂,一勾唇,也不知在想什么,终折身上了那顶小轿。

      侍从伸出一双手恭敬的卷下轿帘子,帘子随风掀起一角,男人俊面在顾铮的视线若隐若现,最后,终于彻底所隔,再看不见那张脸。

      轿子就这样走了……

      伙计们这才笑嘻嘻起身。

      堂堂晋王屈尊亲临这糕点店,他们这些伙计都脸上荣光,甚至常常地,逢客人就说——

      “别看我们这家的店小,可有位王爷每日里准时准卯、还亲自来光顾呢!”

      有如此活招牌镇定,想想这店铺就算生意不好,可能坏到哪儿去……

      当然,只稍微打探懂内幕的才知,原来这位王爷,是这家店铺女老板的——“前夫”。

      .

      从开始受宠若惊,到每日里风雨无阻来报到买糕点,伙计们想是再高贵的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觉得稀奇难见了。他们像是渐渐适应了这新奇场面和古怪现象。继续,又开始上工揉面团了。顾铮也回到柜台拿着小本子继续盘账。

      盘着盘着,只一个叫小七的八卦青年,因早已打探出了他两人关系、凑过她对来笑:“这位仪表堂堂的俊王爷,无论是刮风下雨、每日就跟打卯似的来咱们这儿,他说是喜欢咱们这儿才刚出笼的糕点味道,呵,话是这么说,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跟你复婚?”

      顾铮头也不抬。“你倒还真会脑补!还不快干活去?这话本子上破镜重圆的故事你看多了?入了迷了?怎么,你觉得跟着我,一人得道,鸡犬就可以升天?”

      她把算盘珠子懒洋洋一拨,淡得不能再淡的口吻道:“他是什么?我又是什么?以前,他不是王爷的时候尚且看我如泥猪癞狗,现在,我一市井粗妇,就想和我复婚,你以为这天下间男人脑子都是水灌的?”

      “……”

      “告诉你,还是踏踏实实做人,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人家每日里来买咱们铺糕点,不过是为了某种情怀……是了,你懂情怀是什么东西?瞧我,居然给一个小子说一通……”

      小七讪讪地咧嘴,情怀?……他是不懂,可他就是觉得,这位王爷和这女人肯定会有后续的故事发生,他们之间没那么简单。

      顾铮叹了口气:这小七,多半是话本子真看多了,想飞黄腾达也想疯了。

      ※

      这几天下雨的缘故,铺里的生意比往常要冷清了些些,今天也不算太忙。顾铮捶着腰,到了夜里,和伙计们收拾铺子,再洒扫干净,打理好一切,准备好第二天要做糕饼的食材,总算关门上锁,回到距离铺子不远的家中小四合院。

      四合院白砖黑瓦,顾铮花了五十两银子一年租这里,空气静悄悄,都是老槐树浮荡的味道。

      边整衣拂袖边进屋,灯下,她女儿苗苗正口齿不清地念什么。“白眼狼,戴草帽,你就是皇帝的儿子,也变不了人!”

      苗苗三岁了,一张肉乎乎包子般小脸水晶样粉嫩,她穿着大红色夹袄,雪白兔毛边滚领越发在灯下衬得如珠似玉。她长得太像她父亲周牧禹了!她在这屋子灯下念着,她姥爷、也就是顾铮的爹爹在不远由个丫鬟捏脚洗足。

      刚开始,顾铮正得意,苗苗尽管才三岁,可是这女娃儿脑筋好使,记忆好,就跟她爹周牧禹、就是今儿到她铺子买糕点的那晋王爷一样,天生过目不忘的好本事,现在都能背《论语》了。

      可是,然而,顾铮觉得不对,“白眼狼,戴草帽——”

      她赶紧上前抱起女儿,捏捏小脸颊。“苗苗,什么白眼狼戴草帽?你这念得什么跟什么呀?”

      苗苗道,“诺,是姥爷教我念的,姥爷说,白眼狼,戴草帽——我爹爹就是那只白眼狼……”

      朝姥爷顾剑舟努嘴,“娘亲,什么是白眼狼啊?你见过白眼狼吗?”

      顾铮的爹、顾剑舟赶紧正襟危坐由着丫头洗脚,并沉着脸,嘱咐丫头,“笨手笨脚的,你能不能轻点儿——”

      顾铮脸一下就垮了、沉了,气得几乎要怄死。“父亲!你是苗苗的姥爷,你怎么能这么教你外女儿呢?”她抱起苗苗往里屋去,然后出来,压低声音道:“我们大人之间是大人之间的矛盾,干嘛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就有了仇恨之心?她才三岁!三岁呐!你这么教,不怕影响她以后吗!?就算她小小地,恨上了她爹,又有什么好处?”

      顾剑舟冷笑道:“你爹我说得有错?那周牧禹臭小子、小杂种,不是只白眼狼是什么?!哼!我还没教我孙女骂他,是黑了心肝的臭王八……苗苗有这样的爹,早让她认清楚有什么不好?你怎么?难道说,你现在还为这小杂碎抱不平?”

      起来,甚至将脚下的一铜盆水踢翻,背着手气呼呼进了里屋。

      丫鬟萱草被溅湿了一身水,可怜兮兮,“小姐,老爷子火气好大啊!太难伺候!”

      顾铮额头两边太阳穴突突狂跳不已,香草把她搀扶在椅上,顾铮歪七八斜躺坐着,半死不活地地良久才怨一句:“我爹这样又算什么?!那周牧禹就算有一千万个不是,可有必要这样教孩子骂她爹的吗?……多大仇?再说了,当初也怪我自己作死,死缠烂打的,人家不喜欢自己,是我活该,是我热脸往冷屁股凑……”

      顾铮说着说着,仰头看天花板。表情复杂地,回忆一点点儿如潮水浪花蓄满了眼睛。

      ※

      她和那晋王周牧禹、自有一段提及就很伤痛复杂的过往。

      那时,周牧禹还不是晋王,不是皇帝的儿子,是江南一镇子上名声不好、谁都瞧不起的驮着板车卖米糕、四十岁妇人周氏的儿子。

      周牧禹的母亲周氏把他生下来,基本算是未婚生子,她是被家族赶了出来、差点没拿去泡猪笼的不受妇道女人。

      整个镇子,谁都瞧不起他们母子,就跟如今顾铮的爹一样,到了现在,都还一口一个的“野种”的叫。

      那时,顾铮十七岁,第一次和他相遇邂逅,就被眼前的男子给心折打动了。

      穷而不卑,贫而无诌。

      清高出尘,一脸的傲气与倔强。

      他在一家书院读书。关于认识种种的经过,总之说来三天都道不完的。顾铮对他一见钟情,为了追求他,看见他,她二十八般武艺耍尽。女扮男装,去书院做他的同窗;偷偷给他洗衣服,补袜子,缝腰带;还有事没事,跑到他们家的米糕铺子去帮他老娘做点心、卖点心——

      是的,如今顾铮家族落魄,能在京里立足以卖糕点为业,何尝不是从那时学来的手艺?

      她们家算是江南的首富,没有经历几年前战乱时,她们家可以算是金山银山,光是钱庄、商铺在江南就多达一百多家……

      说起来,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滴滴小姐,为了周牧禹低三下四,做尽连她不敢相信的事……

      总之,那个时候的顾铮和周牧禹,一个就像天上的呆雁,一个是地上的笨狗。

      一个追,一个飞,顾铮永远也赶不到周牧禹那只呆雁飞的速度……

      无论做尽了什么,如何思慕追求讨好,为了他能上天入地……

      然而,周牧禹眼里没有她。

      一点也没有。

      顾家的老爷子顾剑舟自打女儿出世后,没有娘亲,就一直对女儿宝贝得跟什么,要星星不给月亮,总之是,她就是想要吃那天鹅肉,顾老爷子都会想法子给打下来……顾剑舟嫌弃那周牧禹家里穷、出生不好,自然是万分瞧不上的,奈何,女儿喜欢……女儿喜欢……顾老爷子眼皮猛地一睁,他在江南地位显赫,黑白两道通吃,那周牧禹自己纵然是看不上,但为了女儿,绑都要绑到顾铮的脚底下。

      顾老爷子逼周牧禹入赘到顾家,做他的上门婿,人家不肯,就使用各种手段,甚至吊起来绑着用鞭子抽打,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周牧禹的肩上,到现在,恐怕那周牧禹脱了衣服都能看见身上还有几道隐隐鞭痕……

      那时的顾铮自然也不知道这些。

      最后,顾老爷子见姓周的小杂种冥顽不灵,软硬不吃,就是怎么都不肯入赘、娶他宝贝女儿……

      又见女儿成日里失魂落魄,为个男人心快要碎裂一地……

      顾老爷子最后就用不入流的手腕子,害她老娘误吃人命官司,以至于差点坐大牢……

      那周牧禹不是心心念念要科考吗?行!臭小子!本老爷子多的是方法来治你,就是死,也要死到宝贝女儿手上……

      两个人就是这样成的亲——

      周牧禹,成了顾家的上门女婿。

      周牧禹考中进士后,受陛下赏识抬举,最后又被调往江南老家做一总兵。他是个有才能的,懂时政,也懂军事。那时正值江南被鞑子军侵犯,国事衰颓,天家军力不足,很多人把鞑子兵的来犯推诿于周牧禹的背叛通敌,处理不善,遂将他关起来,等待砍头示众……而这个时候,顾铮哭得死去活来,周牧禹的母亲、周氏从柜子里拿了一块龙形玉佩出来,通关种种,一路艰难上京去见了皇帝——

      他的身份,就是这样被昭告于天下的,原来,他是皇帝的儿子,和周氏几场露水姻缘后,所遗漏在民间的沧海遗珠。

      顾铮震惊得简直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之后,两个人还是和离了,是顾铮主动提出来的……

      白字黑字,签字画押,《放妻书》上那男人亲手所写内容,顾铮至今都还记得——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峨眉。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文《夺妻》已开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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