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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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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听是突然醒过来的。
他做了个梦,梦见一群人用电棍打肖孟皓。
有人拽着他,不让他过去,他就在梦里撕心裂肺的喊,拳打脚踢的闹,眼睁睁看着肖孟皓的挣扎一点点弱了下去。
然后他就醒了。
醒的时候梦就忘了大半,但肖孟皓无力的趴在地上的场景来回拉扯着他的神经,这时候没人,他轻易就能哭出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等着眼泪流完,等着这种难受的感觉过去。
被子在地上,窗户是开着的,他抬头看了一眼。
2:37
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特别响,床边的小橘灯照着简听看向场外的脸,是惨白的,没有血色。他怕黑,所以床边的小橘灯总是亮着的。
冷风呼呼的往里灌,简听受不了了,就下去关窗户,有雨水砸在他身上,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窗台上都是水,他用手覆上去,水就哗啦啦掉下来,砸在他的脚背上,让他清醒了点。
他看着外头的树,被风吹得左摇右摆。
肖孟皓今天又没回来。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第二天简听还是一早就醒了,他已经有两年多没有睡过懒觉了,闹钟早就成了摆设。
他洗漱完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只有已经蔫儿了的芹菜,各种酱料和昨天的剩饭。他关上冰箱门,好听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简听给他的盆里倒了点狗粮,就出去拿了外套和钥匙,去玄关换了鞋往外走。
昨天下了雨,早上的风有点凉,地上的积水都是一片一片的。简听在小区底下吃了碗豆腐脑就挤公交去上班了。
虽然地上积水泥泞,道路难走,但在这个喘口气都要花钱的城市里,没有人借着蹩脚的借口不去工作—甚至更多人是拼了命的也要上班。
车上人挤人,脚底都是泥,下了车简听就发现自己裤脚都脏了。他随便拍了拍就赶紧往杂志社走。
一进去主编就告诉他他昨天的排版有问题,让他重新排。
这个主编是上个月新来的,一个自带气场的女人,做事吹毛求疵。他们这就是个小杂志社,偶然碰上这种事事追求完美的主编,没人受得了,除了简听。
他性子好,在杂志社也不争不抢,人善被人欺,这句话是对的。简听除了每天要忙自己的事,还要帮别人完成他们以家中有事身体不舒服等理由拜托给他的工作。
但毕竟他只是个文字编辑,很多其他编辑的活都不是他能干的,加上新来的主编那狠劲,找他帮忙的人竟越来越少,这也让简听自己松了口气。
中午等外卖的时候,简听拿起手机,打开短信就看见最后一句他发的消息。往上翻了翻,也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对话,简听想发点啥,但一句没打完“你吃饭了吗”还是被他慢慢删掉了。
如果是肖孟皓的话,就是没吃饭,自己说了,他也不会听。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俩人之间的对话越来越苍白,就像是例行问候似的,只是刚开始还是俩人互相问候,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看见每次对话最开头是他说的,最末了一句也是他说的,简听就觉得这样特别没意思。
简听这天加班到很晚,回来的时候公交车都没了,他打的往回走。拉开车门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迟疑,因为那个司机长得太不像好人了,小小的眼睛看他一眼就觉得很奸诈。
“到哪啊?”
司机的开口让犹豫的简听坐了进去。
“西单湾。”
但当车开了一段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那司机在看他。
他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道路冷静了点,然后抓紧了包拿出手机,拨了个最熟悉不过的号码出去。
放到耳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都有点抖。
拨号的嘟嘟声简直是崩着他的心弦,一声声,多响一声,简听心就沉下去一分。如果肖孟皓不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打给谁。
“喂。”
那一刻,简听的神经突然就松了下来,他故作轻松的笑笑,“今天加班回来晚了,我现在在坐车,一会儿就能回去。”
“你在说什么呢?”
“十分钟就能回去了。”
“……我今晚上不回去,这边还忙,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一阵忙音。
简听喉咙哽了一下,但他脸上一点没表现出来,继续笑着,“车牌号?京XXX。”
“嗯不用,你就在家里等我就好。”
“嗯好,拜拜。”
挂掉电话,心里安静了点,也更疼了点。
他觉得车里的空气很压抑,就把车窗打开了。
司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问简听才会回,他说着,简听就默不作声。
他其实一向不大喜欢跟人聊天,也因为这个,在编辑社他的人缘也不是很好,合不来。
回小区的那条街是他最熟悉的,简听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给了钱下车,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
门卫认识他,看见他回来就扬声说,“这么晚才回来啊?”
“是啊,加班嘛。”
到了小区底下,他抬头望去,二十几层的高楼,交错亮着灯光,但他一眼就看到自己家里,是黑的。
月亮照下来的光,惨白的。今夜刮的风,好像又冷了点,冷到他心坎里去了。
回家洗了个澡,出来拿起手机就看见未接电话,来电显示董湄。
他想了想,还是回拨了。
“喂。”对面语气有点生冷,“你怎么不接电话?”
“刚刚在洗澡。”
简听这个人性子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就是个聆听者,生活简单,沉默居多,话很少,脾气好。
“刚刚吴子珊让我重新写今天的采编策划,我觉得我做的够好了,但她一个劲说没创意,我都不知道她眼里的创意是什么。”董湄近乎抱怨的说着,“你帮我做一份吧,我参考一下。”
简听唇动了动,“……好吧。”
其实他想拒绝来着,他现在有点头疼。简听身子弱,一到季节转换,温度骤变的时候,他就会感冒发烧,本来他想洗了澡就去睡觉的。但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也说不出口。
“行,那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我找你拿,行吗?”
这个“行吗”也就是客套一下,并不真的在征求简听意见,所以简听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行,谢了啊,有空请你吃饭。”
简听并没放在心上,这句话他们说过很多遍了。 电话挂了以后,简听摁了摁太阳穴,泡了杯咖啡,吃了点药,就开始做董湄的工作了。
他回来的时候就十二点了,这一做就做到了两点多。他抬起酸涩的后脖颈,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画,视线顿住,思绪就一下子被勾跑了。
“小听,你还会画画呢?”
简听没想到旁边忽然来人,连忙用手遮了遮,脸都红了,“没,不怎么会,瞎画的。”
“胡说,我看着挺好看啊,让我看看。”
简听拗不过肖孟皓,只能拿开手给他看。
肖孟皓看得很专注,也很欣喜,“画得太好了吧。”他把画还给简听,然后抿了抿唇,凑到简听面前,眨巴着眼看他,“小听给我也画一张呗。”
“画什么啊?”
肖孟皓一指自己,“画我啊。”
“但是一会儿要做衣服了。”
“没事,晚上再画。”
简听嗫嚅着,“我得画好长时间。”
“嗨,没事,反正要一直呆在监狱里,有的是时间。”
简听从小就是学画画的,他画人几分钟就能好,但那副画他花了一个月。给肖孟皓的时候他高兴的像个孩子,后来出狱的时候也宝贝的揣在怀里裱起来挂墙上天天看。后来他不经常回来了,不看画了,也不看自己了。
快三点的时候,简听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头更晕了,像装了盘沙子,往哪倒,沙子就流到哪,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差点摔了。
他给吴子珊打了电话,“吴编,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请个假。”
“不舒服?怎么了?”
“感冒头疼。”
那边吴子珊没说话,简听连忙补充道,“你把工作发给我,今天的任务我会完成的。”
“行吧。”吴子珊松了口,“我给你发邮箱里,你自己记得看。”
“好。”
挂了电话,简听就去洗漱了,然后自己翻了药片出来吃,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躺回床上了,这次他拿经常被蹬到地上的被子裹紧了自己。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反正不安稳,闷得慌,又热,总是做梦,梦见肖孟皓被打,梦见他冲自己笑,梦见他走了……
“小听?”
“唔……”
“你发烧了,走,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简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听见肖孟皓的声音,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但他看不清面前的人,“肖孟皓?”
“嗯,走,起来穿上衣服。”
那人声音是很好听的,在监狱里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听肖孟皓跟他讲故事。
“你回来了?”
肖孟皓拿着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他听出简听的声音有点委屈,这让他也不自主放缓了语气,“嗯。”
他是晚上九点回来的,屋子里一片黑,他本来以为简听不在家,这还让他有些不悦。没想到回卧室一开灯就看见床上被裹起来的人,走近了才发现简听脸色不太对,红的不正常。
伸手一探,果然是发烧了。
肖孟皓抱着简听下楼,把人放到副驾驶上,开了车直奔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