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林皇后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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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大的儿子？怎么从不见你平日里带他出来？”骂走二流子的水娘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二狗子，后者比她想的更高，估计在八尺上下，远超保家卫国的必须标准。
二狗子被水娘子的目光弄得有些紧张，从他的角度，能够看见水娘子的一切，这让他有些鼻子发热，面红耳赤。
“咋样？咱这儿子还不错吧！”老乞丐露出猥琐的笑容，活像是老鸨介绍自己的闺女，将二狗子强拉进屋道：“让他给你当上门相公可好？”
水娘子：“……”
二狗子：“……”
“你这嘴巴没把手的老爷子，怕是二两黄酒下肚，又昏了头吧！”纵使水娘子柳眉横竖，骂声不断，但脸颊上浮起的三分胭脂已经昭显了她的态度：“赶紧把皮子给我看看，别在这儿胡乱戳戳地耽误我做生意。”
“我没跟你开玩笑，也没喝黄酒。”老乞丐突然爆发出一股子凶狠的力量，死死扣住水娘子的手腕道：“我是说真的，让二狗子给你当上门相公。”
“你看他长个好，性格好，手脚灵活，还能站出去给你守摊子。”
“水娘子你是女户，就算是个不怕天不怕地的性子，可在这个世道里，万一哪天赶上十几年前的大灾，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可能站在这儿让衙门的人上门薅毛吧！”
老乞丐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这让水娘子有些意外：“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老爷子你如此紧张一个人。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地招一个陌生人当赘婿。”
说罢，水娘子看着二狗子的目光充满怀疑：“毕竟我可不想当东郭先生。引狼入室的例子比比皆是，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
“哎！水娘子的话总是这么不留情，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就是了。”老乞丐深沉地叹了口气，冲着水娘子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让我们做生意吧！只是以后来卖皮子的都是我这干儿子，今天也算是带他来跟水娘子见个面，熟悉熟悉。”
“这倒是奇了……”水娘子的目光在二者间转动了一会儿，终究是长叹一口气道：“其实我也想跟老爷子谈个事儿，最近的行情你也只是知道的，来我这店的人都少了，除了朝廷，哪还有富贵人敢要皮子。”
“怎么？又要打仗了？”老乞丐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压低声音道：“水娘子这几日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咱们看见镇子里贴衙门公告啊！”
“你见过哪家上门抢劫的会提醒你他们要上门抢劫？”水娘子嗤笑道：“只要你留心衙门这几天的动静，就能搞清楚他们要干什么。”
水娘子说到这儿，表情显得十分唾弃：“你且等着吧！过不了几日就会闹出全县饥荒，然后大把大把的银子全都流进官府的口袋里。”
“嘿！既然是这样，那水娘子就更需要一个来给你看院守门的人。”老乞丐突然又来了精神：“让二狗子给你干活吧！管饭管住就行，不要你的钱。”
水娘子：“……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推荐你的干儿子。”
“可不是吗？除了他那病死的老娘，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关心他。”老乞丐嘿嘿一笑，随即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按住二狗子的背，让他给水娘子道谢：“还不快谢谢水娘子给你找了个活计？这可比你在山上拼命要来的舒服多。”
“老头子你别动我，很烦啊！”二狗子不耐烦地拍开老乞丐的手，扭捏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感谢之语。
水娘子也不知道一开始还很坚定的自己，到了最后，为何会同意让二狗子在店里住下。
多年以后的慈宁宫太皇太后与重孙辈聊起她和太|祖爷的相遇故事时，饶是有千般的借口，万般的淡定，最后也只得化作一句：“因为你们的高祖父长得好看。”
是的，无论是年轻时还是年老时，水娘子都不得不承认二狗子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诚然里头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过渡滤镜，但是……
“夫人，您怎么能随便让人住进店里？”水家的老婆子忍不住抱怨道：“您瞧他那大高个的，万一您吃亏了可怎么办？”
“便宜事情必有狡，您可别忘了老爷子身前的嘱托。”水家的老婆子絮絮叨叨道：“毕竟前任姑爷就是个前车之鉴，万一再搭上个陈世美，您可没地哭去。”
“行啦！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把内宅跟店面的大门锁上，然后看紧铺子里的东西就是了。”水娘子瞧了眼坐在店门口的二狗子，略略思索道：“您帮忙将店后头的一间看门用的屋子给他们清出来，那老乞丐也算是我见了十几年的人了，看在爹爹的份上，他总不会骗我吧！”
水家的老婆子想起老爷子生前的种种善举，无奈道：“还是谨慎些的好。我给你找把斧子搁在房里，你可得注意点。”
“还有，千万别让小少爷接触那对父子，搞不好他们就动了拿小少爷威胁您的念头。”
“嗯！”水娘子略略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水家老婆子的说法。
搬进店铺的二狗子从没法上山打猎，只能在闲暇时去镇子里接点杂活来补贴生计。他的身高样貌让他无论在哪儿都很显眼，以至于当地的一些小娘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店铺里晃悠，间接拉高了水娘子的收入。
“嘿！早知道你这么受欢迎，我就让你去城门口要饭了，保证那些小娘子一个比一个热情。”终于过上舒适日子的老乞丐看着卖力搬货的二狗子，美滋滋道：“实在不行，你也不必扒着水娘子过活，找个合你眼的，家里略有薄产的小娘子嫁了也不错了。”
“我说你怎么总想让我绑个富婆？就不能说些好听话吗？”二狗子十分不耐烦道：“我对那些小娘子没兴趣。像我这种连自个儿都顾不上的人，哪有脸娶媳妇。”
“……可你要是一直都顾不上自己，老头子我怕是安心不了几时。”老乞丐话音一转道：“其实我还是更偏向水娘子。我跟她父亲是老相识，他的闺女准没错。”
“咱们能别谈这事吗？”
“可我要是现在不跟你谈，以后就没机会谈了。”老乞丐说着，重重咳嗽几声道：“岁月不饶人，我可不希望自己到阎王殿时，还要拉你下来作证。”
二狗子回过头，发现老乞丐的身形似乎比他印象里的要佝偻，苍老了许多，顿时什么抱怨都说不出口了。
“二狗子，要好好过，至少在活着的时候，过出个人样来。”老乞丐侧过脸吸了吸鼻子，在之后每一天里都努力撮合水娘子与二狗子，有种不将他们粘在一起，就誓不罢休的赶脚。
有倒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老乞丐三年如一日的撮合下，二狗子和水娘子之间还真生出点情愫，这让水家的婆子油然升起一股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同时也让水娘子的大儿子生出些不满。
“要是娘亲嫁了看门的那个二狗子，她是不是会不要我了？”水家大公子在自家亲娘的再婚现场上，对着水家的婆子闷闷道。
“你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呢？”水家的婆子看着坐在上手的老乞丐，以及三个牌位，忍不住擦了下眼角道：“你娘要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早就在那该死的陈世美卷起铺盖跑路时，就将你扔出去了，还能容你在水家里身娇肉贵地长大。”
“老婆子我也是能看几个人的老江湖了，你在说这话前先对想想你对新姑爷是否生出些尊敬长辈的态度。”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诚对他，他也会真诚对你。这天底下除了你娘，还有哪个没有血缘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水家的大公子一直都将这话牢记在心，并且从他亲娘再婚起，就开始重新省视自己对新爹的态度，再也没有冲着新爹一口一个二狗子，而是换了个称呼。
“诚仲父。”
是的，当二狗子决定入赘到水家时，老乞丐给二狗子重新取了个名字。
水诚，字忠宁。
其意不言自喻，就是为了让二狗子牢记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
而在水诚与水娘子婚后不久，老乞丐在起义爆发的前一个月含笑而逝，享年七十有三。
水娘子托人将破庙后的疯女人迁坟到水家的祖地旁，与老乞丐葬在一起。
这对生前没有交集，更没有夫妻关系的乱世平民因为一个小小的，被他们的善意所拯救的婴儿联合到在了一起，直到二十年后，被黄袍加身的水诚尊为高祖与仁后，葬于太|祖陵内。
水诚这一生都将老乞丐的嘱咐记在心里，不仅与水娘子糟糠夫妇相濡以沫，更是在功成名就之后，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出身与赘婿身份，压根就不玩刘邦那套“刘母斩白蛇才怀了他”的假套路，直接了当道：“劳资的爹是乞丐，妈是流民，大名是入赘后取的，也无需你们在史书上给我加几笔，别弄的我咽气后，高祖和仁后见了我就是两巴掌，质问我怎么给别人当了儿子。”
甚至为了保证嗣皇帝不在他死后往他的出身上添油加醋，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水诚，过了而立之年才开始在之乎者也之上较劲，晚年呆在慈宁宫里，自己给自己写传记，然后在全国热卖，直接将嗣皇帝与太子气了个倒仰，也就是当时身为太孙的文帝硬着头皮给两方缓和关系，里外不是人。
水诚是个高寿者，即便他跟老乞丐不是亲父子，但也莫名继承了对方的长寿与命硬特点，一直活到九十三岁才拜拜，甚至还熬死了两个不孝子和一个不孝孙。
而终其熙王朝开国者的一生，可谓是幸运与不幸并肩。
身为乱世弃婴，他遇见了被尊为仁后的疯女人，被尊为高祖的老乞丐，愿意支持他的水娘子，以及一帮陇右好兄弟。
除了中年时没处理好与继子的关系外，水诚的这一辈子可谓是传奇到了极致，也大体没什么可遗憾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林皇后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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