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何必又倾国》袁子弋

6、锦袖惊

　　董贤看着等身的镏金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泛起笑意，回头对歪在软榻上的人抿抿嘴：“这件衣服真好看！”
　　刘欣微笑起身，走到他身后，仔细地扯平衣褶：“这件衣服据说用了千只孔雀最精细的尾羽织成，衣扣都是南海的珍珠，腰带上的金丝和玉片都不稀罕，最难得有十二颗等大的翡翠，配你最合适不过。”说亲昵地在耳后啄了一下。
　　董贤怕痒似的躲开：“可是这是进贡给你的衣服，这么珍贵，天下只有一件，我不能穿的。”
　　“有什么关系？我的就是你的，我知道你最喜欢漂亮的服饰，所以这衣服我一看到就知道你一定喜欢，连夜让内裳监按你的尺寸改了，现在可不许不要。我平日都是穿朝服，这样的衣服也难得穿，若是你天天穿着让我看，比我自己穿了不知道要高兴多少倍。”
　　“欣，你真好——”
　　刘欣笑了：“你才知道我的好？朕安排你妹妹做昭仪，让你们夫妻进宫，还不是希望能天天看到你？提拔你的父亲，子弟还不是想你开心？可你最近连笑也难得给朕笑一个。好在最近进贡的这批珍宝都精致漂亮，要不然朕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讨你一笑了。”
　　董贤苦笑了一下：“我哪敢要你讨好？不过你这样一直不断地封赏，我又没有尺寸之功，别人会——”
　　“别管那些闲话，”刘欣大袖一挥，“朕自会安排，让你的封赏‘名至实归’，看谁还敢闲言碎语，他们再敢让你心烦朕就杀了他们，让他们永远闭嘴！”
　　董贤着急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朕知道，可是，贤，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有人敢说三道四，你不能保护好自己，所以朕更要好好地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一丁点儿也不行！”
　　看着他深情的眼神，董贤趴在刘欣怀里：“我知道，可是我也要让你知道——虽然我很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可是比起你，就只是你，而不是皇上，我根本不稀罕什么珍宝华服、高官厚禄，我只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生生死死都不分离。”
　　“我也是，”亲昵地吻着怀中人的发丝：“我把你的墓和我的墓修在一起，就是这个意思。”
　　董贤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明白此时说什么也是多余，其实他和自己一样，都只是想永远在一起罢了，这样的心意没有什么可值得怪罪的，自己私下不也只有这么一个最微小的奢望吗？
　　“贤。”
　　“嗯？”
　　“今晚我在麒麟殿宴请几个大臣，一起来陪我好不好？我想让你开心一些，不要总是一个人呆在这里，连门也不出。看得我好心疼。”
　　董贤小声地说：“我是怕出门遇到皇后和……”
　　“不会，今天我专门选了老实人来赴宴，我知道你不喜欢喧杂，所以人也少，不过让你出来透口气。你不是说，就只我们两人，吃东西也不香吗？今天，你就把他们当成陪你吃饭的好了。好不好？”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怎么敢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思？”
　　“那就好，那就给朕笑一下吗！不要总是皱着眉头。”
　　董贤仰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刘欣开怀起来：“我就是想要你永远这个样子才好！”紧紧楼住怀中人——贤，真的好爱你，舍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只要你在我身旁，我的人生就永远是春天，你的美，你的媚都是上天赐给我的恩典，宁死我也不愿意失去。我愿和你一起看远山如黛，看绿水流长，我们要生生世世，海枯石烂，哪怕上天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只要能够让你永远这么开心，江山又算得了什么呢？

　　麒麟殿上，皇上和大司马亲昵地把菜你夹给我，我夹给你，下面的几个大臣尴尬得只是蒙头吃菜，连眼睛也不敢抬高一分，他们明白皇上的意思——名为宴请，实则只是陪宴罢了。他们哪有说话的份？所以一个个生怕吃少了或多嘴了，惹圣上不快，但这样担惊受怕地哪里还吃得下？心里都盼着皇上和司马大人都快点吃满意了，好让自己的肚子、心脏和眼睛都少受点罪。
　　“诸位——”皇上举起酒杯。
　　显然皇上今天的兴致很高，大家赶忙也端起酒杯。
　　“今天朕很高兴，因为今天少卿很高兴。”说罢，含笑看着身旁的董贤，后者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大臣们都当自己老花眼，什么都没有看到，陪着举起酒杯干笑。
　　刘欣眯起眼睛：“朕欲效法尧禅让舜，将皇位传位给董贤大司马如何？”
　　在场的所有人立刻惊呆了，连董贤也愕然地看着皇上，半天才开口：“陛，陛下您喝醉了——”
　　“朕没有醉，朕现在清醒的很，朕再说一遍——朕想传位给董贤。”
　　所有的人面面相嘘，冷汗出了一背，都惊慌得不知所措，尽管听到了两遍，但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陛下没有醉，那一定是自己喝醉了吧？这也太荒谬了！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底下一片死寂，每个人却不住地交换复杂的眼色，董贤看着也觉得心慌得要命，看着皇上一副试探和威胁的样子，差点叫起来：“陛下，您在胡说什么？！”
　　“陛下，”王闳打破头楔说：“天下是高皇帝（指刘邦）打下的天下，不归陛下所私有。陛下继承祖宗的事业，应传给刘姓子孙以至于无穷。继承权至关重大，天子无戏言！”
　　董贤听了松了口气，没料却听到刘欣冷冰冰的声音：“是吗？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底下依旧是一片死寂，每个人都用沉默回答了皇上的问题。
　　刘欣冷哼一声，声调又变成略微调笑的语气：“朕今天喝得太多了，想回宫就寝了，你们也回去吧！天都晚了，也没什么可吃的了。”
　　所有的人都从将快吓死的一瞬间缓过一口气：“是，恭送陛下——”
　　刘欣站起来，大方地拉着董贤往回走，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住脚步：“王闳，你给朕滚出去！以后朝廷和宫中的一切饮宴，你都不必参加了。”
　　大臣们惊慌失措地看着侍卫拖着喊冤的王闳出门，董贤惊愕地看着，忙回头劝皇上收回成命，刚开口却看到刘欣的眼角蕴的泪光，张开的双唇又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