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当年》星梦云觞

23、Chapter 22 自私

　　凌知非在收拾行李，准备搬回自己的房子。其实本来他在波士顿就有住处，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对夏之初谎称自己住学校。凌知非有意开着门，在夏之初“正好”经过了四趟之后实在忍不住了，站到门边把第五次经过的夏之初堵了个正着。
　　“之初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很快就走了，我觉得有些误会还是说开了好。”
　　夏之初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你说什么呢，咱俩能有什么误会……”
　　“我承认前期的这一切是我利用了你，甚至包括之源。”
　　夏之初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怎么说？”
　　“我知道高中时期的经历对之泠是一个心结，得知她要来美国的时候，想办法联系上了之源，说要帮她解开心结，然后再通过之源联系上了你。”
　　“这一段我知道，但‘利用’的部分是？”
　　“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那能算是‘心结’，不过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嘛，这都承受不了，那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夏之初默默地摘下了眼镜：“你继续说，我怕我看你的脸看得太清楚，忍不住想打你。”
　　“而且看她高中那几年也没有很过激的反应，又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她应该已经放下了，那既然这么巧同在一个城市，或许可以试试再续前缘。老实说这么多年了，我遇见过不少漂亮、聪明的女生，但就是没再遇到过她这样沉静中透着力量的女生。”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靠近她的？”
　　凌知非耸耸肩：“不然呢？我虽然是学心理的，但我又不是心理医生，难不成还要给她治病？”
　　“……我当初可真是引狼入室！”
　　“也别这么说，我不是帮你把Vivian追到手了嘛。”
　　夏之初有点理亏，但为了妹妹又不得不跟这小子一战到底。他拨开凌知非走进房间，拉过椅子坐下，示意凌知非也进来。凌知非虽然不解，但默默地关上门坐到了他对面。
　　“你知道之泠这样的气质是怎么养成的吗？”
　　这一下把凌知非问懵了：“嗯？不是天生的吗？”
　　“啊……那肯定也有，不过后天成长的作用会更大一些。之泠和之源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过之源强一点，再加上当时奶奶重男轻女，会给之源炖补汤，所以后来之源看起来和同龄人没什么差别。我之前和学医的朋友聊过，我婶婶家里有很多家族病史，可能有遗传的问题，再加上我叔叔婶婶是快四十岁才生的孩子，本来孩子的身体也会更差一些。我记得小时候之泠经常发烧，那时候我妈在医院工作，经常把我和她一起带去上班，我拿着玩具或者图书，她在挂点滴。每次护士扎针的时候，她比大人还熟练，她的血管细不好找，被扎好几针都不哭，非常乖。”
　　“后来大了点，我爸让我带着他们姐弟俩一起跑步增强抵抗力，之泠根本跑不动，只能一个人围着公园里的花圃转圈，跟鸽子、小猫说话。但也不敢常去，因为她只要一受凉就开始咳嗽，一咳就是至少半个月。我婶婶是一向不管的，我叔叔要上班，虽然是体制内比较好逃班，但也就只能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起居了，所谓的心理需求根本没精力管。而且之泠太让人省心了，从小最大的爱好是看书，上了学从来不用大人操心，放学了还主动帮忙做家务；相比之下之源很皮，隔三差五地惹祸，反而更能让大人注意。”
　　“前面说过，我奶奶重男轻女，但其实我叔叔很喜欢女孩，尤其是之泠总在家待着看书，跟他是一路脾气的。可他们家实际上当家的是我婶婶，别看我婶婶家里只有三个姐妹，父母又是早年的干部，有文化、有涵养，但其实他们是有重男轻女的观念的。虽然婶婶对孩子们的事情，哦不，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只把钱攥在手里，但如果需要她出面，必然是偏向之源的。之源像她，所以他的调皮、不爱学习都不是事儿，‘男孩有后劲儿’，也确实之源只要肯学的学科随便一学就能学好。而之泠像我叔叔，从小就被我婶婶骂笨得跟猪一样，只会死读书，脑子根本不转，导致之泠其实很自卑。她的努力、自律，虽然也有先天的因素——不吹牛，我们夏家多数人都很自律——但更多的是一种‘笨’鸟先飞的焦虑。身体不好，又焦虑，身体就更不好，中考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流好几次鼻血，根本止不住的那种。其实那时候她已经为了给家里省钱选了保送本校，但为了中考状元的奖金还是参加了中考，最后发挥失常没拿到最高奖金还被婶婶骂了一整个暑假。她中学六年赚来的所有奖助学金都被我婶婶拿走不知道花在哪儿了，也许是之源的手机、运动鞋什么的吧。反正我之前和之源粗略算过，那些钱得有上万，这还不算她考上北大的时候学校的五万块奖金，但到了上大学要交学费的时候，还是要申请助学贷款。”
　　凌知非忍不住举手：“那个，他们家很穷吗？”
　　“某种意义上的穷吧。我叔叔毕竟是大专的编内老员工，福利待遇还不错，如果好好过日子的话，我知道他有好几个同事给家里孩子报补习班、艺考班什么的，没少花钱。但我叔叔从来不管钱，也根本不知道我婶婶都把钱花在了哪儿，只知道每次要用钱的时候她都说没钱。好在父子三人的物欲都非常低，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所以也不太会因为钱而自卑。”
　　“说回上学，其实按照我婶婶的计划，之泠应该上个免费师范生，或者医学的定向生，这样学费生活费的负担少，还能包分配，大概率能回到身边照顾家里。超出她预料的是之泠的成绩太好了，又有考上清北的奖金的诱惑，所以她松了口。那时候报志愿也是很头疼的，我婶婶想让她上中文系，然后回老家当语文老师，但是我在学校里帮她打听了很久，她班主任也动用了在北京的老同学帮忙，最后帮她选定了心理系，后来她也靠着自己的努力进了直博，然后到这边来联合培养。你看我现在这样说很轻松，但这中间她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很神奇的是大学期间她甚至比高中更忙，却很少生病，大概是脱离了有毒的环境之后身心愉悦吧。”
　　“当时她要出国完全是瞒着父母的，尤其是之源本科毕业后就在上海工作了，年薪很高，这样一对比显得她还在读书特别‘没用’。而且出国的费用也不低，所以本来她是完全不考虑的，是她导师一再劝她、帮她跑减免手续，她大学这几年的奖助学金攒了不少，之源又出了一部分才凑齐的。所以她一路走来，家里是基本靠不上的，和你我这种家里给铺好路的大不相同。她沉静，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就被迫思考良多；她有力量，是因为她只能靠自己往前走，一遍遍跌倒再一次次爬起来，别无他法。”
　　“我当初是以为你认识到了当初的自己有多恶劣，才愿意帮你的。之泠只是不说，但她比同龄人更加细腻敏感，所以同样的事情，对她的伤害会更大。但我没想到原来你只是为了自己，那是我错了，我会去跟之泠道歉，也请你快些搬出我家。”
　　夏之初说完，不等凌知非反应就走了。凌知非坐在原地，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