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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拍 ...

  •   符蘅璎没想到会在苏富比的秋拍上见到周一。

      宽敞明亮的拍卖大厅里,响亮的落槌音第29次响起。他穿着黑色西装独坐一隅,在这一轮竞投中以3400万港币的价格拍下了李可染的《丹霞秋色》,引起一阵小范围的骚动。

      低议声中符蘅璎低下了头,伸手轻轻盖住右耳。

      领近的宾仪小姐原本在暗中打量她中指那枚Boule Ring,戒指是上个世纪流行的款式,虽没有明显的主石作中心,却将一颗颗完美无瑕的方形钻以带状镶嵌,简单而不失华贵。戴在她指间衬得五指纤秾得衷,修短合度。随着符蘅璎举手的动作宾仪小姐见她蛾眉紧蹙,绯红唇瓣被她咬得变形,立即躬身询问:“符小姐,您还好吗?”

      “我没事。”符蘅璎答了一句却要起身,撞上迎面走来的乐礼。

      因先前符蘅璎答应陪乐礼坐到目标拍卖品的竞标,此时见到她突然起身乐礼还以为她又要食言逃走。刚要表达不满,目光捕捉到符蘅璎的右耳一缕泛红色的血水顺着她耳廓流下,春红妖豔、比她耳上的珊瑚宝石还要打眼。

      “符小姐,您的耳朵流血了!”

      一旁的宾仪小姐也看到了,只顾着惊叫的关头乐礼已越过她抽了几张卫生纸捂住符蘅璎右耳,焦灼不安地问她:“小璎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相对于乐礼的紧张,符蘅璎本人却很淡然。自上次在周一的弟弟那受到掌掴她两只耳朵都有鼓膜穿孔的症状,其中右耳更甚。当时去医院检查,医生只说穿孔点不是太大不必手术等待耳膜自愈即可。这次她跟乐礼乘坐飞机到新加坡跟着又转机香港,长时间暴露在高空高压的环境下让本身就处于自愈期的耳膜因为气压变化再次出孔。起先她是觉得觉得右耳偶有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耳内闷胀感越来越明显,随之一凉有液体流出,外耳道出现轻微出血的症状。

      当乐礼说要跟她离席去医院的时候,符蘅璎立马伸手拉住他袖口。

      “乐礼你别着急,我没事。这次为了奶奶的八十大寿专门来香港替她拍《手写养生论》,如果我们空手而归奶奶一定会很失望。”

      乐礼睁着温润黑亮的眼眸,责备她做事不分急缓轻重,更怪她不爱惜自己身体:“竞拍重要还是你重要?要是让奶奶知道你都生病了我还留在这儿替她竞拍,她肯定生气。”

      他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生气板着脸的样子也有些叫人害怕。符蘅璎不吃他这套,眼神变柔和许多,低语着:“我的身体自己清楚,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会儿就轮到养生论的竞拍,现在走未免太可惜。要是你真的不放心,处理完拍卖行的事情再陪我去医院也没关系。”

      这次之所以会答应乐礼跟他来香港参加拍卖会还是看在乐礼奶奶的份上,符家出事以来所有人都忙着鲸吞蚕食符家的财物势力,只有乐礼和他奶奶一心一意地对待符蘅璎。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她不想一直受恩却从不付出。

      平日里乐礼奶奶惯爱古玩书画,这幅养生论是宋高宗赵构御笔,用笔润媚圆和,精奥纯正,丰腴圆润不失清逸之气,温柔妍婉颇具清和流宕之像。结字疏朗秀整,真书工稳而韵意萦绕,草书流动而意态冲和,真所谓“禊帖嫡宗”。既有书法笔性的艺术美,又阐述了养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为她惦念良久。好不容易先前的藏家愿意出手,无论如何符蘅璎都要替她拍回去。

      听她这么说,乐礼知道她还是见外,俊雅清凝的面庞上有些失意:“我和奶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才照顾你的。”

      符蘅璎眼中潋潋:“我知道。”

      她执意不去医院,乐礼两相权衡之下只有折衷带她到贵宾休息室,用棉棒细心地清理着符蘅璎右耳的血迹。符蘅璎无聊,扫到他胸口叠得方方正正的口袋巾,葱白手指一抽整块口袋巾散在空中。

      有刺芒一闪,什么东西摔在地坪上,发出闷闷一声。

      “什么掉了?”符蘅璎捂着耳朵,顺势从沙发上坐起。

      乐礼很是慌乱,在符蘅璎勾着腰身左右察看的时候已将掉落下来的物品拾起握在掌心。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符蘅璎瞥见他紧攥着的拳头立马扑了上去。

      乐礼边躲边说:“没什么,胸针而已,你快躺下,我还没替你清理干净。”

      符蘅璎不信:“要是胸针的话你才不会这么神神秘秘。”

      “真的……”乐礼不善撒谎,翻来覆去也只有这几个字,倒真叫符蘅璎狐疑。此时贵宾室大门被来人敲了几下,门外拍卖行的工作人员提醒他该去准备下一轮竞投。

      乐礼暗地长吁口气,伸手揉了揉符蘅璎的发顶,另一边在她视线盲点将手心里攥着的东西轻轻丢进西装口袋。

      符蘅璎拉开他的手,将靛蓝色丝质的口袋巾以天堂鸟的造型在膝前叠好,插进乐礼左胸口袋。做完这个,她白皙的手指从乐礼挺括有型的肩部一直滑到乍腰,微微用力将西装褶皱一一掸顺,羊驼绒的面料薄薄柔软,经她触碰透出一种好看的柔光。

      “好了你快去吧,别错过了。”

      她小媳妇一般的姿态放大了乐礼的喜悦,他眉目里含着笑,只说出三个字:“乖,等我。”

      乐礼出门后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符蘅璎一个人,她见桌上放有一沓不对外公开的拍卖品手册,随手翻阅,目光很快被内页上的一枚“Pink Love”吸引。

      这枚13·14ct 的鲜彩粉钻有着梦幻纯粹的粉色,净度也为Internal Flawless无瑕级,加上13·14的克拉数字,一直被人称为一生唯有一次的至臻爱恋,在珠宝界颇有盛名。

      看着内页上的照片,符蘅璎眼中并未出现寻常女子见到稀世珍宝那种狂热,反倒有些木然。

      早在几个月前这枚Pink Love还是她和周一的订婚戒指,就戴在她右手无名指,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已然易主,被周一从戒托上取下拿到香港公开拍卖。

      1314,说起来是个好数字,不过也是人工切割加工的产物。

      想起往事符蘅璎默然良久,内心全不然表面那般无动于衷。她飞快地揭页后掠看宣传手册上其它拍卖品资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近于门前稍后便没了响动。

      符蘅璎偏头看去,百宝嵌的八扇曲屏前立着一道身影。灯光落在周一肩头,投下沉默不语的影子,在黑色西装烘衬下,他乌发白肤,眼底却有灼灼烫人的火苗,仿佛要不顾一切将人卷噬进去。

      符蘅璎环抱双手置于胸前,不说话只是冷冽回视。

      她猜周一是在会场见到乐礼找来的,却不知道周一是在走廊听到乐礼叮嘱旁人照顾符小姐的谈话。

      见到她态度冷淡,周一的表情很复杂。他率先踏出几步,离符蘅璎站得近了一些,在无意间扫到垃圾桶里带血渍的纸巾时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移到符蘅璎身上:“伤着哪儿了?”

      符蘅璎歪着头,乌黑的卷发垂下正好遮住了右耳。身着织锦缎的旗袍,如玉的布料,经纬交错间温润华贵,身上尽是静谧安然无尽处的气韵。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挪到别处:“你来干什么?”

      “你离开周家后一直跟乐礼在一起,在上海待了两个月,前段时间还去了新加坡?”周一的声音沉稳润泽,带有种独特的质感,如磁石一般吸引人。

      事实上符蘅璎根本不奇怪他为什么会那么清楚自己的行踪,在上海的时候周一就找来几次,只是她一直闭门不见。如今听周一这样问起,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跟我回去。”

      符蘅璎听完这句话目光一刺,扭过头直视周一眼睛,气不顺地反问:“周少爷周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两个月前你母亲当着所有周家人的面说要取消与我的婚约,不算数了?还是你们要正式的登刊发文,再羞辱我一次?”

      周一表情微变,酝酿片刻开口,却只唤着她小名,语气温柔得像是她依然是那个被他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文文,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家?”符蘅璎盯着他眼瞳有片刻的失神,想起了过去整个符家都将她看作小公主、掌上明珠,便是后来父母空难让周一接回周家所有人也待她十分和善。她以为家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直到周一的弟弟周两出现……

      她迷茫的表情同样照进了周一眼底,他嘴角一动,面有晦色,只是望着她白皙的脸颊。想起那日他从闭路电视里看到的影像,符蘅璎被周家人围在中间,身有盛名却无一言可辩,无一人可求助。

      符家的嫡出小姐,当着所有周家所有人的面儿被他的亲生弟弟像下人一样随意对待,甚至掌掴。

      他羽翼未满,更担心符蘅璎继续留在周家会被周两和母亲继续凌/辱,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再隐忍一段时间。于是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故意让人泄露消息好叫乐礼将符蘅璎接走,以此凭借乐家的势力护她周全。

      直到昨日,珠宝板块的拍卖场上乐礼出现了,同他一起参与了Pink Love的竞投。那枚钻石他曾经送给符蘅璎做订婚戒指,乐礼拍下的目的不言而喻。

      夜里他在符蘅璎所住的酒店房间外守了一夜,下午又跟着他们到了书画板块的拍卖会场,期间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符蘅璎,趁着乐礼有事离开他故意以高价拍下《丹霞秋色》想要引起符蘅璎注意。

      只是未曾想到符蘅璎会在他和签单礼仪交谈的间隙离开,他匆忙跑出会场找了一圈,最后撞见了与人交谈的乐礼。距离稍远,他只依稀听到符小姐和医生几个字,他心急如焚,等乐礼一离开立刻闯进贵宾休息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秋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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