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时长大》太阳是也

2、第二章：初见

　　第二章学校的事情，是何疏疏和爸爸去处理的，系主任听说她办休学是要去打游戏的时候，恨不得把保温杯里的水连带着枸杞一起泼在她的脸上，可她不在乎，中国第一位LOL女职业选手，这名号太大，简直是可以载入历史的，而算下来一年近百万的收入，也无法让何疏疏的爸爸说出个不字来。
　　唯一的变数，是她的男朋友。
　　同在校电竞协会，一个校队AD，一个校队辅助，一直以来在社团联合会里都是一桩美谈。
　　“你真的决定去打职业？”男孩子有点挫败的样子。
　　“嗯。”
　　“我承认你是很厉害，可我真的不觉得女孩子有打职业的可能。”
　　“我现在就是在让这件事变得可能啊。”
　　“那……你觉得你去了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不会吗？”
　　“不会。”
　　何疏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面前的男孩。
　　“你什么都要，有意思吗？”
　　看着面前的女孩，青春、自信、野心勃勃，很像一株向上生长的植物，她成长的阴影却投射在他的身上，像是一道暗影。
　　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脸上，坚定地：“我要的是我想要的。”
　　“你什么都要赢，好啊，你现在打职业了，赢过我们所有人了，开心吗？”
　　他年轻的脸上是何疏疏所不能理解的阴阳怪气。
　　这一道分水岭从这一刻开始切开河流，把他们引向不同的前方。
　　她眯起眼睛，回想起刚刚入大学加入电竞协会时，他在作自我介绍时的模样，他曾经说，有机会想要去更大的舞台打比赛。年少轻狂，幸福时光，17岁的少年，曾经有着最远大的憧憬。
　　然后她成为了他的辅助。
　　曾经一起兴奋地在网吧双排，也曾经在很多的傍晚在网咖一起看比赛直播，两个人上课时也曾偷偷在掌盟上聊天。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呢？也许是从双排时队友公屏的“什么AD，白瞎了辅助”，“ez还能不能行”，也许是他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放在排位上，却忘记和她的约会；又也许是她的段位越来越高，而他开始没办法和她双排……
　　他有梦想，而她反而更随性，但这样的梦想却在今天实现在自己的女朋友身上，是无奈，也是命运吧。他的笑还在记忆里，那些一起在网吧并肩的日子却远去了。
　　都是聪明人，反复地猜测、不服气的抵抗、隔着手机屏幕维持的基本和平……一切不过是两个人一直在粉饰太平。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而已。
　　不会留给彼此难堪，各有新路要走，连争吵也变得不必要。

　　休学手续办妥，东西收拾好，一张机票就把何疏疏传送到了上海基地。
　　阿奇帮何疏疏拖着两个硕大无比的箱子，溜进一个封闭式的小区。和别的战队的单栋建筑不一样，SG战队的基地在一个高层小区里，安保全封闭，不会出现粉丝蹲点gank的情况，大BOSS手笔大，包了一栋的顶楼三层跃层，入户电梯，一层楼四户打通，三层贯通，形成一个中通的天井，十几米高，直怼顶层的钢化玻璃天窗。
　　电梯一路直上，走出轿厢，迎面是巨大的队标，饶过去是巨大的会客区域，一队的队友已经等在那儿了。
　　那些只在比赛直播里看过的脸，一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幻想中大家个个都有如神祇，没有光环加身也该自带异象，可就是这么普普通通。
　　一多半穿着拖鞋，一多半睡眼惺忪，比起是大家追逐的偶像，更像是一群寻常的网瘾少年。
　　何疏疏颇有些小心思的，今天穿了小裙子，尽管行李和旅途都让她疲惫，可是在电梯里她还是盯着阿奇不解得直男眼神补了个妆。
　　要搞电竞，这点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各位，这就是我们SG战队的首发新辅助，何疏疏，ID是Cons,大家欢迎！”
　　“妹子啊，真的是妹子！”虽然早就知道是个女辅助，可看到真人还是觉得神奇，Big哥人称大爷，一头怼在自家中单的怀里，激动地掐着Lime肚子上不存在的肉，中单Lime还算淡定，推开Big，过来和何疏疏握手，“欢迎加入。”
　　几个小伙子这才想起来整理仪容，徒手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何疏疏偏着脑袋，不好意思直接问Poseidon在哪儿，转弯抹角地：“其他人呢？”
　　“两个替补位的家伙在直播，今天有水友赛。锴哥……应该在洗澡……”
　　Lime话音刚落，从二楼走下来一个男人，高个子，赤裸着上身，头发上还滴着水，悠哉悠哉地走下来。
　　是他了，Poseidon，李积楷，那个让自家辅助和对方下路闻风丧胆的AD。
　　“就这个？”他毫不客气地指指何疏疏，冲着盛怀宣问。
　　“和你说过的，你的新辅助，何疏疏，Cons，你讲点礼貌行不行？”
　　“你还真找个穿裙子的给我做辅助？”Poseidon显然不满意，比起其他队员的稚气，他看起来要更成熟点，可长得成熟可不代表什么。
　　“我也和你说过，女的打职业，还做我的辅助，怕不是在做梦。输了比赛不是把把哭鼻子？”
　　他嗤笑一声，把搭在肩上的浴巾扯下，擦着头发，白花花的肌肤和腹肌让何疏疏都不晓得该把眼睛往哪儿放。
　　说好的电子竞技都是肥鸡呢？这突如其来的男模身材是在闹哪样？
　　“李积楷！你注意点，人家妹子在这儿，你还不把衣服穿上！”盛怀宣忍了他两年，这会儿恨不得给他一刀。
　　“这都受不了，还打职业？本来就是男人的世界，看不惯就滚，老子兴致来了要脱光了打排位，她咋辅助，闭着眼放技能？”Poseidon拿舌头顶一下腮帮，很不屑地笑了一下。
　　阿奇被梗得说不出话，一双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队霸！果然是队霸，何疏疏虽然想到自己性别会带来质疑，但其实也没想过自己战队内部也有这么多争议。
　　心下一横，“看得惯的，不用在意我，Poseidon选手怎么舒服怎么来，做辅助这点自觉还是有的！”语罢，一脸悲壮地把视线定格在Poseidon的腹肌上。
　　真是辛苦啊，做女职业选手，还得看人裸体！何疏疏悲伤地在心中流着面条泪。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突如其来的表决心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连Poseidon也是一脸震惊。
　　尴尴尬尬，“谁让你看的！”
　　何疏疏一脸无畏，“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积锴气结，还真就站在楼梯上把T恤套上。
　　“没有没有，完全正确！”Big哥一脸谄媚。真是不一样啊，小姐姐，一下子的治住了锴哥，以后有的是好戏看咯。

　　在众人簇拥下，何疏疏第一次参观了SG战队基地。
　　一楼是各种会客区会议室陈列室和大大小小5个练习室以及经理教练的办公室，主要是训练的地方，二楼是生活区，有大客厅大饭厅，还有几间卧室，三楼有一个大露台，还有健身房和几个单间。
　　“你就住三楼吧，给你安排独立卫浴的单间，二楼一队二队青训加起来住了20来个男孩子，不是很方便，三楼的话，你和Poseidon一人一头也不影响。”
　　“Poseidon住三楼？”何疏疏觉得Poseidon有点脱离群众。
　　“他起的早睡得早，又敏感，不愿意和别人住，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在三楼。”
　　战队给安排的房间很好，舒服的床、大大的衣柜，独立卫浴还带一个晾衣服的生活阳台。何疏疏坐在地上，把两个大箱子里的行李一件件拿出来，突然有了成为职业选手的实感。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件SG的队服，去年的旧款，背后有一个签名。
　　Poseidon。
　　这件队服是今年高校联赛的奖品之一，她选了Poseidon的签名，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他是每一个辅助心里想要的那种ADC，真正的AD carry。她的果决，很大程度来自于对一个优秀AD的渴望，想要在一个很强很强的人身边，和他一起冲锋陷阵，和他一起创造辉煌。
　　这样的想法真的很中二啊，和前男友那个小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何疏疏自嘲地笑笑，抛开心中的杂念，收好这件队服。
　　手机屏幕亮了亮，滚上床去，果然是好基友曾安琪的微信。
　　【怎么样啊职业选手的第一天，逃离了精读课的魔窟，我倒要看看你过得有多快活！】
　　【一般快活，也不是特别快活，好消息是我看到了Poseidon以及他光胴胴的上半身，坏消息是他不想要一个像我这么厉害又可爱的女辅助。】
　　【光胴胴都看了，你们那是个什么鬼战队？】
　　【个人行为，请勿上升战队！别的人都还是很nice的~Lime真的神帅~】
　　【啊啊啊啊，不管，你去抱Lime的大腿，我一定要拥有Lime哥的亲笔签名照！】
　　尽管基友看不到，何疏疏还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想到今后那么多电竞男神都是大宝天天见的关系了，虚荣心简直要爆炸了好吗！

　　磨磨蹭蹭收好东西换好衣服下楼来，队友们已经开始训练排位了，打野Big和Poseidon之间有一个空位，干净的桌面，崭新的电竞椅，显示屏前还放了一只hello Kitty。
　　这应该就是她的位置了。
　　她抱着外设安静地坐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往右边看，Poseidon韩服已经开了10来分钟了，这把他拿的烬，辅助是韩国人，拿的牛头。Poseidon悠哉游哉塔下勾引，牛头一个先手配合了烬的一个爆发，对面反身Q住，烬却在对方下路面前开启大招肉身勾引，血量很不健康，果然对方中计过来想要收割，他却丝毫不紧张，直接交闪，丝血反身一个W，终结对方ADC，再将对方残血的辅助拉到面前，双A致死。
　　双杀。
　　相当惊艳利落的操作。不愧是国服第一ADC。
　　他很懒散地坐在椅子里，鼠标点动和键盘敲击的声音却很干脆，就像他的操作，相当果敢，也相当大胆。
　　一如从前，在韩服、LCK的韩式ADC大行其道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用他毫不妥协的果决打法为LPL留下了最后一张输出王牌。灵性的走位、敏感的意识、大胆的操作、血性的脾气……这位ADC的传说一直在各地区的下路流传。
　　“看够了没？”他冷冷开口，语气很是不快。
　　何疏疏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耸耸肩：“提前适应一下你的打法嘛！这把完了双排吗？”
　　他却回头，不管手里的英雄还在泉水里站着，死盯着何疏疏的脸：“我不带妹。”
　　一字一句，相当过分。
　　带妹？？？
　　她虽然是个妹，可打游戏这么久还没有什么时候是躺着要别人带的。
　　超级气鼓鼓，所以她也不甘示弱：“你带妹？我带你啊大哥！你以为靠谱的辅助这么好找？刚才那一波，牛头要是给点力，你根本不用交闪的，心里也憋火吧？”
　　李积楷扭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货在说什么？怼他？
　　一个小丫头，一个新辅助，膨胀得这样？就因为阿奇他们给她脸了？
　　他有些刻薄：“你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你以为你会点排位就真的无敌了？”
　　何疏疏毕竟也是校队里有名的嘴炮王，论怼人，李积楷还真不是她的对手：“我可以不把自己当人啊，那你猜猜看阿奇和盛总有没有把我当人，”她不服气，“你猜他们是不是瞎了才选的我？”
　　李积楷满脸不可思议，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屏幕瞬间变黑。
　　忘记了操作对手可不会手下留情，一个人头就这样送出去。
　　“哎呀，锴哥你就这么被对方打野单杀了？你看，你果然需要一个新辅助，比如我。”何疏疏把视线又从他的屏幕挪到他的脸上，只看见乌云压顶。
　　不好，自己是不是怼过头了？
　　可是……可是，是他先质疑自己还出言不逊的，想到此，何疏疏又觉得自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
　　一阵迷之沉默，连一直吵吵的Big和About都开启了静音游戏模式。
　　李积楷已经完全放弃了这把游戏，尽管队友疯狂冲着住在泉水的他打问号，他一动不动，像是陷入某种思考。
　　何疏疏也停下安装外设，看着这一刻的李积楷。
　　下一秒，他腾地站起来，身后的电竞椅应声而倒，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转身又一脚揣在椅子上。
　　巨大的声响，吓住了在场所有人。
　　李积楷没有说一句话，大步流星拉开训练室的门出去了。
　　安静。整个训练室没有说话，何疏疏盯着倒在地上的无辜可怜的电竞椅，回想着刚刚Poseidon的反应。
　　还是Lime最先回过神来，看着表情呆滞的小姑娘开口：“没事没事，别害怕，Poseidon是这样的，一会儿就好了。”他伸出手拍拍何疏疏的肩膀，想要安慰这个格外特别的新辅助。
　　Big也赶紧安慰：“别管他，他就是这样，你以后少理他就可以了，你要双排一会我们给你开个车。”
　　何疏疏却怔怔地，比想象中要迟钝很多啊，这个男人，自己不过说了两句他都接不上来，自己反而憋了一肚子气。下路杀穿的气势，连吵架也不会？真是没想到。
　　第一次的交流搞成这样，她实在有点沮丧。仿佛刚才那个正面刚上去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满心的后悔，恨不得拿个拉链锁住自己这总有自己想法的嘴。
　　外设安装好了之后，也懒得开游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复盘刚才的冲突，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纠结。
　　实在也悟不出什么，大概率这个家伙硬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小小声突然开口：“我觉得……他是不是得顺毛捋。”
　　“什么？”
　　坐在旁边的Big从游戏里挣扎出一丝清明，“谁要顺毛捋？”
　　“Poseidon啊！这种人我得试试顺毛捋。”
　　“你……没被吓着？也不生气？”这小姑娘怕不是中了什么降头，刚刚李积楷那个阵仗换了之前的阿南早吓得屁滚尿流的找经理去了，这个家伙就这么淡定。
　　何疏疏再没有应答，只是默默打开电脑，凭借着从前的记忆，开始在知乎、微博、贴吧……各种搜索李积楷。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网络上总会有你意想不到的痕迹与情报，他的外在形象，就在这些零散的吉光片羽中一点点丰满起来。
　　【SG下路AD疑似酒吧斗殴？】
　　【Poseidon夏季赛与现场裁判其冲突】
　　【李积楷线下活动怒怼波点直播路人王】
　　……
　　【你们猜SG的辅助ANAN为什么转会？】
　　【Poseidon不是传说中的疯狗AD吗？逮谁咬谁。】
　　【强是真强，感觉太tm疯了，好多次直播就炸了】
　　【直播读弹幕发脾气也是独一份儿了（摊手）】
　　……
　　何疏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从来不曾这样八卦过选手，哪怕李积锴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最欣赏的选手，他所有的形象在自己心里都来源于他的比赛亮眼的操作和强力的进攻作风。
　　她揉了揉自己的丸子头，想要把思路理顺。做人辅助需要的大概就是来自自己这种无需他人提醒的深刻自觉。
　　打开游戏，排进去，一把5v5会帮助她更好地思考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