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想不出标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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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到裴钦渝第一天拍摄的早上。
在酒店吃完早餐，才七点不到，裴钦渝便由助理孔阳开车，载着他前往片场。
其实早在二十年前，演员工会便通过三次大罢工，推动并确立了“片场八小时工作制”，但在二十年后的今天，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以及依然如故的资本的压榨，只有极少数的剧组能做到这一点。
大部分剧组，特别像是裴钦渝他们这样采用边拍边播形式的网剧，还是得早八点到片场，晚八点再收工，这还是拍摄任务较为轻松的早期，等到中后期，剧集已经在平台播出，编剧团队还要根据收视率，以及制片方给出的意见修改剧本，到时开夜车也就成了常事儿。
酒店距离剧组租借的新校区很近，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
而裴钦渝刚在化妆间坐下，就见茅锐翰溜达过来，特意对化妆师叮嘱：“记得啊，改改你那毛病——把人给我化丑点儿，他一会儿是要挨揍的，这太漂亮了人家怎么下得去手。”
化妆师刘云跟着茅锐翰共事好些年了，一听就不客气地翻起了白眼，毕竟化妆间是她的地盘，刘云没给茅锐翰多唠叨的机会，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
刘云手下的徒弟正给裴钦渝修着眉毛，而裴钦渝闭着眼，瞧不见这情景，只能听见大伙儿嗤嗤在笑。
刘云在圈子里爱美是出了名的，好不容易裴钦渝这张脸落到她手里，她摩拳擦掌地想给人化得漂漂亮亮的，可谁让裴钦渝扮演的男主角是个阴沉的、不讨人喜欢的，遭受着校园霸凌的小可怜呢。
于是刘云只能让裴钦渝戴上会让双眼显得无神的瞳片，再用胶水粘窄他的双眼皮，而后拼命用修容和遮瑕弱化裴钦渝惊艳且立体的五官骨相。
等妆化完，裴钦渝到隔间换上了剧组定制的戏服——藏蓝色的，在胸口印有校徽的西装外套，金棕色的条纹领带，白衬衫，卡其色的长裤。
刘云在一旁瞅着，该说裴钦渝真不愧是星辉出身的偶像，虽说她已经尽力把裴钦渝往难看化了，可再看他这训练出来的仪态和身材——裴钦渝正宽肩翘臀，背脊笔直地对着镜子打着领带，刘云都快要以为他们这回拍的是部偶像剧了。
但很快，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裴钦渝背上了剧组给他准备的书包，紧接着，他含起胸、驼着背，转过身来后，他还不敢同刘云对上视线，目光拘谨地向下躲闪，而他抓着包带的那只手，因紧张而格外用力，甚至都能看清他手背上泛白的关节。
刘云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搞不懂裴钦渝是怎么做到的，在这短短的几秒内，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再也不能从裴钦渝身上瞧出经历了无数练习的偶像的影子，现在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在她上班路上与她擦肩，再寻常不过的寡言而羞怯的高中生。
直到裴钦渝重新笑起来——
“云姐辛苦了。”
刘云忍不住发出感叹：“你小子可以啊！”
“哪有，都是茅导和廖编调.教得好。”
这回真不是裴钦渝故作谦虚，排练的这一个月，茅锐翰跟廖峰没少指点他，尤其是廖峰，同他交流了很多他在创造柏宇豪时的想法。
而随着裴钦渝对柏宇豪的了解愈发全面和深入，他在使用模拟器诠释人物时，更有种“人魂合一”的感觉。
模拟得多了，裴钦渝也记住了这种感觉，就仿佛他扯了片柏宇豪的灵魂塞进他的身体里。
所以到了后期，裴钦渝都不必再靠模拟器，说得夸张些，他只用眼睛闭上再睁开，就能把柏宇豪给演出来。
不过刘云同裴钦渝接触得少，更没见过他排练，加上裴钦渝刚刚还重新启用了模拟器，尽管他调了一个很低的数值，但这仍旧给刘云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而裴钦渝对于接下来几个月的拍摄是这么打算的，他还有两个任务要完成，可不论是收到茅锐翰的三次称赞，还是保证这部剧的收视热度，他都必须要有出色的表现。
尽管裴钦渝有模拟器可以使用，但要是长达几个月都在使用模拟器的话，裴钦渝绝对吃不消，就算调低了效果阈值，模拟器的副作用也只是降低，并不是不存在了。
何况裴钦渝对于自己的演技还有些自信，所以他决定犯点懒，大部分的戏都不去使用模拟器，自个儿来就成。
只除了那些重点戏份，以及同其他演员激烈的对手戏——尤其是跟殷匡野的，毕竟这位任务世界的男主将会是未来载入影史的一代传奇。
但裴钦渝倒不是害怕他会被殷匡野对比得出戏而出糗，只是担心，由于这是殷匡野的第一部作品，要是因为他拉垮的表现影响了整部剧的质量，被人嘲讽这是部烂剧，给殷匡野留下黑历史就不好了。
等到了片场——一间桌椅整齐排列着的空教室，拍摄的机器占据了讲台及前排座位的空间，而剩下的座位，则会由选角导演一会儿带着群演填满。
见裴钦渝来了，茅锐翰赶紧招呼人过来讲戏。
碍于拍戏是一件极为昂贵和耗费精力的事儿，而通常，拍摄的顺序不可能按照故事发展的顺序，否则整个剧组就要跟着演员一会儿跑到路边，一会儿又要搭建新的布景。
就算真有投资方肯让剧组这么烧钱，但疲于应付这些繁复的工作的剧组和演员都不肯这么干。
是以，裴钦渝今天在教室里拍摄的镜头，有可能被放在第一集的开头，也可能被放在第三集的末尾。总之，无论要怎么使用这些镜头，都是由导演和剪辑师来决定。
因此，茅锐翰就必须向裴钦渝告知，他需要怎样的表演——例如，同样是裴钦渝望向窗外的镜头，第一个会被剪辑到他再一次被同学欺凌之后，而第二次裴钦渝望向窗外，则是衔接着他昨晚在聊天室发现了新猎物的戏份，是表现他对于新的狩猎计划的思考。
茅锐翰如此清晰明了地给他讲了戏，再加上裴钦渝早就对整个故事烂熟于心，所以在开机之后，他几乎是没有凝滞地陷入到柏宇豪的人生当中。
而裴钦渝也不需过多地向茅锐翰确认，从他的系统提醒——后台显示他还差最后一次称赞就能完成任务了，想来茅锐翰对他的表现是十分满意。
只是这最后一次称赞，裴钦渝眼巴巴地等到下午，剧组就快要收工了，他也还是没能等到。
这得怪裴钦渝自个儿，谁让他装害羞装习惯了。
那茅锐翰一夸他，看见的就是裴钦渝脸上腼腆的笑，加上裴钦渝一直没让自己出戏，这笑就显得特别柏宇豪。
这下别说夸了，茅锐翰都不敢跟裴钦渝多说话，生怕影响到他的状态。
于是，等到今天拍摄的戏份只剩最后五场，虽说跟他拍摄对手戏的人是余嘉飞，但裴钦渝为了完成任务，想着干脆一会儿就把模拟器拉满，逼茅锐翰说出最后一个称赞，反正拍完就能回去休息了。
而余嘉飞扮演的角色名叫邓易，他是殷匡野所饰角色的崇拜者，因为柏宇豪在躲避同班同学对他的恶作剧时，撞倒在路过的殷匡野身上，这让邓易万分恼火，便决定在放学后带着马仔去修理柏宇豪一顿。
因而，做完值日最后一个离开的柏宇豪，就被邓易一伙人困在了教室里。
邓易狠踹了柏宇豪几脚还不够，又拿柏宇豪的杀人犯父亲羞辱他。
可柏宇豪也了解邓易的父亲，他的父亲来过柏宇豪的聊天室，而在柏宇豪的电脑里，还存着他被组织的人拍摄用于勒索的不雅照。
有了这荒诞的现实作为对比，柏宇豪再也无法忍受邓易哪怕多说一句，但他刚想要反击，又猛地想起这里还是学校，他只能是那个备受欺凌却懦弱得不敢吭声的柏宇豪。
这会儿已经拍完了余嘉飞在剧本上的前面几段，他扮演的邓易从讲台上跳下来，嚣张地来到柏宇豪面前，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因疼痛而蜷缩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再对其进行羞辱。
而余嘉飞这一场的表现，无论是他的台词，走位，以及他塑造人物时添加的几个小动作，都算是可圈可点，他得到了茅锐翰几个满意的点头。
见到他一条就过，两个扮作邓易的马仔，同时也是余嘉飞电影学院小几届的学弟，趁着转场的工夫，忙跟在余嘉飞身边好一顿吹嘘。
再想到接下来就是余嘉飞跟裴钦渝的对手戏，两个学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压低了音量道：“飞哥，一会儿就看你的了，教训下这小偶像，让他知道点天高地厚。”
余嘉飞并不做声，只是露出一个暧昧又嘲讽的笑容，等到茅锐翰叫准备了，余嘉飞回到摄影助理标注的码位上。
这场戏，茅锐翰设置了一个主镜头，这个镜头可以照顾到两个演员身体的每一处，同时，他也在裴钦渝倒地的面朝的方向放置了一台机器，好拍摄他因邓易的羞辱从麻木到愤怒的表情转换。
接着，设置在教室前方的摄像机会捕捉裴钦渝暴怒后从地上爬起来的行动轨迹，以及接下来他同余嘉飞的对峙，而余嘉飞则会出现在主镜头里说出他的台词。
裴钦渝并未察觉余嘉飞伙同两个学弟对他出糗的期待，在茅锐翰喊出那一声“Action”后，裴钦渝久违地完全启动了模拟器，影子一般陪伴了他一个多月时间的柏宇豪，再次借着他的身体，重生到这个世界上——
好无聊。
柏宇豪倒在地上，麻木地看向窗外。
校园被黄昏的寂寥笼罩，但等这最后的光亮散去，整座城市都会陷入黑暗。而在这当中，又有多少人会借着黑暗的遮掩，暴露出面具下恶心的欲.望呢？
就像这个人的父亲。
柏宇豪的嘴角细微地颤了颤，他想，他要不要告诉这个人，他的父亲因受不住折磨，甚至想要出卖他抵债呢？
又或者，将他父亲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以及照片，交到他的手上——好让他知道，他口中的父亲，其实是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人渣。
但不论如何，柏宇豪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躺在这里听由一个人渣生出来的蠢货喋喋不休。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翻滚的戾气，柏宇豪从地上爬起来，窗外的夕阳将他在墙上影子拉扯得很长，就像要吞噬什么。
他静静地看向邓易，站得笔直，根本瞧不出方才他还被人揍得蜷缩在地上的模样。
余嘉飞知道，这时候该他说出邓易的台词，然后结束这一场戏。
可当裴钦渝站起来，同他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余嘉飞却仿佛被什么给扼住了喉咙，他被某种陌生而恐怖的气场笼罩，在这当中，他畏惧地忘记了台词，瑟缩地说不出一个字。
而茅锐翰在喊出开拍后，他紧盯着监视器里的裴钦渝，心中有种隐隐地雀跃——作为一个新人，裴钦渝今天在片场的表现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但茅锐翰仍旧有几分失落，因为他再没能看到裴钦渝给他再现试镜那天那种，让他心弦都为之一颤的表演。
就好比，夏天喝一杯冰镇气泡水已足够沁人心脾，但茅锐翰却更钟爱一杯好茶带来的回甘。
终于，就是现在，茅锐翰终于又感受到了——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甚至用拳头抵住嘴，就是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发出叫好声。他激动而狂热地注视着裴钦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直到他看到主镜头里的余嘉飞——
“CUT——”
茅锐翰猛地锤了锤身下的椅子，怒吼道。
“余嘉飞你怎么回事儿，第一天演戏啊，就两句话的词儿你都敢给我忘！”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想不出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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