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22章 ...
-
不管有多少人期待,亦或是多少人嫌弃,冷了一个月的临海始终温度不变,在时间稳健向前,迎来寒冬的步伐中走到了元旦。
在这个新的一年有人欢喜有人愁,张易渊大概是介于二者之间。
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又安安稳稳地苟活多了一个年头。
“今天元旦,一个寂寞的夜晚,舞厅里的姑娘们怕是放假了。”伴着一声喃喃低语,以前寻欢作乐惯了的张少爷想起了自己每年在同样的一天都在干什么。
如果在三年前,他一定会变着花样地去鬼混,可能是人心都会变的,现在他吃饱喝足地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搓着手,看隔壁邻居拉扯着小屁孩们放烟火,竟然诡异地觉得满足了。
突然,巨大的炸裂响声在不远处的市中心方向传来,一条金色的尾巴只窜上半空,猛地朝四面八方炸开,瞬间成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图案,将半边天晃得一片白芒。
万家灯火衬托着这绚丽朵朵,喜庆又祥和。
张易渊黑色的眸子迎着五彩缤纷的光,不经意微微勾起嘴角,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
或许是因为,这让人不得不想到在黑暗中寻到的一丝希冀。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烟火的色彩呢。
“易渊?易渊!”屋里传出张锦玲的声音,张易渊回过头去,就这么一晃而过的空挡,他的目光却陡然落在了二楼左手边,自己房间的窗户上。
刚才灯光亮了一下是他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在自己房间里遇上亡命之徒的经历,让他对这件事稍微上了心。
“少爷,您的电话!客人都等好久了!”吴姨从屋里打开了阳台的门,外面的风吹得她一哆嗦。
“来了。”张易渊被打断了思考,顺着北风窜门的劲儿溜进了屋里,接过放置在桌上的听筒。
“你好,我是张易渊。”
“你好,张先生。”对方的声音经过话筒的传递有些失真,但他还是一下子听清这是苏念城的声音。
“新年第一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张易渊瞥了一眼吴姨离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
“对于你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吴启元后面那群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想方设法躲起来了,接下来的追查工作难度大大增加。”
“苏处长在工作上应该不会单纯地给我报告一件糟糕的事情,你有解决的办法吧。”张易渊不敢说自己对苏念城这个人有多理解,不过遇上了什么事,这个人与自己十分不一样的是,会率先积极想办法解决。
而他自己,多半只会想法子讨巧或者躲避。
“我查了一下,下个月在临海红厅举办的画展似乎有张先生的姐夫余先生的一份支持,画展上有一幅画是吴教授留下来的,这画十分重要。”
“说到这件事,”张易渊摸了摸下巴,“巧了,这个画展我正要邀请苏处长一道去。”
“那就...拜托张先生了。”苏年城那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还有一件,关于你那位朋友的...”
“什么?”张易渊脸上的表情自己都没察觉到变化,他没注意到,自己现在就像被突然戳到了什么死穴的野兽,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现在你那位朋友的位置十分特殊,我得知了一个消息,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在成为实验体后,应该还活着。”
张易渊的四指刺入掌心,声音被他尽力地维持在一个平静的状态:“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详细情况我们出来细说。”
“...好。”张易渊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一头电话已经挂了,他却抓紧了听筒不放,也一动不动地像一尊雕像。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太过靠近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现在问题是,苏念城这人,他到底能相信几分?
张易渊曾经希望自己能为了自己,成为苏念城那样杀伐果断的人,他恨死了自己的懦弱和胆小,从来没有从那个别人划好的圈子里走出来。
也不是说他没有走出来的可能,他想走,却又害怕。
害怕那个最后走出圈子的人不是张易渊,而是个名叫张易渊的神经病。
因为真正的张易渊,是不会杀人的,是不会豁出一切的。
新年的第二天,街上庆祝的热度依旧没有减退,苏念城亲自坐在了司机的位置,握着方向盘避让着来往的行人。
车子行驶到张家大门前,张大少爷早就在那候着了,对方打了声招呼,坐进了车里,却没有扯话头的打算。
苏念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张易渊一眼,发现后者脸色难掩疲惫。
是因为薛仕铭吗?不过人家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也正常。
他咽下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滋味,还觉得是想得太多的自己才有点不正常。
两人到了苏家,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路上像个被封住了嘴巴的张易渊才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你昨天在电话里想表达什么。”
苏念城一边摘着手套:“那一个实验中,他们研制出来的药剂并不完全,对于一般人来说不起作用,但对于你那位朋友来说,能完美地达到预期的效果,他很可能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起作用的人。”
张易渊皱起眉,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苏念城观察着张易渊的一举一动,接着说了下去:“没有实验者能活着逃出去那里,你的朋友能把药剂带出来给你就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就是那个实验体。张先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保护他?”
张易渊的脸色陡然一白,不过似乎并不是被吓的,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怒意。
他生气而无惧地对上了苏念城的双眼,说话的语气开始暴躁不安:“你他娘的在质疑我?!我要是在保护他,我回来这鬼地方干什么!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待在国外一辈子不是很好!”
“张先生,那你回来干什么?”苏念城不为所动,应该说张易渊那仿佛被戳到逆鳞一样的反应让他也不太淡定,这一句已经咄咄逼人。
“丫别想套我话,苏念城。”张易渊冷笑了一声,“我就问你一句,你看见他之后会怎么做?我想三位大帅不管是哪一头都不可能对这个目前唯一的实验体不感兴趣的。”
“...”苏念城抿了抿唇,“我只负责收集情报,别的不归我管...”
“要情报?好!我给你!”张易渊提高了音量,“十分遗憾的是,我的同学薛仕铭在一年前没有失踪,而是死了,而且你们连他的尸体也得不到。”
苏念城皱眉。
张易渊咬牙切齿道:“要是他还活着,我回来就是替他,把你们这些想关他做一辈实验体的垃圾都他娘杀掉!”
“那么你之前所说的就是假话?”
“如果你们费尽心思去追查这件事,得到的结果就是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所以不算是我骗了你们。我之所以会知道他的下落,是因为事发当天,我就和他在一起。”
“那群人追到了学校,在我们逃跑的时候乱抢打中了他,人掉下了山崖,我自己爬下去找了半个月,连他的尸体都没能找回来。”张易渊的双眼微微低着头,说话声音很低沉,苏念城看不见他的表情,唯一能确定他情绪不稳定的是,他的手在不自然地颤抖。
苏念城在情报处处长这个位置,平日必不可少的工作就是刑讯逼供,所以他从对方的动作和语气中稍微判断了一下,觉得张易渊并没有说谎。
但是让他干脆地断言张易渊没有撒谎又是不可能的,他谨慎的性格不允许他仓促下结论。
可这一刻他有点期望张易渊没有再骗他的理由。
张易渊听到苏念城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竟然像是带着点无奈,他便有些惊讶地抬头。
“你对那个姓薛的可真是好,千里迢迢地回来做这么多,在我看来就是在帮他报仇。”苏念城感慨了一句,“你一直贴身放在兜里的那块手表也是有关于他的吧,上面刻了个薛字。”
“你怎么...”张易渊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手表,还好好地放着。
苏念城:“你可能不知道,你掉下河里那次,把你捞上来,送去饭店,扔进房里的人就是我。”
张易渊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嘴上说道“...是吗,那真是谢谢苏处长了。”
苏念城顿了顿,目光瞥到窗外,伸手在嘴巴上按了按咳了一声,随后接着说:“咳...你的衣服当然也是我扒下来的,湿着睡一觉,肯定会得风寒。”
张易渊:“......”
哦,那看来他早就在苏处长面前坦诚相见了。
一股尴尬的气氛充斥在两者之间,明明刚才还在说正事,怎么突然就话题就歪得不知方向了?
张易渊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刚刚险些起了争执的问题:“如果苏处长执意要把事情上报,那也无可厚非,但是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必定要终止了。”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紧张先生你,并且最后拿到药剂的样本。”苏念城说,“我似乎没必要上报我任务之外的消息。”
张易渊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他越来越好奇,苏念城在打什么主意了。
新年的一月份匆匆忙忙地过,正如苏念城所说,那群研究人员连一根毛都摸不着,在这期间要算有点波澜的也就是‘624’来凑了个热闹,并且没有被人捉到。
张易渊在大厅里抖了抖报纸,看了那一番大肆报道的文章,心里十分明白:或许人家苏处长根本没打算抓。
他回想起在俱乐部里苏念城的举动,多半就是在阻拦他逮住那个‘624’,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是有苏念城和他合作,用处可比区区一个小偷‘624’大多了。
此时张锦玲恰好拿着包从二楼下来,张易渊身体一转,脸摆了过去:“姐,你要出去吗?”
“是啊,店里那批货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张锦玲慢悠悠地说道,“我给你定做了一套去画展穿的西装,你有空就自己去取,飞霞路37号铺,我看你那些啊,都太花里胡哨了。”
张易渊心想这本来就是一场要拒绝的会面,穿那么讲究干什么,嘴上还是十分乖巧:“好,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取。”
等张锦玲一出门,张易渊也就没了继续在大厅坐着看报纸的兴趣,今天他姐夫应该是在家里的,不妨去打听一下那位席大小姐是何许人也,免得到时候招惹上了厉害角色脱不了身。
张易渊三两步跑上楼,满心准备向余庆峰悉心讨教时,却隐隐有较大的说话声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
他本想抬手敲门,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后,摔碎在地上的声音让他停住了动作。
“现在...都躲起来了,让我...交差?!一下子我去哪里找人顶替位置?!”
张易渊也没听明白余庆峰在说什么,但让他姐夫发大脾气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那席小姐的事情不如晚上再问。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一步距离,房间里传来的另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吴启元那幅画...我看过了...”余庆峰在房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张易渊保持着那个背对着们的姿势往后看了一眼,直到吴姨拿着打扫卫生的东西上楼来,他才如无其事地移步回自己房间。
张易渊看似冷静地关上门,随后背靠着门板,心里凉了一片,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连姐夫也...
他忽然意识到,身边已经千苍百孔成这样,难道连张家这支大旗都镇不了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
这一次他竟然没有为余庆峰有背叛嫌疑而气愤,他只是知道,自己明白会遇上种种可能,但他更明白的是他姐的脾性。
张锦玲要是知道了这件事,绝不会轻易息事宁人,除了他这个弟弟,张锦玲就没对什么人宽容过,对人对事的要求都异常严格。
余庆峰所提到的画既然是吴启元的东西,就必然有什么端倪,这条情报是苏念城提供的,张易渊本来也不见得全信。
他一直对这位送上门来的‘苏美人’始终保持着警惕心。
至少他之前觉得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一直都是摇摇欲坠的,直到最近,不知是他们两个之间谁出了毛病,让这种合作关系变得有了默契。
张易渊摸出被自己小心藏在大衣里的手表,拇指轻轻蹭过表盘,眉目温和了下来,仿佛连这几月的疲惫都一并被卷走了。
随后他又将手表珍重地放了回去,收拾好表情打开门走出去,和端着盆子换水路过的吴姨打了声招呼,再经过他姐夫的房间时,微微垂眸扫过门口。
一双眼里已经是浅淡而波澜不惊的冷漠。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张锦玲所说的那家西装定做铺是临海有名的牌子,众多的上流社会官员出席宴会的西装,都出自这家店的老师傅之手,服务各方面也无可挑剔,价格自然也十分‘上流社会’了。
张易渊作为一个已经有自己审美的成年男性,这家店倒也光顾过几次,只是他平常穿的西装都偏‘色彩丰富’,一度让张锦玲觉得他不够成熟稳重。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一脚跨进店门后,看到的是似乎正在定做衣服的苏念城。
“苏先生,真是好巧。”张易渊率先打了招呼,随后和旁边的店员说,“我过来拿几天前张锦玲小姐定做的衣服。”
苏念城回过头来,看着神采奕奕的张易渊莞尔一笑:“张先生来取衣服?是为了去画展?”
张易渊正要点头,却转而疑惑地问:“嘶...你怎么知道?”
“在我印象中,张先生极少穿正式的西装,想必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次画展会来各界名流,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会来做最新款式的衣服,不过我还听说...”苏念城话锋一转,“此次张家和席家有联姻的可能,女方是北京城有名的席家大小姐,男方...该不会就是张先生吧?”
“苏先生的消息来源可真是神通广大。”张易渊眯了眯眼睛,“我听说席小姐长了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好相貌,为人温柔识理,是长辈中好媳妇儿的典范。这么一听,那还真是个让闻者心动不已的好姑娘。”
“那张先生也心动了?”苏念城似调侃般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哎,可惜啊,温柔是和小爷凑不到一块去的,对没见过的人更没兴趣,比起席小姐,还不如苏先生这种风度翩翩,知情识趣的,带着你进去拒绝席家就能理直气壮了。”
苏念城神色不变,心情线却诡异地跃起一个弧度:“令姐只怕会被气晕过去。”
“这事儿也没办法,谁让我那个麻烦堂弟也来凑热闹了。”张易渊拍了拍苏念城的肩膀,“这戏还得接着唱,至少在他面前我俩不能穿帮啊,‘新欢’。”
苏念城顺势抓住了那只攀上自己肩膀,在掌心相触的同时也不甘落后地暧昧地捏了一把,这颇为不符合他平日有礼形象的举动,让张易渊眉毛一拧。
“还请张先生放心。”苏念城用他清冷的声音,面带微笑说道。
张易渊用力地把手抽回来,他想起了以前自己也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过这个男人。
感情这家伙那是并不是不懂,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下不来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