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我杀

14、14.什么是最可悲的事？

　　14.

　　什么是最可悲的事？

　　流浪猫醒了，它眨眨眼睛，眼睫毛上是冬季凝结的小冰晶。甩了甩头，流浪猫又站起身，活动了身子，东扭扭西扭扭，伸伸爪子，晃晃尾巴，让冷得有点僵的整个身子尽量暖起来。
　　流浪猫可是听说过，有的猫冬天睡觉的时候，睡着了，尾巴伸了出去，结果被冻在了地面上，那只猫就哀嚎啊，也没用，活生生饿了一周，等冰化冻了，可尾巴，也烂了。流浪猫听别的猫说起来的时候，那个害怕啊！从此进入冬天的时候，它睡前都要用爪子拢拢身边的枝叶，把自己围起来，尤其是屁股那里，确保自己不会因为熟睡而伸开爪子四仰八叉。
　　我不想被冻住动不了啊…虽然饿一周倒没啥，习惯了…不过现在天还是这么寒风肆掠，流浪猫不想出意外，于是天天睡觉前都要叮嘱自己一句，老老实实管住尾巴！
　　所以自己到现在安安全全的，都是因为小心啊~~流浪猫很满意自己谨慎的态度。
　　树丛里钻出一个小猫头。流浪猫看看四周，叹口气，这么冷的天，拎袋子的人不会这么早出来，可是自己却饿醒了…那就趁着大白天，晒晒太阳吧！虽然这阳光照着大，却没啥温度…可好歹亮堂堂的，也比晚上了四周黑漆漆的，还依然冷飕飕的好。
　　钻出小窝，流浪猫顺着路边一颠一颠地走着，一来可以活动身体，二来让四只爪子来回换着走路，可以让爪子不那么太冷。
　　悄咪咪地避开一大清早上班上学的人群，流浪猫看中了一户四层老房子，墙壁爬着藤蔓，很好上脚攀爬，而且看起来挺安静的，应该不会有意外打扰。
　　于是流浪猫摸过去，爬上了居民楼的房顶。
　　“哈！”它呼出口气，果然没喵没人~
　　楼顶有点斑驳，不少水泥板裂开，有些碎石块。流浪猫找了块平整的水泥板上坐下，伸伸懒腰，舒服地躺下了。在这里，太阳这么大，没必要管尾巴收起来了…它睡得迷迷糊糊的想，打起了呼噜。

　　…
　　…喂
　　“……喂！傻蛋！”一声喵叫在流浪猫耳朵边爆炸响起。一个激灵翻身跳起来，流浪猫此刻才迷迷懂懂地睁开眼睛一一
　　一抹白色在眼前。
　　…
　　…啊？
　　“啊！你？”不怪流浪猫如此吃惊，因为站在它面前的，正是小母猫，它心中的天使。“你怎么在这…”
　　小母猫看了眼流浪猫迷迷糊糊的表情，没说话，转身走到楼顶边的栏杆台面上坐下，又转头示意流浪猫也坐过来。
　　流浪猫脑子还是糊的，怎么小天使就愿意接近自己了呢？虽然想不通，可它还是乖乖走过去坐了下来。
　　“呃…”流浪猫扭头看着全身雪白的小母猫，正想着怎么开口，小母猫却说话了。
　　她说，“你是从楼边的粗管子上来的，还是藤蔓？”
　　“呃？”流浪猫没想到会是这个话题，它看着低头望着楼下的小母猫，没怎么考虑就回答了，“藤蔓啊~”
　　“那算你聪明。”小母猫收回看着楼下的目光，瞟了眼流浪猫。
　　“呃…”流浪猫被噎住了，也没好意思说，它只是觉得在藤蔓上蹦蹦跳跳，上下攀登的感觉很好玩才选择了这条路线上楼…
　　一瞬间两只猫之间都沉默了下来。然后还是小母猫再次打开了话匣子。
　　“我以前住在另一个小区，离这里有点远。”小母猫陷入了回忆中，用一种飘忽的语气开始了话题。
　　“我一只猫走到这里，用了有，十几天吧。”
　　“我必须离开以前那里的原因，就是对我们而言很正常的攀爬上楼。”
　　听到这里，流浪猫满头问号。
　　“我做过一次母亲。”无视了流浪猫吃惊又茫然地表情，小母猫继续说着。
　　“以前那里，有一个人类阿姨，对我特别善良，我只要肚子饿了，去阿姨门口叫一叫，哪怕是大晚上，阿姨都会拎一袋吃的下楼给我。”
　　“那很好啊…”流浪猫弱弱地插了句嘴。
　　小母猫看了流浪猫一眼，后者立马说我不插嘴了你继续。
　　“…”
　　“…然后，我怀孕了，那个阿姨更是天天都喂我，我虽然是在外流浪，可是却天天吃得饱。肚子饱了，就很幸福，我觉得自己跟被人养着，也没差别了。
　　后来我顺利生出了宝宝，只有三只，可是每一只都很胖，因为我被阿姨喂得太好了。”小母猫此刻语气带着一丝丝笑意。
　　“我的三个小宝宝，顺利长大到两个月，圆滚滚的，总爱玩一会，蹭一会我。
　　我那时候还小，也爱玩，可是也要管宝宝，所以我去哪都带着它们。
　　直到那天。”
　　一段长久的沉默，流浪猫听到一半，好奇心起，不得不又问道，“那天？”
　　“…嗯…”小母猫看向远方，风抚摸着她的白毛，一飘一荡的，像是能飞起来。
　　流浪猫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小母猫抬起爪子，指了指楼墙壁边上竖着的楼顶排水管，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说，“你想过，自己攀爬管子的时候，会掉进去吗？”
　　“我的孩子，在我叼着前一只爬上楼的时候，它好奇，学着我爬，掉了进去。”
　　流浪猫呆住了。
　　“我吓慌了，连忙回头找，可是那个小区，楼那么高，有两棵大树架在一起那么高，而且洞口太小，我进不去。我快急死了，找来人类阿姨帮我，阿姨带着我下到一楼，我听到了我宝宝的叫声！隔着管子那么小声，可我一下子听了出来，我冲过去大叫，我宝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它吓坏了，它在喊我，我也在喊它，我说宝宝，顺着管子爬出来！它就努力地爬，可是不行，它太小了，尖爪还是软的，它一次次努力地爬，一次次摔下来，我……我……”小母猫浑身发抖，深深陷入了可能是她最黑暗的回忆中。流浪猫听着，寒毛竖立。
　　“人类的阿姨也帮我喊来了几个人，是什么保安，说锯开管子，可是被拒绝了，说不能为了野猫破坏公物，公物是啥？阿姨和他们吵了起来，还是没办法，阿姨就帮着我一起喊宝宝，可是没用啊…我的小猫咪，太小了…我在管子边待了十天，就听着它的叫声，一天比一天弱下去…
　　最后那天，它叫了声，‘妈妈，我好饿哦。’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流浪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窝的，天是亮的，可它的心仿佛沉在黑夜里，沉在再也没有月光的冰冷水底，它抬头看看身边的居民楼，看着黑黑长长的管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绕了开来。
　　小母猫说，后来她另外两个孩子被阿姨带走送人了，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在漆黑冰冷的管子里活活渴死饿死，至于她自己，本来阿姨也想着找户人家，可是她逃了，因为她不敢再呆在那个小区。她看到那个小区的管子就会发抖，看到小区里走来走去的那几个保安也会发抖。所以她像逃命一样逃出了那里，来到了这里。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渐渐黑下来了，流浪猫坐在窝里，呆呆看着面前一条小小的鱼干，那是小母猫给它的一一“你听我说话，我请你吃鱼。”流浪猫还来不及拒绝，小母猫就顺着藤蔓跑了。
　　细细的一口口咀嚼完很小的鱼干，流浪猫决定入睡了，它的小心灵在今天，实在太被震撼了…不是小母猫做过母亲，而是它想象了一下那只困在暗无天日管子里十天，最后慢慢死去的幼小猫咪，它得多害怕啊……
　　流浪猫不敢继续想下去，光是想象自己陷落这个场景就让它几乎无法呼吸了。
　　它用爪子拢拢身边的树枝，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小声打起了呼噜。

　　梦里，那只幼小的猫咪正处在恐惧中，可是它的眼前，逐渐出现了光亮，而光亮渐渐越来越大，终于，一个出口出现了，它的妈妈出现在了光亮里，小喵无比欢快激动地冲了出去，“妈妈！”它大喊着，扑进了妈妈怀里。

　　星空上没有痛苦，祝愿你，小小的生命，从此不再饥寒，只有暖暖的云朵伴你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