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忘记我的名字》且听渔火

11、第十章

　　公共食堂里，我和应如意坐在一起，对面的是石峰和樱庭直子，刚来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石峰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我摆弄着面前的勺子，说实话我有些不习惯，虽然我和樱庭直子见过面，但是真的算下来我们并没有说过什么话，也算不上认识。
　　桌子上的菜还算丰盛，但是我们都没怎么动筷子。
　　应如意正在和樱庭聊天。
　　“我对日本的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呢。而且我会说一点点日语。”
　　“哦!”樱庭直子好奇的看着她。
　　应如意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挥舞着粉拳头，嘴里不停地说着：“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我和石峰瞪着双眼，一副被惊呆了的样子。食堂里本就安静，应如意的话像是热油滚过辣子，一瞬间炸开了锅。
　　应如意环顾了一下四周，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一瞬间脸上挂起红晕，就连最后的那一句“西内”也说得有气无力。
　　“......”樱庭直子抿着嘴唇微笑，她看起来应该是全场最淡定的那个人，“如意挺活泼的，在这个时代，乐观活泼的女孩已经很少见了。”
　　“樱庭博士。”我转移话题。
　　“叫我直子就好，樱庭博士太见外了。”樱庭直子看着我，礼貌微笑。
　　“可能有些冒昧，我想问你们俩这是确定了吗？”我问。我有些不自在，面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不是有些冒昧，简直是冒昧到为所欲为的程度了。
　　“确定什么？”她有些茫然。
　　“小宁哥想问你和石峰是确定关系了吗？”应如意插嘴，“石峰平时就是个闷葫芦，也没见他和哪个女孩子搭过话，但他经常跟我们提起关于你的事，我们都想知道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给应如意投了一个很感激的眼神，这个小丫头还知道帮我解围。
　　“嗯。”樱庭直子挽着石峰，“我们准备在一起了。”
　　“会不会太快了。”我说。石峰在这个时候瞪了我一眼，但我没理他。
　　“很快吗？换做平时可能有点快，但是现在世界变了。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活着，现在有一个合适的人站在你面前，如果不抓住的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樱庭直子顿了顿，“人啊，一辈子这么短，哪有时间给你犹豫不决。”
　　我不说话了，低头把碗里的汤喝完。
　　“那石峰是怎么跟你告白的呢？”应如意显然还在沉浸在吃瓜的乐趣中。
　　“其实也没有告白啦，我从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就知道石峰喜欢我，那种感觉是藏不住的。每天变着方法找你聊天。慢慢的你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有一天他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也没有出现。碰巧那天晚上我在天文台那里观测数据，很晚才走。石峰就站在门外等着我。我本来很生气一路上也故意不理他，他也不会讲话，明明只要哄哄我就好，一个劲跟你找话说，看我不理他就换新的话题。最后实在没话说了，就跟在我后面。我看着他那个着急的样子一下子就不生气，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你受了伤，他是因为担心你才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回到房间的时候，石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石峰敲了敲盘子，对我们的八卦行为表示不满。
　　“好吧好吧，我闭嘴。”应如意捂住嘴巴。
　　樱庭直子出乎意外的大方让我们对她的好感成倍增加，一时间也不觉得有什么初见时的尴尬，大家的话题也变的多了些，从鸡毛蒜皮的糗事到对碧落海入侵的探讨。
　　期间我也抬头偷偷的看着石峰和樱庭直子的样子，石峰会在喝汤的时候帮她擦拭餐具，樱庭直子也会在吃菜的时候帮石峰挽起制服的袖口，这样一点点的小事，看起来十分的温馨。我心里有些蠢蠢欲动。这是在羡慕吗？差不多吧。
　　可能我也想着某一天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高级餐厅里灯光明亮，你们肩并着肩亲密无间，你会帮她梳理散在耳边的碎发，喝餐前酒的时候夸她漂亮，饭后的夜晚一起散步，两个人都不说话，路灯照在树叶上剪成碎影，爱情就这么产生了。你们在月光下亲吻。在街道的尽头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我爱你。
　　我爱你，又是这句话，它像一个魔咒一样钉在你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是否你也曾像个孩子一样，把感情藏在心底悄无声息的爱着一个人，但你不敢说出口。
　　“宁毅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吧？”樱庭直子看着我。
　　“有的。”我被这种眼神看着有些不自在，说话的声音也像蚊子哼哼一样没有底气。
　　“她是个很幸运的女孩呢。宁毅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樱庭直子笑了笑。“有没有跟她说明心意呢？”
　　我在樱庭直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应如意活泼可爱，成婧欢凌厉坚强，而樱庭直子有一种大和抚子式的温柔娴淑。她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并不会觉得慌张。
　　“小宁哥才没有那个胆子呢，别看他外表大大咧咧，其实心底是一个既害羞又喜欢胡思乱想的笨小孩。”应如意又揭我的伤疤。
　　“在日本也有很多的人不敢像自己喜欢的人表露心意，他们会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她我爱你。”樱庭并没有因为应如意的话讥笑我。
　　“什么方法？”我有些心动。
　　“带喜欢的人看月亮，在日本有一种表白叫做月色真美。”
　　“月亮？”我不理解。
　　“笨呐，这是有故事的，以前日本的一位文学家，夏目漱石，在翻译I love you的时候，在黑板上写下了今晚的月色真美。”应如意插嘴，满满的成就感。
　　“会不会太含蓄了。”
　　“看起来这一句话说的很含蓄，明明是一句情话，却要表现的自己好像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夏目漱石其实是想表达一种心情，那是和含蓄害羞无关的东西，因为爱你，所以想把看到的一切美好的东西分享给你。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句很直接的情话。”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难得的下起了大雪，对于见惯了下雪的我来说，这是件很正常的事，但对应如意来说，好像从来没见过雪的样子，显得异常兴奋，拉着我在操场上蹦蹦跳跳玩了一整个下午。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心情，因为从没遇见，所以把自己见过最好的事物分享给你。
　　“基地里有什么地方可以看到月亮。”我想明白了，有些话有些人，你现在抓不住，以后就再也没有靠近的机会。
　　“在天文台那里，安静，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大概在一个月之后，会出现一次蓝色血月。这是一百五十年才有一次的天文奇观，用在这里，也挺应景的。”樱庭的目光温柔，像是在为我加油。
　　“我先回去了。”樱庭直子的话让我有些心动。
　　我放下筷子，将餐盘带去回收台。
　　出了食堂，我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开着车去了一趟医院，成婧欢受的伤不算太重，但也免不了在医院躺一段时间，好在人们的医疗水平也随着科技的爆炸进步飞快，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走进医院，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现在正是午休的时间，医院里也没有什么值班人员。成婧欢的病房我去过一次，在二楼的拐角处，我轻车熟路的穿过医院的长廊，走上了楼梯。
　　有的时候吧，上天是很爱和你开玩笑的，如果我今天没有做出决定，就不会来找成婧欢，如果不去找成婧欢，就不会看到病房里发生的事。
　　走到病房门前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来的太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歹买一些水果什么的，话说现在的水果可贵了，医院旁边正好还有一个水果摊，跑过去只要十分钟就可以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朝门上的窗子里望了一样，成婧欢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阳光从斜后方打进来，将她的半张脸埋在阴影里。从我这里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沐浴在阳光里的侧颜，她的眼睛望着窗外，像平静的湖水。有一个男人坐在他的床边，低着头，手里削着一颗苹果。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我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一丝不苟，眼神充满温柔。
　　不知不觉我在门外站了许久，他们俩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成婧欢的手裹着纱布，那个男人把苹果切成块喂给她吃，没有感谢也没有拒绝，一切就这么很自然的发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本的喜悦像灌浆一样凝固在脸上，明明我鼓足勇气，明明我下定决心。结果呢？傻眼了，难过了，站在门外不知所措了。
　　我一直以为我和成婧欢之间只隔了一层砂纸，虽然她就在你的身前，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你以为自己发现了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她，感到欢喜，信心满满。于是你按奈不住自己的内心，非要把砂纸捅破，可结果呢，你从一开始就输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转身离开，手肘却不经意间撞到了门上。
　　“完了。”我在心里想着。
　　门开了，成婧欢和那个男人显然被我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那个男人朝我点了点头，我认识他。
　　武装部的赵良军，军衔和我平级。军校毕业，实打实的军部少校。我会认识他是因为在之前的一次表彰会上，赵良军带领一个14人的小队突入沦陷区，三进三出，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成功救援120位平民。
　　记者对当时的作战小队队员进行过采访，他们一致认为能取得这样的结果全靠当时赵良军出色的判断力和。
　　我看了一眼成婧欢，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又瞬间收起。
　　“你们聊，我就是路过。”我向后退了几步，转身逃走。
　　穿过走廊的时候，我因为没注意撞倒了一个暖水壶，水花撞在地上，弹出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