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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魔国门主—敖烬(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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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后,
不久前白头山发生异动,驻守地方的神官几番查验并未发现异样,遂只当是寻常地震上报九重天,而这报令在一级级的向上传递中也渐渐被当做无关痛痒的小事被搁置了。直到传至二郎真君的手中时,因他心有疑虑,遂亲自下凡查看。
人间极北白头山天池
二郎真君摆脱了点头哈腰的谄媚神官,独自一人踏入白头山腹地。在到达天池时,他在周围设下结界,当结界隔绝外界的一刹那,二郎真君变成了身着银白衣袍的极梦。
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发生异动,极梦信步站在岸边,缓声道,“如今看来,你的身体已从封印中解开了?”
“距离主人的计划只剩下三百年的时间,我必须开始行动了!”敖烬从龙身转换为人身,他缓步走到极梦面前。
“你能来找我,看来当年门主的提议,你打算接受了?”
极梦的眼中被强烈的恨意充斥着,“当年天魔大战后,天帝忌惮我们的力量,已经有意要除掉我们。寻找古神秘境只是个噱头,除了归顺他的谛听,我们六人死的死,被囚禁的囚禁,没一人能逃过他的毒手。这一千多年来我忍辱偷生,不光是为了复活阿己,更是为了向天帝复仇。”他走近一步,“当年寒池说,天帝总有一日会忌惮我们而将我们除掉,没想到竟成了真!你既然料到我会来,必然有需要我之处,今日不妨将条件开诚布公亮出来!”
敖烬上下打量着极梦,语气并不着急,“虽说如此,但当年他也没料到你们六人真能找到魔国幻境,还获得了古神的一部分力量。只可惜这股力量短时间内尚且还不能与你们融于一体,这才给了天帝除去你们的可乘之机!”
“只可惜我们六人四处离散,否则聚齐六种古神之力……”
“聚集又如何?”极梦冷笑道:“你们只是古神力量的宿主,却不是真正能继承他的人。”
“你说的是逆天命者?”
“你已在古神幻境中得知全部真相,就该知道,所谓逆天命者,不过是可能为日神九霄转世的寄生者,一如当年的玄鸟。因为怀疑他是日神转世,一度才引发天魔争夺!”
“你的意思是,让我找到日神转世?”
“能找到日神转世的并非我们任何一人,不过所幸,能找到他的人已经出现了!”敖烬说着,话锋一转“天帝历经七难得以离开生死界,这六界即便是夜神也无法杀死他,但日神若能归位,他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了!找到日神并能将古神力量全部传于他的人,只有一个!”
“你说的人是谁?”
“记住,那个孩子名叫长生。或者我换个说法让你理解的更清楚些”敖烬一字一句道:“自我而出,内含情劫,赐名长生。这是当年夜神大人对玉纶设下的诅咒,当她的分身出现在玉纶身边时,只要情劫被启动,玉纶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你说的这些,天帝不可能永远不知道!一旦情劫被启动,他很快就会发现,以他的性格,那个名叫长生的孩子必死无疑!”
“是吗?”敖烬笑道,“你就这么自信,如玉纶在这六界不会有足以令他自毁的存在?”
极梦沉默良久,显然是在消化敖烬所说的一切。
久久,“需要我做什么?”
“我可以帮你加快苏己复活的速度,也会帮你弥补当年出卖偃师和玄鸟所欠下的债。而我需要你做的是,就是借用你如今潜伏在天宫的身份,趁不久之后的夜之戏局潜入九重天,将长生引入梦境,到时我的手下会和你一起完成唤醒玉纶情劫的任务。”
“如何唤醒?”极梦问道。
“以性命作为启动情劫的引子,将内含情劫的两人之宿命连接在一起。”
敖烬目光中带着痴妄的光芒,“这是主人交予我任务的第一步,也会是你实现所有愿望的最后一步!”
数月之后,夜之戏局入口
“没有请柬,不可入内!”
“我再说一遍,我有请柬,但被人偷了!”弱风面对腾蛇守卫已经有些不耐烦,“听懂了吗?”
“没有请柬,不可入内!”
弱风的耐心终于耗光了,他期盼了数月才从华清手中要来这张请柬,为的就是能在西山洞府中得到可补上玄冥伞缺口的天材地宝。
“一定是那几个小鬼!”
弱风正恨得牙痒痒,突然一双手递到了他和腾蛇守卫面前。
“两张请帖,由我来带这位神官如内,可否?”
弱风闻声抬起头,却见来人是二郎真君。
他微愣了愣,“真君,您这是……?”
二郎真君虽曾是极梦座可与乐善好施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进西山府者皆为心中有求未得之人,既如此,便不必客套!”二郎神将请柬交到了弱风手中,弱风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多谢!”弱风向二郎神面前抱了抱拳,转而冷哼着将请柬扔到腾蛇守卫手中。
“请!”二郎神示意他先走,弱风虽有疑虑,却还是先一步踏入了西山府中。
弱风守活寡似的生活在华清府千年,华清天君常年不在府中的缘由让他渐渐养成了不愿和外人打交道的社恐毛病。因不喜客套,又算不准对方打得什么主意,自踏入西山府开始,他便加快了脚程想甩掉二郎神。
弱风一路奔走,本想绕个原路进到红楼洞天,却哪知竟渐渐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开阔处。
手中玄冥伞旋转出千般花样,弱风猛地喝令身后之人道:“二郎真君,我多谢你帮我进来,但我只不过是个仙侍,若对我家主神有求递个帖子便是!何必非要跟踪?也不怕失了你作为武神的气度!”
二郎真君站在弱风警告的区域范围外,久久,他叹了口气。
弱风只觉得眼前一闪光,原本的二郎真君变成了个身着银白色长袍的神秘人,那双与方才不差分毫的手摘下头顶的帷帽,弱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极……极梦上神?”
极梦脚步微微上前,恰好越过了警戒线,“好久不见了!”
“别过来!”
玄冥伞一挥,无数夹杂着灵力的银针飞向眼前之人,“极梦上神已经于千年前身殒,你到底是谁?”
“弱风,没时间了!你不是一直想找到偃师吗?”
极梦的话让弱风的动作停滞了下来,弱风怔怔的看着他,“你……真的是极梦上神?”
还未等他话音落下,极梦倏地闪身到他面前,一双手扣在了他头顶。
瞬间,他这千年来遗失了的记忆一点点的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曾经翱翔于六界的玄鸟少年被安上了逆天的命格,名为受德的那一世,姬发,姬子奭……摘星楼的身死魂消……无数残缺的片段勾勒出属于他的前世今生。爱恨仇雠,浮生若梦,万般滋味到心头,一时陌生后,便是浸入骨血的不堪回首。
紧接着,一段他人的记忆在他尚且心绪激荡时涌入元灵。
千年前的魔域中,寒池望着脚下匍匐的少年,幽幽道:
“只有心爱之人才能成为复活玄鸟的异腥童。偃师,从今天开始,玄鸟的灵魂将被种在你的心口。我会以六界生灵的梦境来喂养他,等时机一到,他自然会活过来。”
寒池的声音出现在弱风的脑海中,他周身一震,却听到低沉沙哑的声音回道,“好……还有,我到时候……?”
“到时你会灵力尽失,不过虽然过程缓慢,但你的力量终究会恢复。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与魔合作,若被天族得知,你将再难立足九重天。不如趁此机会,为我魔族效力。”
偃师笑的淡薄而无力,他不禁将手放在心口,感受着自己心跳下另一阵微弱的心跳。
“多谢魔君好意,不过若偃师不想做神亦不想为魔。”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明白。待玄鸟复活之日起,我会将他留在身边为我所用,而你,则永远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当然,作为对你的补偿,我会取走玄鸟前尘的所有记忆给你,你可愿意?”
偃师怔然许久,点了点头,“也好,只要他能活着,忘了也好!”
就这般,偃师成了继极梦后的第二个异腥童,他一直以血肉供养着玄鸟残缺的灵魂,每天栖身在阴暗逼仄的魔族地牢里,感受着另一阵心跳逐渐强而有力的跳动。
时间过了三年,玄鸟复活那日,偃师灵力尽失的被赶出了魔域。
离开了魔域,没有灵力的他回不了天界,也找不到再回魔域的路,只能成了个不神不魔的凡人。
于是他入了世,当过沿街乞讨的乞丐,做过贩夫走卒,每积攒一点灵力,他都试着寻找魔域的方向,因为他心中始终放不下那个少年,不是玄鸟,不是帝辛,而是受德。
百年时光,当偃师的灵力已恢复小乘之际,他终于寻到了魔域的入口。此番他本没抱着见到受德的可能,却未料到能不期而遇。彼时复活的受德已成了玄鸟,同样的模样却再非昔日之人。眼前的玄鸟木讷,冰冷,熟悉却又陌生。不知因何缘故,本在魔域周围的他正被数名天族之人围攻,偃师此刻身着破衣烂衫,但情势大于人,他来不及犹豫便出手相救。
几番周旋,偃师带着仅擦破些油皮的玄鸟甩开了天族人,只是他如今破衣烂衫的窘迫模样实在没脸见人。还未等玄鸟作何反应,他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不见了。此番相见虽不敢相见,但仍熟悉大于陌生,偃师本以为自己能这般长久的躲在暗处守着他,却没想到自己贸然出手,竟然那伙天族人识得了自己的身份。
失踪已久的偃师出现在魔域周围,最终为难的终究是他的家人。
偃师来不及和玄鸟相认,最终踏上了回到九重天的路。
极梦牢牢将苏己抱在怀中,“你怕吗?”他问。
天魔大战百年万事休矣,偃师跪在云爻殿上。
“臣偃师,参见陛下!”
偃师将头深深碰触在冰冷的阶石上,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
果然,不容抗拒的灵力一瞬间涌入他的元灵,他毫无抵抗,任由玉纶反复探寻着他自下凡后的所有记忆。
片刻后,温润的声音道:“你认为玄鸟并没有死,而是被魔族人带走了?”
偃师沉吟道:“这是臣的猜测,只可惜臣守在魔域外数载,不得入门之法,也无从得知!”
玉纶叹了口气,“偃师,你痴了。”
偃师以沉默代替回答。
“回天机府吧,三日后,朕会再次召见你。”
“是……”
偃师离开云爻殿,脚步踟蹰着踏入了久违的家。
此时的天机府首席已是傀命,他也最终再续人间情缘,回到天宫后迎娶了有熊族的邑姜。父子连心,父亲知道偃师为何久久未归,他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但知其平安顺遂,也总算心安了下来。
“哥,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傀命以为大哥会因受德之事怪他,连同邑姜也在他面前谨小慎微。彼时偃师一如往昔般摸了摸弟弟的头,“不过是一朝大梦方醒而已,一切都过去了!”
三日后,偃师再次踏入云爻殿。这一次,天帝交给他了一项只有他能完成的任务。
继堕仙楼后,他将于天宫和下界仙山修建共七座塔楼。按天帝所言,不久之后天魔两族难免一战,魔族毗邻人间,同时坐拥魔,妖,鬼三界,为防天宫向人间调动兵力困难,也为防天族突生变故,于九重天及仙山开设塔楼已势在必行。
可偏偏如此浩大的工程,天帝只要偃师一人完成,不可假手他人。很长一段时间来,唯有上神极梦代天帝之命,协助偃师七大塔楼修筑工程。
“极梦,为何受德借由异腥童之法顺利复生,而苏己却至今还未能苏醒?”
“阿己本就是六界梦境所化,非人,非神,非魔亦非鬼……且她临死前只剩一口气息,能复活已是万幸,至于究竟要多久,仍是未知之数。”极梦眼神觑着偃师,“魔域之事多谢你没有向天帝告发我。寒池虽为敌人,但言而守信,我……”他顿了顿,“我不能言而无信!”
偃师的注意力都在修筑塔楼巷道上,他语气淡然,“当时的确恨你背叛我,但后来得知真相后便什么都明白了。更何况若不是你取走我部分记忆并以假乱真重塑,我根本不可能能蒙混的了他。”说着,偃师手中动作微微放缓,“我拜托你打听的事,你可有了眉目?”
“嗯!”极梦点了点头。
从这时开始,因天魔大战爆发在即而时常前往魔域周围巡查的极梦,时不时就会为他带来有关玄鸟的消息。他如何成为魔君寒池的心腹,如何手段狠辣,杀人如麻。偃师听着,仿佛是他曾经认识的受德,又仿佛不是。
塔楼修筑漫长而枯燥,几乎全部的时间只有偃师一个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救下了一个误入巷道的少年,这孩子乃是半神半妖之血统,偃师能想象得到他的生活有多艰辛。这少年沉默寡言,冷淡无趣。被同伴恶意伤害丢下甬道硬是一声不吭,面对偃师的搭救也丝毫没有谢意。
常日无趣,偃师所幸打趣起了这个孩子。
很快他得知,这少年无父无母,在神官洞府做洒扫侍奉的工作,因得罪了公子被施以私刑。原来的地方是回不去了,偃师问他:“你可愿跟着我在这修塔楼?”
这是他头一次在少年眼中看到本该有的光芒。
“我不介意多一个帮手,但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羿”
羿,半神半妖出身的少年,多了比寻常神族更高的悟性,更深的坚韧和更强的耐力。在塔楼完成,他领着此子来到云爻殿后,他就注定走上一条青云直上九重天的崭新之路了。
修筑塔楼的消耗让偃师不得不闭关,此后百年,没想到,在他踏出天机府时,天魔大战早已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魔君率领魔,妖,鬼三族所向披靡,战局从魔域扩展到人间,最后竟然打到了天界。多亏了偃师修筑的七大塔楼,使得兵力得以在各处周转,加之佛国援助,才使得两厢暂时处于分庭抗礼的阶段。
因为得知傀命在前方战场,偃师终究无法安心,他只身涉险差点遭遇群魔屠戮,而他没想到,在此时,自己会再遇玄鸟。
显而易见,玄鸟也认出了他。在大战之中,偃师不知他究竟想起了什么,竟然不顾军令执意将他放走。
重伤的偃师,和触犯军规的玄鸟。
各自不知对方生死未卜,各自再难相见……
二百五十年的时间,因天帝与七大上神合理,加之碧浮上神的出战和魔族圣女九婴的阵前倒戈。战争的胜利最终归属天族,魔君寒池因心魔被封印,座下七国门主不知所踪。整个魔族兵败如山,只剩小股散兵游勇依旧负隅顽抗。
不祥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偃师心中,他不相信玄鸟会死于战争中,他相信,他依旧活着,但很可能面临危险。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当偃师看到那个以一敌百人,身上早已千疮百孔的玄鸟时,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用法术改变了容貌,随即一往无前的护在了玄鸟身前。
“别怕,我回来了!”他对玄鸟说。
偃师身后是整个天机族,他可以死,但不能拉着全族陪葬。这成了他要舍身保护玄鸟之外唯一的念想,但他没想到,在他和玄鸟都即将撑不下去的时候,傀命竟然出现了。
“有悔!你竟然为了一个魔族敢对同伴倒戈相向?”
“他是我爱的人!”
傀命哀伤的看着哥哥和他身后护着的玄鸟,“你们快走!”
随即,他推开两人,独自一人迎上百余名天族士兵。
偃师头脑发懵的带着早已重伤昏厥的玄鸟逃离九重天,他们一直向下飞,直到落于某座不知名的山巅。
很快,天空中显现出一个光点,紧接着,傀命无声的坠落在偃师怀中。
他周身都是血,只剩了一口气。
“哥,他是受德对不对?”
傀命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去拉玄鸟的手,可惜他的手僵在了路上,再也无法向前。
偃师连哭都哭不出来,他怔然坐了许久,直到傀命的元灵完好无损的飘到他面前,恋恋不舍的依偎着。
“傀命,哥不会让你死的,放心,哥知道怎么救回你。”
一母同胞的兄弟,若一人以魂飞魄散献出肉身……
他记得,这是天机师一族的秘密。
每一代天机族的双胞胎兄弟为了传承天机术,都有施展此咒术的能力,只可惜这小傻子还不知道。
也好,有他在,天机族会好好的存在,自己对得起族人,也对得起父亲。
只是,他不能再以傀命的身份活下去了,他必须是偃师,而我,可以代替他去死。
偃师看向玄鸟,还好,他伤得不重,只是要洗去他一身的魔族气息,并且要给他换个身份才行。
良久,偃师轻轻在玄鸟额头印上一吻,他周身全部的灵力将玄鸟包裹着,如同一汪永不干枯的清泉,洗涤着他身上的魔气。
玄鸟本就是六界异数,非神非魔,他的魔气并非天生,只要魔气散去,他就能好好活着。
受德,玄鸟,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偃师分别握着玄鸟和傀命的手,缓缓闭上了眼。
一声清脆的响动,那是元灵,破散飞灰的声音……
“后来,傀命拼死保住了偃师的一丝元灵,用同样的方法制成异腥童。我由偃师所托,不仅保存着受德,哦也就是玄鸟的记忆,还将被封印在傀儡中的他留在天宫,成了我座下仙侍。”极梦温柔的看着细心聆听的苏己,“当年寒池愿意帮我救你的条件只有一条,他对我说,天帝总有一天会除掉我们,若我侥幸不死,但魔国门主重现时,让我替他们做一件事。”
“极梦,你……”苏己心痛的看着他,“为了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说了算!”极梦露出久别重逢的笑,“当年偃师曾于华清有难时相助,在我走后,得知部分真相的他便带走了玄鸟,直至不久前我知你复活之期将近,遂答应了寒池千年前的嘱托,完成了这场,在千年之前就布下的大局!而最终,我将玄鸟的记忆归还于他,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该做的事!””
喊杀声由远及近传来,极梦轻蔑的看着不断涌向堕仙楼的天兵天将,“这虚伪至极的天宫啊……千年的时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也好,希望她们能彻底毁了这里,还这六界一个太平!”
极梦变回二郎神的模样,他将苏己拉进怀中,望着堕仙台下凛冽的悬崖,“都说这六界神魔,只要被丢下这堕仙楼,无一人能存活下去!阿己,你怕了吗?”
“不怕!”苏己蜷缩在极梦宽大的怀中,“上一世我葬在你身边,现在我和你一起去死。足够了!”
极梦放肆大笑出声,这笑声借着堕仙楼广场,一时之间在九重天回响。
最先感到堕仙楼的是华清和敖霜,当他们合力设下的天罗地网堪堪落于极梦和苏己头顶的瞬间。
这二人一跃而下,足以粉碎天神的雷电冰霜瞬间将极梦和苏己卷入其中,失去目标的华清和敖霜险险避过因吞噬生灵而瞬间强大肆虐的杀神之力,他们在半空中几度翻腾,这才立于安全之地。
一夕之间,极梦的话倏地传入刚刚赶到堕仙楼的长生耳中。
“长生,你对这个世界很有执念,你也有着这个世界抹不去的棱角。总有一日,你将无法和你身旁之人共存,因为你信仰的东西,他无法给你!我劝你不要有太多的期望,这世上不会有满足你所有幻想的人,只有满足你所有幻想的假象和泡沫,等哪天这些虚无都消失了,你将会比死更难受!”
话音消散在风中,长生不禁看向身旁的玉纶,却见他目光远落在堕仙楼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堕仙楼前,华清和敖霜立于两侧。
“掉下堕仙楼必将形神俱灭。”华清不动声色的收起紫檀狼毫,“看来邢王不必再追了!”
敖霜掠过悬崖中搅动云层的惊雷,“我看未必。堕仙楼可通往六界任何角落,若此二人逃过一劫,那就意味着他们会在世间各处藏匿,难道华清天君觉得这就安全了?”
“堕仙楼可通往六界任何地方,是因为没有任何神魔能活着穿过。”华清不再理会敖霜,他转而走到玉纶面前,“陛下,请您下令是否继续追捕?”
玉纶脸色比方才又苍白了一些,长生本想扶着他,哪知敖霜侧身上前握住了玉纶的手,直接将体内灵力注入。
“陛下,这样可好些了?”
许久,玉纶得以调息恢复,他朝敖霜温煦一笑。
“既然已经派人去寻弱风和有悔,便让他们顺便也寻找二郎神和那名魔族女子的踪迹吧!”
敖霜领命,玉纶又看向华清,“去琼台宴,插曲既然已经过去,结果也该宣布了!”
今朝的琼台宴终究没逃过和上次一样的命运,言尺有多可怜倒霉暂且不说。隐藏在天宫的魔族和背叛天宫的二郎真君,有熊族族长和天机师首席都浮出水面,经天帝,天君及众天兵天将合力围攻,被尽数消灭。至此,魔族复现于六界的消息不胫而走,同样不胫而走的,还有长生在魔族阴谋霍乱下救了天帝的消息。
在众人对这名传奇少年啧啧称奇之余,也不免替他惋惜。按照规则,仙童大考第三试最终选出的天将七子分别为:风息,皎之,璧吴,崇吾,伽湘,谷芃芃和毕节。而未能参加大考的长生,无论多么天纵英才,都注定无法加入其中。
彼时琼台宴结束,玉纶自受伤后便隐于云爻殿闭关,除了护法的华清和敖霜,以及汇报诸事的言尺外,再无人敢去问安。而妖尊和鬼王这厢才回到妖域,屁股还没坐稳,却见女使轻桐和红桑扶着浑身浴血的妖域守卫叩响了紫金殿的大门。
“妖尊,鬼王,不好了!”
两人经过了琼台宴那一遭,彼此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何事?”
“妖域也出现了魔族,还带着一部分妖兵叛逃了!”
彼时长生因元气大伤回到华清府静养,他一连睡了五天,这才在莲阁幻境中醒来。
身体疼痛酸涩难当,灵力也恢复的极为缓慢。长生不禁又开始想念在花神府的日子,每当生病的时候,牡丹和连翘总会泡好热水给他洗澡擦身。热水澡对长生来说,一直是药到病除的存在。既然灵力难以为继,那就只能自己动手。
没多久,热水注满木桶,整个莲阁幻境瞬间被热气氤氲。长生褪下衣襟,却见原本胸口如眼睛一般的印记早已消失,只是在光滑的皮肤表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朵莲花形状的印记。他颇觉神奇,遂用手轻轻触摸,可哪知一经触碰,早已消失的细麻痛感又找上了门。
与此同时,云爻殿中盘膝入定的玉纶不禁蹙眉,心口没来由的酸麻一时间扰乱了他的心神。玉纶查看后并未发现任何异状,调息的灵力已运转一周天,他遂沉息于元灵,缓缓地睁开了眼。
分别在左右两端为他护法的华清和敖霜睁开了眼,敖霜关切的问道:“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玉纶摇了摇头,温煦道,“无事……”
他又缓缓闭上眼,可耳畔不觉再次回响起极梦跳下堕仙楼时,传音在他耳边的话。
那五个字反复萦绕在玉纶脑海中,如渐起的迷雾般让人耿耿于怀,难以消弭。
“诛人者诛心……”
心口的异样转瞬即逝,长生的手不经意触碰到颈间挂着的桃木剑吊坠。
一刹那,奇异的力量裹挟着他的意识瞬间进入桃木剑中。长生赤条条的站在虚幻的阳光下。他还来不及惊诧,眼前依稀浮现出一道人影。
一身黑衣皂靴勾勒出修长却瘦削的身形,不知是不是魂魄状的缘故,他的脸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似有似无的五官轮廓。
那人盘膝端坐,似乎听到动静,睁眼看向长生。两人一时间就这么相对无言的对视了许久。
“你……没穿衣服?”
长生闻言方醒,他来不及尖叫也来不及羞愧,甚至没反应到要变出件衣服来。好在他对面的人眼疾手快,微光一闪,一套整齐的月白色武服就这般穿在了他身上。
“多谢多谢!不过……你是?”长生下意识问。
星夜没料到长生会出现在桃木剑中,更没料到他会□□……方才瞬间的起承转合,星夜几乎是机械性完成的。
片刻后,长生脸上的疑惑神色更甚,“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为何……这么问?”
长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您有些眼熟。”说着,他眼前一亮,“您是桃木剑中一直帮助我的那位前辈吗?”
“嗯……”星夜沉声道,“你现在便是身处桃木剑中。”
依照天帝的脾性,自己死后他一定会抹去所有人关于自己的记忆……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长生环视周遭,颇有些怀疑的问道,“我为何会进入到桃木剑里面?”
星夜略微沉吟,遂说道:“桃木剑本就是法器,内含包罗万象的空间。至于你为何会误入其中……我想应该是你常年佩戴,天长日久身上的气息沾染所致,无妨,你若要离开,只需闭目凝神想着你要去的地方即可。”
长生见此人冷心冷性但话说的坦荡,心中的疑虑不觉卸下几分。他虽然不记得这桃木剑吊坠从何而来,也与眼前之人素未谋面,但几次历经生死,都是此人不惜耗费灵力出手相助。长生并非不图感恩之人,他内心自然记得,想罢,他恭恭敬敬朝着星夜施了一礼。
“说来前辈已经救了我几次,请受长生一拜。”
星夜内心一阵翻涌,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不必了。”
长生迎面吃了个闭门羹,不禁呆了呆。星夜见长生困窘的神情,方知自己反应的有些过了。
“我的意思是,不必客气!”星夜说着起了身,他个子很高,长生需要仰头才能和他对视。这样看来,眼前这名神秘的前辈,倒是和天帝陛下身高差不多?
长生思及此,心里难免做了个比量,却又突然想到了之前干将故事中讲过的那名神秘的剑客,他一时间好奇,传说中帮助干将之子杀死楚王的剑客,是否就是眼前之人。
“前辈救了长生数次,说来我还没好好介绍过自己。”长生指了指自己,“在下长生,乃九重天的一名小神官……”他铺垫了一大堆,说到最后才回到正题,长生双眼如弯月,“敢问前辈的名讳是……?”
“我没有名字。”星夜别开头,流畅自然的撒起了谎。
其实对他来说也不能算撒谎,毕竟,从前的天帝分身星夜早就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他而已。
“啊,没有名字?”长生一愣,“可,名字是一出生就该有的啊?”
“或许吧。”
两人一时间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星夜越是藏藏掖掖的不肯说实话,他越是好奇。
“前辈,说来您居住的这枚桃木剑本是我偶然得到之物,为了考证它的来历我也曾请教过神官干将,从他那听说了一件有趣的故事,您,想听听吗?”
“不想!”星夜烦躁的闭上眼睛。
长生假装没听见,兀自说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星夜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您是不是那名帮助干将之子杀了楚王的剑客?”
“是!”
星夜面无表情的撒着谎,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微微惊讶。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长生依旧难以消弭好奇与疑虑,他又试探着问:“那敢问前辈的名讳是”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长生见他默然良久,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嗫嚅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不会。有名字或没有,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啊?”
“我身边没有需要叫我名字的人。”
长生犹豫了片刻,“我啊!我需要叫你的名字!”
“?”
“我需要叫你的名字啊!”长生怕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救过我的人。”长生搜肠刮肚一番,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对我来说,是朋友。”长生很肯定的点头,说着还不忘臭屁道:“别看我五湖四海尽知己,像您这么清新脱俗的朋友还是头一位!”
星夜整张脸在虚幻的阳光下半虚半实,可长生却觉得这位仁兄在盯着自己目不转睛。
许久,“那你为我取个名字,如何?”
“啊?我”长生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都没看过什么正经书,怎么能取名字?”
“无妨,这个名字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那我想想。”
星夜没说话,仅是看着他。
长生手捏着下巴,来回踱步了好几圈。
“我记得以前有人对我说过,有就是无,无就是有。六界更迭,轮回不止,拥有和失去都没有区别。那这么说的话……有名也就是……”说着,长生猛地凑到星夜面前,“我想到一个,不过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说看?”
“无名。”长生有些不敢看他,故意仰着头龇牙咧嘴的问,“如何?”
星夜只觉有一股暖流游走在毫无知觉的身体间,久而久之,他不自觉的勾出一个微笑,只是他没有面容,不仅是长生,连他自己也看不到。
“甚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长生如释重负的卸下口气,他站起身伸出手,“前辈,我叫长生!”
星夜不解其意,“做什么?”
“你现在有名字了,我们当然要重新认识了!”
“前辈,我叫长生!”长生又重复了一遍,星夜依葫芦画瓢也道:“你好,我叫……无名。不过,能不叫我前辈吗?”
“为什么?”
“显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