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53、谈退婚

　　“幕承安，你看那边！”余鸿影指着老人的方向说。

　　幕承安笑了笑，“那个餐馆太小，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不是餐馆，是那位老人家，还有那两个孩子。”余鸿影解释道。

　　幕承安遂将视线朝那老人及小孩扫过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他不以为然的说，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喂！”余鸿影追上去同他理论，“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天下叫花子多的是，这是他们的命，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罢了。”

　　“天经地义？”余鸿影赶上幕承安，转身挡在他的面前，截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停下来听她说话。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是天生来就是叫花子，没有人愿意在大街上乞讨，他们贫寒落魄，忍饥挨饿，难道不应该得到帮助吗？人与人之间难道不应该互相依存吗？”

　　“小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世上之事，向来如此。”幕承安仍旧用袖子遮着脑袋，努力讲述着他的道理。

　　“没想到，你竟可把话说得这般坦然！好，那你就继续袖手旁观吧！”余鸿影语气中带着几分恼火，她说完便转身走向那餐馆门口。

　　没想到，身为临安首富的幕公子，平日里花钱如流水，在穷人面前却无一丝慷慨仗义，连最起码的善良与同情也没有。难道这就是封建社会上层阶级剥削和压榨底层阶级的陋习？

　　不，并不尽然。几天前，她亲眼见到杨少清接济贫困的阿婆，他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势，反而举止温和有礼，他才是真正的君子。

　　“喂，小影！”幕承安喊道，人却傻傻的杵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已做错了什么，竟令那姑娘如此生气。

　　余鸿影听到了幕承安的声音，她懒得理他，连头也没有回。

　　余鸿影走进餐馆没多久便拿着包好的两个馒从里面出来，一直走到老人面前，她才轻轻蹲下来将馒头递到老人手中，柔声说道：“老人家，吃些东西吧，为了这两个孩子，您也得保重身体啊！”

　　说罢，她又从碎银换回来的那些铜钱中拨出一半递给他。

　　老人一手将馒头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接过那些铜钱，他感受到馒头热气腾腾的温度传遍周身，他感觉到那铜钱的重量在心里沉甸甸的。

　　老人抬起头时，眼里含着泪光，“姑娘，您可是我们祖孙三人的救命恩人呀！”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余鸿影朝着老人微微一笑。

　　老人忙吩咐两个孩子道：“快，快给恩人磕头！”

　　两个孩子十分听话，立即朝余鸿影跪拜下来。

　　“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孩子一个个向她道谢。

　　“这，这可使不得！”余鸿影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立马上前伸出双手，分别搀住两个孩子，“快起来，你们快起来啊！”

　　忽然，听得“哐当”一声！沉闷而有力，一枚白花花的银子不知从哪里掉落下来，正好落在老人面前那只黑色的小碗里。

　　余鸿影和那祖孙三人同时抬起头朝着银子的主人看去。

　　“老头儿，大雨马上就要来了，赶快带孩子们走吧。”幕承安说罢，望了望天，笃定着自己对天气的判断。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拿起银子揣进衣襟里，一面卷着地上的草席，一面说道：“谢谢这位公子！您可是我们的贵人呐！”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这位姑娘吧！”

　　余鸿影看着幕承安，虽然刚才生他的气，现在看他这样却又忍不住想笑。就算他没有那么善良，但也并非邪恶之人，她立马就释然了。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还有许多色彩，不是吗？

　　二人继续往前走，雨点似乎紧凑了一些，但并未像幕承安料想的那么大。

　　前面有一家颇具规模的餐馆，在这条街上很显眼，门牌上的大字也非常别致，“得月楼”。

　　“就这家吧！”幕承安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终于有个地方能入他的眼了。余鸿影跟着幕承安走进门，一阵酒香传来，芬芳四溢。

　　如果说上次幕承安请她去的怡心茶楼是五星级的话，那么这个得月楼应该可以打四颗星。虽然比不上怡心茶楼的豪华，但胜在雅致，干净，而且价格公道。

　　好吧，就让我在这里把退婚的事谈妥吧，余鸿影暗下决心。

　　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将他们引至一处靠窗的座位。此时不是饭点，用餐的人不多，他们二人都没有吃饭的欲望，于是只点了一壶龙井和一盘什锦糕点。

　　这到正合余鸿影的心意。今日是她提议出来见面的，她理应做东，这点小食自是为她省去不少开支。

　　“小影，你能主动约我出来，我真是太开心了。”未等余鸿影开口，幕承安忽然说道。

　　“那个，幕，”余鸿影本想直呼他的大名，但话到嘴边又改口说道：“承安，我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谈谈。”

　　“哦？什么事？”幕承安先是好奇，然后马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看来，她是在乎我的，他心里想着，于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等待她说出那件重要的事。

　　“其实，我是想请你帮个忙。”余鸿影说得委婉，幕承安听得自然也迷糊。

　　“小影，有什么事尽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包在我身上，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办到。”他说得神采飞扬，虽然有点自夸的成分，但他幕家的实力的确不容置疑。

　　幕家的实力！余鸿影忽然迟疑了一下，她差点忘记了，这幕家的实力说起来，要比余家大的多，钱权紧相连，这个两样都在上峰的家族，大概除了皇帝老子之外没有人能惹得起。退婚的事万一他不同意，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到时候她恐怕插翅也难飞了。

　　余鸿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我，我就是想听一下你对婚姻的看法。”

　　“对婚姻的看法？”幕承安重复了一遍余鸿影的话，他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听说你是临安第一才俊，追求你的姑娘可以绕西湖两圈，而我如此平凡，自知配不上你，你的情义，我恐难承受。”余鸿影为自己这绕口的委婉之词感到一阵别扭。

　　“小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幕承安听得云里雾里，脸上全是问号。

　　余鸿影干脆不绕圈子了，直接说道：“我想请你退婚。”

　　“退婚？”幕承安像受了刺激一般，惊慌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小影！你定是误会了！”

　　“承安，你坐下。”余鸿影向周围的桌子扫视过去，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你先坐下再说好不好！”

　　幕承安顺着余鸿影的眼光，也不自觉的朝着周围看了看，便又重新坐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小影，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除了你，我不会再娶其他女子。”

　　“你的心意我懂，可是，很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不想欺骗你，我无法带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没有关系，我相信日久生情，即使不能，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只要我每天可以看着你，对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知是喝了热茶的缘故，还是因为二人的谈话总不能说到点子上去，余鸿影已经感觉到脑门冒汗了。她无法再继续客气下去，于是将脸色一沉，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那么，请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你才肯退婚？”

　　幕承安语气变得急促了，“小影，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余鸿影解释道，“我，就只是希望你退婚而已。”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这件事临安城人尽皆知，难道你连我们两家的颜面都不管不顾了吗？”

　　“颜面重要，还是两个人的幸福重要？”余鸿影问道。

　　“你怎么知道会不幸福？”幕承安反问。

　　“你又怎知会幸福？”余鸿影又问了回去。

　　他们彼此对视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较量。

　　“你就那么想退婚？”他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他不明白，嫁给自己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怎么她却毫不珍惜。

　　“嗯。”余鸿影点点头。

　　幕承安原本满怀欢喜的来赴约，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番话，他整个人都零乱了。

　　“别的事我都能答应你，”他站起身，吐出一句态度坚决的话来，声音不大，却很有震慑力：“这件事，绝对不能！”

　　幕承安说罢，也顾不得别的，脚下仿佛踩着一股气流，大步离去，完全不给余鸿影任何说话的机会。

　　看来，这计划是失败了！余鸿影虽然事先已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仍是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因为退婚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她这个年龄的姑娘就像一盆溢满了的水，随时等待着被泼出去的命运。从长远来说，只有逃跑才能一了百了。

　　余鸿影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把心一横，人生从来不会按你预想的方式发展下去，前方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姐豁出去了！

　　她吃了糕点，喝了茶，心情也平静下来。她想着，明天和阿星去后山为小宝抓小鸟，若能给小宝带来一些宽慰的话，也不枉她与小宝姐弟一场的情分了。后天一早她便离开，绝不能再拖延了。

　　得月楼离杨将军府不远。

　　此时杨府花园中，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一片空地上比划拳脚。阴郁的天空开始掉起了小雨点，但对练武之人来说，这反到胜过烈日骄阳。

　　杨少清一袭白衣，帅气的脸因严肃而显得有些泠然，他的动作俊逸而潇洒，手脚起落间，如行云流水般舒缓而有力，他仔细演示着动作要领，阿星认真的学着，将每一个细节全都模仿得十分到位。

　　“阿星，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大。” 杨少清做完一整套动作停下来，微笑看着阿星，满意的点点头，“好，今日就到这吧。”

　　“是，师傅。”阿星停下来，走近杨少清。

　　“还真不习惯你叫我师傅，不如还是叫我子澈哥哥吧。”

　　“那怎么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星十分郑重的说：“师傅，您现在可是我最尊敬的长辈。”

　　“哦？”杨少清内心忽然柔软起来，“你这小子，真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