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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霄云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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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州眼下并无战事,孙道夫把这个地方管理得十分妥当,百姓安居乐业,积极农耕,家家夜不闭户,和谐安宁。孟刚将所见情况写了一封信,请手下传回临安城。
余辉并不像那些士兵们每日只知练武,更何况,他并不在正规编制中,他不过是个没吃过苦的热血青年,跑来见见世面。所以他通常只跟着操练半日,便偷偷溜出去。
初来乍到,余辉对一切都感到新鲜。
一日,余辉跟着孙道夫去田边散步。孙道夫忽然跳进农田里,和农民一起劳作起来,余辉连忙追上去照着孙道夫的样子模仿,但他完全不得要领。
孙道夫看着余辉笨拙的动作,再看看他那双细致的手,不禁莞尔,“嘿,你这临安城的公子哥,哪里做过这些!”
余辉脸红起来,“让您见笑了,事实上,别说干农活了,这地里的好多作物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呢。”
孙道夫咪起一双小眼睛,拍了拍余辉的肩膀,“好,那老夫今日就来给你补补课。”
“你看,那边都是稻田。”
“这一片是玉米。”
孙道夫耐心的讲解着地里的每一种植物,那亲切劲儿,就像介绍自家成员一般。
“哦,没想到这白色小碎花拥成的花簇日后竟可以结成胡萝卜的种子。”
“都说芝麻开花节节高,果真如此哈!”
余辉真是大开眼界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出过临安城,没吃过苦,也没受过罪,自然不知道蔬菜是怎样长的,韭菜麦苗更是分不清。
他的母亲吴彩云没能把他变成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因为他自已从不娇惯自已。余辉自幼便跟着他的将军爹爹学习武功,他天生心性耿直善良,以至于吴彩云总是骂他笨,常常教训他让他多向大哥余曦学习为人处事。
余辉颇不以为然,大哥那套圆滑与城府他学不来,也不想学。他尊敬大哥,却又总觉得与大哥之间有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余辉和杨少清到像是一对亲兄弟。他们从小一起玩,一起念书,一起习武,一起带着鸿影和余珍满山遍野的跑。
三年前杨少清随军进蜀,当时余辉自然也动了心,可是大夫人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拖住他,他一时心软留下来,结果一悔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又逮到机会,他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收拾了行装,生怕受到半点阻碍,这一次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离开家乡,跟着朝廷指派的一队人马,千里迢迢来到绵州。
他渴望历练,渴望成长,亦十分享受这份离家的自由,他的天空在这一刻才变得广阔。
即便是田里的庄稼,也令他增长了见识。更何况,孙道夫的人品和能力,由衷令余辉感到钦佩。二人沿着田边的小径往前走去。
孙道夫脸上却透着红光,看上去精神焕发。
余辉道:“孙大人,原以为您被贬此地,一定深感委屈,没想到您却活得朝气蓬勃,有滋有味。”
“呵呵。”孙道夫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余辉不仅观察植物,也观察到农民的面貌,继而又说道:“绵州这地方虽小,物质贫乏,但百姓的精神却是富足的,我相信这是您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感染着大家。”
“余公子谬赞老夫了,其实,只有身在苦中的人才更知道什么是甜啊!”孙道夫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意味深长,令余辉思索良久。
感慨之余,余辉提笔给杨少清写了一封信,诉说一路见闻,他同情百姓因战争所遭受的疾苦,钦佩孙大人的品格作风,赞叹将士们的刚毅坚韧,更是道出了自已想要保家护国的心声,字里行间充满男儿的责任与壮志。当然,他也不忘打听鸿影的消息。
余辉也给余府写了一封家书,内容却简单多了,只是报个平安,请勿挂念之类。
杨少清收到了余辉的信,得知他已到绵州见到了孙大人,为他的所见所想深深感动。并且回信告诉他,鸿影已经回家,请他放心。然后,他重点强调了一件大事,战争一触即发,川蜀为险要之地,请他小心,而自己正在待命,随时准备出征应战。
对于那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画面,不用脑补,杨少清也能从过去的经历中回忆起来,放下笔墨,杨少清心绪沉重。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他默诵着岳飞的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为自己这么多天的萎靡不振感到羞愧。
失去了鸿影,他像失了半条性命,不过是苟活于这世间罢了,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更为重要的使命。
杨少清想起自己曾在军营里立过的誓言,誓死捍卫大宋江山,誓死保卫百姓平安,那些壮志和责任,一时间都回流到他的满腔热血中。他摘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向门外走去。
“公子,你要去做什么?”小虎迎面走来,盯着杨少清手里的剑,好奇的问。
“练剑,一起来吧。”
“这……”小虎愣了几秒,立马笑逐颜开,“哎,来咯!”
杨府花园里,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二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庄严对立。
只听“噌”的一声,杨少清手中的宝剑弹出剑鞘,一道寒光直冲天际。
月白色的光芒晃在杨少清的白色长衫,令他俊逸的身形宛如仙子般飘然,映入杨少清的眼眸,那之前混沌不堪的绝境,变成了清澈的深潭,深邃幽寂,却明显有了生气。
小虎正寻思着,公子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杨少清忽然用剑指向小虎,问道:“你的剑呢?我可不想欺负你!”
“呃,公子,”小虎挠挠头,对杨少清尴尬一笑,“我刚才一激动忘了拿,也许是太久没和您练剑了。”
“去拿,我等你!”
“这……”, “我……”
杨少清眉头轻皱:“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
“我上一次陪公子练剑,公子可还记得?”小虎说道:“那是三年前,公子答应随老爷去江陵,老爷送这把霄云剑给公子。当时公子高兴的要我一起练剑,结果……结果……我的剑就被您手中这把宝剑,给废掉了。”
“原来是这件事!”杨少清眉头微皱,费解的问:“我不是让管家赔给你了吗?怎么?小虎,难不成你还为这事记仇?”
“不是,不是,小虎当然不是记仇,只是,一般的剑恐怕都敌不过您手中这把宝剑的威力,后来那把剑我好不容易用顺了手,我是怕它又要毁了。”
杨少清摇摇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霄云剑重入剑鞘,立即收敛了锋芒。
“我们徒手切磋!”杨少清把宝剑抛到一旁的青草地上。
小虎点点头。
二人立即拉开架势,挥拳展腿,他们时而身影交错相互牵制,时而抽身分离蓄势而发,看似难较高低。但几个回合下来,小虎明显感觉吃力了,一招没有接住,人便摔倒在地上。
“起来!再来!”
“公子,我这次真的不行了,我实在太累了。”小虎气喘吁吁,干脆躺在了地上。
杨少清见小虎不肯起身,于是拿起宝剑独自挥舞起来。
小虎坐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静静的看着,心中暗道:公子这体力真好啊,刚才练了半天合着只是热身呐!
杨少清剑步如舞,刚柔并济。他的动作时而轻缓,时而激烈,时而飞身空灵,时而落地沉稳,霄云剑在空中随着他的手势与力度发出不同的声响,如灵魂在拷问,似内心在叹息。他纵身一跃,恍如凌波而起,他挥舞剑光,仿若披荆斩棘。
几个招式下来,人间万象,沧桑掠尽。
杨少清站在原地,忽将霄云剑抛向天际,他的姿势极其优雅,宝剑在空中划出一条利落的弧线,朝着他身侧的一棵大树飞去,在浓绿的枝叶间飞旋,然后又以同样的弧度迂回到他的手中。
小虎看呆了,一脸惊讶与叹服,“太帅了,公子,您这武功真是越发的精进了!”
杨少清转过身,眼神里竟有几分落寞。他身后那棵被修剪过的大树,此时正叶落如雨,他独立风中,内心惆怅。
苦练武功本是为了护她一世安好,如今却不能守护在她的身旁。也许这身武功,只能任他义无反顾战死沙场,若战死沙场,便不会再有惆怅了吧。
杨少清甩了甩头,努力扯出一个淡然的微笑,然后他看向小虎,佯装出一幅严肃的表情,“我看,是你退步了!从明天开始,早起和我一起练功!”
“啊?”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小虎只得心里默默叫苦,嘴上附和道:“是,公子。”
幕承安依余老爷之邀留在余府用午餐,府中上上下下忙碌不停,余老爷和余大公子都表示出极大的热情,一时间府中显得分外热闹。
两个下人趁着传菜的功夫,在过道里偷偷议论起来。
“听说,幕公子就要和三小姐成亲了。”
“看来,老爷很满意这位准女婿呢。”
“是呀,不过三小姐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她是否满意这位姑父。”
“哎,你还不知道吧,三小姐失忆了,怕是……”
“恩!”管家老张路过,朝那二人瞪了一眼,厉声道:“是不是活不够多,闲的没事?”
那二人吓得立刻收敛了神色,连忙摇头,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