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gl》萳辰

2、第 2 章

　　女人含着笑，眸色沉淀着墨晕，七分清冷，三分柔和。
　　她抬手将发丝绕到耳后，与此同时手腕露了出来，上边有串黑曜佛珠，在吊灯的照耀下有些泛光，显得质朴而不庸俗。

　　苏涣不禁望了她许久，目光里有了几丝惊艳和诧异。

　　“小顾，快来坐。”庄晓钦亲切地招呼着，摇了摇手。
　　饰演男一号的沈曳率先腼腆地笑了笑，道：“顾老师好。”
　　其余人见了，都回过神来，开始热忱地客套。

　　顾临霜神色依旧是淡淡的，面上仍笑着，但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
　　她瞥了眼餐桌，发现还剩下两个空位，觉得应该是给她和助理留的，便走了过去。

　　苏涣是唯一一个没有向她搭话的人，此刻手指绞着酒杯，耷拉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冷不防旁边有人坐了下来，略发出了些声响，她心中便“咯噔”一下，朝旁边看过去。
　　顾临霜恰巧也在看她，这番二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苏涣镇定自若地挪开目光，继续低头，心跳却更快了。
　　她认出自己来了吗？

　　“苏老师。”
　　顾临霜道。
　　“嗯？”苏涣一个激灵，眨了眨眼，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她。
　　“你好，初次合作，请多多指教。”顾临霜眉眼弯了弯。

　　苏涣这才反应过来就只有自己还没和别人打招呼了，实在不太礼貌，在心里暗骂了自己无数回，然后本想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但是看着顾临霜这张脸，又回想起以前的事来，最终只是嘴角咧了咧，笑容十分凄惨：
　　“顾老师，合作愉快。”

　　看着她寒碜的笑容，顾临霜顿觉古怪，但没有深究：“好。”

　　看样子没有认出自己。
　　苏涣如释重负，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但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难道一切都过去了，忘记了，造成的伤害，就也能一笔勾销吗？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委屈，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筷子，狠狠地戳在虾饺上，溅起汤汁。

　　众人：“？？？”
　　看来苏老师心情不太好，这还没开饭呢。

　　坐在苏涣另一侧的庄晓钦自是不明白苏涣的内心想法，但她思忖了片刻，笑着催促：
　　“大家一定都饿坏了吧，那就吃饭。”
　　苏涣尴尬地将刚刚“临幸”的虾饺送入嘴中，食不知味。
　　也不一定吧，顾临霜这么能演，方才的许是装的也说不定，万一她还记得自己呢。
　　很好，记得最好，这下就可以尝试下演技被自己给碾压的感觉了，肯定撕心裂肺吧。
　　原来顾临霜也有今天。
　　口中的虾饺仿佛变得美味起来，她心血来潮，连忙又夹了五六个放在自己碗里。
　　反正她吃虾饺又不会长胖。
　　顾临霜离她最近，自是目睹了全过程：“……”

　　“顾老师，吃鱼吗？”沈曳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给人一种干净小生的感觉。
　　顾临霜拒绝道：“不，我吃虾饺。”
　　可是虾饺已经被苏涣夹完了。
　　苏涣仍不自觉，咬住最后一块虾饺，忽而察觉到一股炽热的视线，便本能地转头。
　　顾临霜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的虾饺，目光似有些哀怨。
　　苏涣：“？？？”
　　沈曳沉默了几秒，后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早就注意到这边的众人也爆出“哈哈哈”的笑声。
　　苏涣更加迷茫：“？？？”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嚼着嘴里的虾饺，回想起顾临霜那怨艾的眼神，又看了看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笑个屁啊。

　　一桌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饭，又说拍戏前要放飞自我，轻松一下，便订了间KTV包间。
　　沈曳到底才二十出头，要年轻些，所以活力四射，开场就来了段说唱，女配演员们都花痴得不要不要的。
　　他抬眼望了望顾临霜，发现她正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抿着酒。
　　苏涣向来喜欢唱歌，但是又不爱表现，所以进退两难，为了鼓励自己，灌了好几口酒。
　　她面色红润，点了首自己最喜欢的《醉火》。
　　听到前奏时，顾临霜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大屏幕。
　　《醉火》。
　　这是她的歌。

　　大家顿时乐了，庄晓钦八卦地捅了捅苏涣的胳膊：“小顾粉丝啊？”
　　苏涣一听，不乐意了，酒劲涌上来：“谁——”
　　下一瞬间却对上顾临霜挟了些欣喜色调的眼神，但是这种光彩转瞬即逝。
　　苏涣眨眼，百感交集。
　　是她的错觉吗？
　　“谁都是她的粉丝啊。”她改口，圆滑道，“顾老师这么优秀的。”

　　灯光交替闪烁，十分晃眼，顾临霜略有些不适，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站起身来开门，准备去厕所缓一会儿。

　　苏涣的注意力随着她的背影的移动而转移，只见那高挑女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边。
　　她唱了几句，忽觉索然无味。
　　果然没有顾临霜，自己就打不起精神，没有干劲。
　　难道顾临霜不应该来与她一起合唱吗？
　　明明是顾临霜自己的歌，就不该被别人比下去才是啊。
　　此刻，裤兜处传来振动。
　　苏涣一惊，摸出手机，发现有人来电。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赔笑，人一闪，就到门外边去了。

　　“苏涣！！！”

　　电话那头传来江忆暴躁的声音，苏涣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你正常点，怎么了？”
　　“你个傻……我杀你！你剧本都不带啊！”江忆继续当暴躁老姐，“那么远，还托我给你送过来啊？”
　　苏涣这才想起来自己忘带的东西是什么，焦急地蹙眉。
　　那剧本上有好多地方她都做了批注与心得，以便更好地表演，现在要是再去领份新的剧本，那她岂不是要重新开始？之前的工作不都白费了？
　　她揉搓眉心，道：“别急，我待会儿晚点让小张开车来取。”
　　“人家小张迟早要被你折腾成秃子。”江忆仰天长叹，痛心疾首。
　　苏涣好笑道：“贫什么贫，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忙去吧，拜拜。”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忙音。

　　苏涣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便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不料刚到门口，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洗手池旁。
　　顾临霜背对着她，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发怔。
　　苏涣不明所以，走过去拧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使她顿时清醒了然了许多。
　　顾临霜好像没有注意到她，双眸失焦。

　　苏涣目光下挪，便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串黑曜佛珠，中间有个作为装饰的小木块，上边刻着“福”字，散发着隐隐的檀香。
　　祈福的？
　　她不禁紧了眉头，总觉着……这串佛珠长得特别眼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她又尝试了一遍，在脑海中寻找有关的记忆片段，却依旧无果。

　　“顾老师……”她小声道。
　　顾临霜蓦地反应过来，发现不知何时苏涣已站在了她的身边：“怎么？”
　　“你这串珠子……”苏涣疑惑道，“是怎么来的？”
　　顾临霜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苏涣莫名地心虚起来，牵强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
　　“别人送的。”顾临霜简洁明了，好像不愿多谈。
　　苏涣十分尴尬，骂了自己千遍怂包。
　　装什么呢，这么高冷，不就是个影后吗。
　　她懊丧地垂下脑袋，有些生气。

　　“苏老师。”
　　“嗯。”她的声音闷闷的，“……什么事？”
　　顾临霜启唇，犹豫片刻，才道：“你今年真的二十三岁么？”
　　“是的。”
　　“谢谢。”顾临霜像是想起了什么，眸中掠过一丝失落，“回去吗？”
　　苏涣点头，不知道为什么顾临霜身上的气场更冷了几分。

　　她才不是二十三岁，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和顾临霜一个年纪。
　　可是这是个秘密，只有她和她的闺蜜江琬倩知道。至于为什么要向所有人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还是要归咎于两年前的那场大火。
　　那场夺走了苏涣亲人的大火。

　　想到此处，苏涣眼眶就有些发热，她想起小她两岁的妹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葬身火海的。
　　妹妹还那么年轻，意气风发，总是张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甜甜地唤她“姐姐”。
　　是不甘吗？害怕？还是怨恨？
　　妹妹可能恨她吧。如果不是她，她们姐妹二人也不可能进入剧院，更不会与火灾有牵连了。
　　她才是罪人，最讨厌的罪人吧。
　　她宁愿代替妹妹去死，但是再后悔，再悲伤也没有任何用处。
　　唯一能做的……是找到那个在背后纵火的人，再将他绳之以法，不是吗？

　　不知不觉二人就并肩来到了包间门口，在大家惊异的注视下进了下进了门。
　　不是，这俩人什么时候一起的？

　　兴许是察觉到了苏涣的失落，顾临霜微不可觉地皱了眉。
　　怎么心情这样大起大落？作为一个演员，一个公众人物，不该收敛住这种情绪吗？
　　她无奈地抿唇，随后拍了拍对方的肩。
　　苏涣失神地抬头，直勾勾地望着她。

　　只见顾临霜眼角微微上挑，在昏暗的灯照下显得如烟般缥缈，低着嗓音道：
　　“苏老师，一起唱歌吗？”

　　一起唱歌吗？
　　这句话一路撞进了苏涣的心里。
　　时光倒流，回到五年前，那时她们刚刚在校园里有些名气。
　　记忆中的顾临霜还未完全脱去女孩的稚嫩，眉眼间还是柔和的，一点也不凌厉，向苏涣讨教着关于戏剧的问题。
　　当时顾临霜接了部电视剧，要求用戏腔唱歌。她性子冷沉，找到苏涣后，因不知如何开口而扭扭捏捏：
　　“……一起唱歌吗？”

　　真是个烦人精，这么多年过去，一点变化也没有。
　　苏涣有些动摇，咬住下唇，没有吭声。

　　顾临霜眸子里有层层晕霭，似光影幢幢：
　　“再来一次吗，《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