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弄1号》下班自由

8、合肥卧底生涯

　　甘贝拉刚下高铁，就被靳元礼“绑”到新租的公寓。
　　推开门的一刹那，甘贝拉也稍稍被打动了，毕竟这套公寓对于一个独居的年轻姑娘，十分理想。然而，甘贝拉始终是个清醒的女人，她先是定位了自己的位置，上海市区中心，她也提前了解过上海白领的工资水平。这分明是她住不起的地方！
　　靳元礼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然后被甘贝拉一句退租浇了个透心凉。靳元礼不解，大不了自己贴补一些租金给甘贝拉，可是甘贝拉的原则还是督促她不要提前消费自己承担不起的东西。
　　甘贝拉临时找了个短租，靳元礼失去了灵魂，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行李搬运机。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房管员小周说订金和预付的房租可以全数退回。

　　公寓被退货，总得允许自己请一顿像样的接风宴吧，靳元礼顾自盘算着，刚想叫甘贝拉出去吃晚餐，外卖小哥就上门了，甘贝拉点了满满一大袋肯德基。
　　捧着汉堡的靳元礼不得不感叹甘贝拉的适应能力，从找短租，到归置好随身行李，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元礼不禁想起元泉，就在自己家小住几天，买了一些应急的生活用品而已，搬走时还丢三落四折腾好久。
　　说曹操，曹操call。
　　元礼看到元泉来电，以为她又发现自己忘带什么东西了，接了电话就问上一句：“又是什么呀？你的东西，还是狗的东西呀？”
　　元泉：“狗东西……不是……”
　　元礼：“啊？”
　　元泉：“你别打岔，先听我说。仓库，就颗粒板库，有个职员自首了，说出问题的实木颗粒板是他安排出库的。”

　　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怕是幕后黑手落实下一步行动了，元礼更焦急了，当即决定带着甘贝拉找元泉碰个头。
　　元礼先是开车到众禾接上元泉，一起去走过咖啡屋商讨事宜。
　　元泉习惯性地想上元礼的副驾，走到车窗前才意识到里面有人了，颜色还挺深。车窗摇下来，元泉才看懂，人家根本就是黑人。
　　英文很差的元泉，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了。
　　元泉：“Ni…Ni…Nice to meet you ”
　　元礼：“奶够了吗？快上车，她会讲中文。”

　　坐上后座的元泉还是蛮扭捏的，平生第一次跟黑人正面交流。
　　甘贝拉：“我叫甘贝拉·瓦利亚（Gambela Walia），埃塞俄比亚人。”
　　甘贝拉的中文口语完全没问题，只是元泉看到甘贝拉明显的外国人样貌，无法说服自己采用中文语言系统，还是一言不发。
　　元礼：“这是我大学同学，以后要常见面的，还是相互认识一下吧。”
　　再不打招呼就彻底失礼了，元泉鼓起勇气讲：“你好，我叫元泉。”
　　甘贝拉：“Jocelyn提过你了，幸会。”

　　元泉对埃塞俄比亚这个国家没什么印象，甚至没听清甘贝拉的全名，只有甘贝拉的和善端庄真真切切印在了脑子里。众禾离咖啡屋直线距离不远，但是刚好碰上晚高峰，开车不如走着快。元泉眼见元礼跟甘贝拉聊开了，说着一些跟众禾相关又听不懂的事情，什么高层关系啊，现金流量啊……元泉几次尝试切进话题，都没成功，暗暗赌气，不由得想搞点小破坏，祭出了自己手机音乐中的杀手锏，闽南语金曲的里程碑，《爱情的骗子我问你》。
　　显然元礼和甘贝拉都没听过这歌，元礼一记白眼狠狠杀到后座。
　　元礼：“有必要放音乐吗？我正和甘贝拉讲话呢。”
　　元泉：“这不堵车嘛，多无聊，我都困了。”
　　元礼：“就快到了，总共没几步路，关了吧。”
　　甘贝拉：“还挺好听的。”
　　甘贝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即便她错以为这是一首关于水产养殖的歌，直到一个月后，她脑中还时不时闪回“你的良心到底在哪里”的旋律时，才意识到自己被洗脑了。
　　元礼的状况更离奇，分明一开始很嫌弃，后来竟然自己独处时也听这首歌，不听就浑身难受，好想有一双没听过这首歌的耳朵。

　　三个姑娘刚刚在咖啡厅落座，元礼和元泉就几乎同时接到邮件通知，董事会在15天后召开，审议《关于公司总经理职务任免的议案》，董事长赵新凯提名新董事靳元礼为总经理候选人。
　　元泉作为徐家唯一接触众禾事务的后代，进入公司那年就被选为董事。
　　靳元礼是三日前依靠自有股份和赵新凯的支持在临时股东大会上被选为董事。现下赵新凯的正式提名有了，可是董事会是一人一票，且董事会多是众禾老臣，初来乍到的靳元礼依旧根基未稳。为了不让元泉难堪，元礼也不好用自己和元征豪的亲缘关系来笼络人心，除了赵新凯，众禾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秘闻。

　　自首的众禾员工，仅是个无关轻重的仓库管理员，声称是一时起意卖了一些建材，最后找来库里的无主三无产品填坑。几块颗粒板不值多少钱，质保证明不是一个仓库管理员能造假的，一个无钱无势的管理员也不能对众禾的损失做出相应的赔偿。种种不合常理，让靳元礼神经紧绷，陈洪和初媛柿这条线索不得不再次挖掘。
　　元礼：“元泉，你外婆也是董事，表决的时候会支持我吧？”
　　外婆欠债又失联，元泉也不好正面回答，“我也是董事啊，而且我可以去叔叔伯伯那里说说情的。”
　　元礼：“看来你外婆那票有点儿悬啊。没事，反正我也闲着，不如去合肥给她老人家请个安，有些事还是要自己争取嘛，不能……”
　　元泉：“不，你别去。”元泉怕给元礼添麻烦，而且她知道外婆当年对元礼元义充满恶意，这两个人永不相见才好。
　　元礼：“怎么不行？初老太太怎么说也是元泽外婆，我跟她修复一下关系总是好的。”
　　元泉：“那个……那个……你还是好好准备董事会吧，我帮你找找机会跟其他董事套套近乎。”
　　甘贝拉：“她忙那就我去吧，我还没去过合肥呢。”
　　眼见兜不住了，元泉还是松了口，“她……联系不上了……而且吧……她好像是为了躲债才失联的。”
　　元礼心想，可算是逼你自己讲出来了。
　　元泉：“我原本打算这周自己去合肥看看的。”

　　为了揭开众禾甲醛事件的真相，三人计划兵分两路，元泉和元礼留守上海游说其他董事，甘贝拉动身去合肥一探究竟。

　　次日中午，甘贝拉到达合肥，直奔初媛柿别墅地址，别墅已挂出出售的告示。甘贝拉顺水推舟找到房产中介说要看房，中介的人很快就赶到现场，还跟着一位年长的女性，她是初媛柿的帮佣，为了避免有人损坏房中物品，来盯梢的。
　　甘贝拉叫来中介是想套话，多了个眼线不好办事了，这个眼线看着就不好对付。
　　甘贝拉：“看这房中的摆设，房主很有钱吧。”
　　中介：“那是，这个别墅是仿造民国大员的样式建的，又气派又有格调。这个房主啊，据说……”
　　帮佣：“我家主人你就别提了，看房就看房，还打算说书啊。”
　　甘贝拉：“这位姐姐，讲讲房主的生平，给房子添添底蕴，不是也能得个好价钱嘛。”
　　帮佣：“底蕴？知道的汉语词汇还挺多。我家主人的事谁都不能瞎打听。话说你一个黑皮外国人有资格买房吗？别是寻我们开心的。”
　　中介一听，赶忙压住帮佣的肩膀，“话不好这么说，现在的外国友人就是喜欢这种有时代感的中国宅院。是吧？”
　　甘贝拉：“就是。我舅舅想来合肥做生意，委托我来给他看看。”
　　中介：“您舅舅是在咱们中国赚大钱了吧。”
　　甘贝拉：“钱倒是不缺，我舅舅就想找一个能体验中式建筑风格的院子。这房子的竣工图在哪儿？”
　　帮佣：“成交后自然会给你。”
　　甘贝拉：“不行，我必须提前看看这房子适不适合改建。”
　　帮佣：“先谈价钱，哪那么多要求……”
　　中介看这帮佣的态度，心凉半截，示意甘贝拉等一下，就拉着帮佣去二楼做工作了。

　　甘贝拉脱离帮佣视线，马上开始在一楼搜索。这时，一位快递员上门送货。
　　快递员：“有人是吗？有快递。”
　　甘贝拉迎出来：“有人。”
　　快递员：“您会说中文是吧？我看这大门没锁，就直接喊了。但是，这家换主人了？”
　　甘贝拉又是灵机一动，“没换主人，我是初老太太的家庭保健医生。”
　　快递员：“哎呦呦，有钱人这大夫都请到家里了。照旧，还是一周一封文件，上周敲门没人开，所以这次有两份。”
　　甘贝拉接过两份文件信封，发现发件人一致，收件人是初老太太。
　　甘贝拉：“初老太太一直接这文件？”
　　快递员：“打我负责这片区域，每周一封，很少有间断。您转交一下，我要去下一家了。”

　　甘贝拉觉得这文件蹊跷，又很清楚私拆他人快递行径恶劣，一时两难。

　　帮佣和中介商量好后，从二楼下来。甘贝拉赶忙将其中一封文件塞进自己手提包，万不得已不会私拆，但是现在不留着之后未必有机会了。
　　帮佣：“刚才什么声音？谁来了吗？”
　　甘贝拉：“送了封文件。”
　　帮佣一把把文件扯回去，中介开始打圆场。
　　中介：“这样，这位大姐就住附近，竣工图也在她家，如果房子看好了，不如到大姐家把竣工图一并看了。”
　　帮佣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甘贝拉却窃喜这深度调查的机会。

　　三人到达帮佣家，甘贝拉发现这普通的一室一厅楼房住宅根本藏不住什么人，初媛柿不可能在这里。甘贝拉立即托词要听舅舅意见，转而脱身。

　　一无所获的甘贝拉内心极度煎熬，终于在纠结了三个半小时后，伸出小黑手，撕开了信封。而后，她发现，这不是撕开了他人隐私那么简单，而是撕开了一桩桃色丑闻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