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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秃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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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元礼一见这赵董连自己寿宴都搬出来当由头,只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赴了宴。
虽说这生日来得突然,宾客倒是齐全,众禾“老贵族”集团九成都来了,肖大河就坐在赵董身侧。
酒刚一巡,菜方知味,赵新凯就切入正题谈起了自家的生意。也难怪赵新凯猴急,本身就资金断链,还平白送了一笔钱给初媛柿。靳元礼盘算着自己还要在众禾混,不好在一众“老贵族”面前卷赵董面子,便顾左右而言他敷衍着。赵董仍保持着耐心,好声好气哄着靳元礼,倒是一旁的肖大河气儿越发不顺。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入愁肠不胜杓。没能遂愿当上总经理的肖大河,本就带着愤懑自顾自闷了好几杯,转头看到自己追随半生的赵董正在对一个小姑娘低声下气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肖大河硬着舌头教训道:“就一个黄毛丫头,大人正说话呢,还那么不知……不知天高地厚。”
赵新凯才不想肖大河坏事儿,使尽眼色制止他。但是一粒花生米都没吃的肖大河,借着酒劲,已开启“飞行模式”。
元礼正愁扯不开话题,这肖副总就制造机会,实乃善解人意,憨得可爱,就故意回应了一个轻蔑嚣张的眼神让他躁起来。
肖大河果真上钩了,指着元礼鼻子又训斥道:“早些时候,汉子一个,妻妾成群,男尊女卑是自然法则,喊几天男女平等就真以为变了天了,你这总经理能蹦跶几天!”
2018年还能亲耳听到这番言辞,靳元礼也是不虚此行。方才是有恶作剧的意图,现下元礼是当真想和肖大河杠上一杠。
靳元礼慢条斯理回应说:“不知道肖副总有没有听说过,过去穷苦人家的男子,要送人作契弟契儿,成婚了的困顿时也不免要典妻,能下去狠心的还会靠自残到宫里讨口皇粮。男尊女卑?别说得那么大言不惭、理所应当,即便是封建社会,尊的不过是一部分男人,余下的更贱!”
一众“老贵族”皆是场面人,纷纷说和,而这肖副总被元礼一番话激得酒醒一半,拍案而起意欲气势上压倒这个晚辈挽回点面子。正巧这时店员打肖大河身后上了一道干锅菜,这干锅菜是架在一个小火炉上,火苗不大,就图个色相可人。肖大河是个典型的地中海,平日里就那么几绺头发相依为命,从不做什么剧烈运动,偏偏刚才怒不可遏的肖大河胡乱抓了几下头发,东一撇,西一捺,有那么一绺很有自己的想法,嘬了一口妖冶的小火苗。
也就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地中海变火焰山,惊得靳元礼也放弃嘴炮,坐拥极佳观火位置。慌不择路的宾客们顺势拎起一壶茶浇到肖大河脑袋上,徒增狼狈,最后还是一个年轻男子牺牲了自己的正装外套稳稳盖住了肖大河的头皮。
骚动平息,靳元礼才认出这位“救火英雄”,不就是董事会表决那天送花茶给自己的小伙子嘛。
得益于肖副总颅上走水,寿宴不到八点就散场了。
“救火英雄”没了外套,在3月底上海的夜里显得单薄而可怜。念着之前花茶的好,靳元礼不忍心看他受冻,主动搭了讪。
元礼:“冷吗?我送你一程吧。”
方常:“还好,搭个地铁也是一样。”
元礼:“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什么部门啊?”
方常:“我是公司的行政专员,叫方常,靳总可以喊我小方。”
元礼:“原来你不是赵董助理啊,那何必下班后跟到私人寿宴上?”
方常:“这国内职场,上班下班哪有明显的界限,临近下班才说赵董寿宴要张罗,我也是不得不到场。”
元礼:“那是公司不做人,我更要送你一程了。”
方常:“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说靳总是国外回来的,可能不理解国内的状况。”
元礼:“劳动关系本身是一场买卖,不给钱还惦记人家东西,放到哪个国家都是违法的吧。”
方常寻思,这是什么外星言论?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驳不倒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言语,终归要给靳总面子嘛。
方常家离寿宴酒店很近,是上海地价极高的区域,司机按照导航穿梭在别墅群中,靳元礼起疑了。话说,普通白领方常,住这种高级住宅不合常理啊,怕不是仗着自己年轻俊朗走了歪路。靳元礼对方常是高看一眼的,不想就这么放任自流,赶在方常下车前,问上了一句,“你真住这里?”
方常没多想,轻轻应了,“对,住这儿好多年了。”
靳元礼:“你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方常:“哪有,不算是的。”
话说到这儿,也不能怪靳元礼多想,不是富二代住这种地方,还一住特别久,说不定是提供特殊服务有一定年头了。靳元礼反复掂量接下来的用词,但一想到自己跟方常不熟,更没资格管他的私事,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然而,靳元礼的怀疑都写在了脸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方常察觉到了。
方常下车没两步就想通靳元礼言外之意了,摸回来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富二代,是官三代,靳总不要跟公司的同事讲啊。”
还没等靳元礼反应过来,别墅就走出佣人来接方常,还唤了声少爷。
返程这一路,靳元礼都在自嘲,脑内乌七八糟的小剧场未免也太多了。这方常也真是的,他父母敢光明正大住豪宅,该是很高级别的官员了,自个儿还顶着个小白领身份,这就是传说中的体验生活?
靳元礼一进家门,元泉就哒哒哒迎上来,又是连珠炮式的提问。
元泉:“我刚听说,赵董今晚寿宴?”
元礼:“对,我就打那儿回来。”
元泉:“我记得他和我外公都是五月生日来着。”
元礼:“今年决定早产一次吧。”说完还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元泉:“甘贝拉跟你说了吗?肖副总抓她去副总办公室轮岗,就下周。”
元礼:“下周?你先确认一下肖副总下周能不能上班吧?”
元泉:“嗯?是又发生什么事了么?”
说了一会儿话,靳元礼才发现客厅里除了元泽,还坐着王乐尤,元泽正在辅导她英文。
时间渐晚,乐尤回去休息了,客厅又变成姐弟三人看电视的状态。
靳元礼边看电视边做手工,不知道哪里搞来一沓金纸,正在卖力地折祭祀元宝,因为姐弟三人已经决定清明回泉州扫墓,这是靳元礼认祖归宗的首秀,她想表现出十足的诚意。
比起民间手工艺人元礼,元泉更加关注近日来无所事事的元泽。要知道元泽学医开始,日夜不曾懈怠,阿公去世也就回国待了一周,料理完事务就冲回科室了。临床经验是容不得半分取巧的,跳级念书的元泽为了在医生岗位扎实基础,足日足月泡在科室里,有一阵子元泽随身携带一根线,一有时间就练习打结,还被泉州的几个乡亲撞见过,现在泉州乡下还有元家小孙子精神不太正常的传言……所以元泉想不通元泽最近吃了睡、睡了吃,还答应给王乐尤做长期英语辅导老师是怎么回事。
元泽距离自己的博士学位也就一纸论文的距离,之前是为了积累临床经验,不急着写论文,毕竟科研成果对于元泽来说是没有难度的。前几日,元泽窝在书房,论文有了十之八九,现在闲得都要发霉了。
元泉自知管不了元泽的事,但是仍要尽到做姐姐的责任,趁着插播广告的间隙,问道:“阿泽,你清明节过后回美国吗?”
元泽不自然地舒展了一下上肢,淡淡答道,“还没计划,想先待在上海。”
元礼心想,这是真不错,正好能培养姐弟感情。元泉则能感知到元泽的异样,想当年元泽违背外婆,执意从医而不从商,外婆追到美国以死相逼都没动摇,多大一股狠劲儿啊。
元泉一脸沉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之前为了守着病人,春节也没回来,现在不慌不忙,闲云野鹤,是怎么回事?”
“我可能不做医生了,搞搞研究也不错。”说完,元泽摸了一把脸,又胳膊肘支着沙发扶手,手覆住半张脸掩饰着自己的神情。
元泉的声音变得异常严厉,甚至有点训斥的意味,“阴阳路,生死道,济芸芸,不翻覆。”
这句话是阿公支持元泽学医的寄语,阿公去世前的几年憔悴虚弱得很,都是元泉边读大学边照顾,几次元泉都想把元泽叫回来,怕阿公突然合眼会见不到孙子最后一面,都被阿公婉拒了。元泉一听元泽放弃从医,当然有些怨气,当然,更大的怨气来自于这小子有事隐瞒。
那晚不愉快的谈话后,元泉和元泽冷战数日,让元礼既摸不着头脑又不敢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