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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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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自然是冯良。
听到赵先生的话,冯良面上不由得有些火辣:“前些日子和他因着细事争执了几句,还有些许抹不开。”
赵先生不做应答,过了片刻后忽然道:“我可是听说今日郑三出山了。”
冯良正坐桌旁摸着茶碗走神,顺口答道:“是啊,上午险些与他撞个对面,幸亏我现在走山路惊醒了。”说完方悟了过来,干咳了两声:“我也非故意不与他贸易,断他生计让他为难的。实在是……实在是……”
支吾了两声,那缘由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忽然有些烦躁的样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度步。
此时已经过了立冬,山里的晚上寒气逼人,赵先生早就在屋子中间的地上放了个火盆。
冯良就绕着那个火盆来回转圈。起初赵先生还看着,后来实在眼晕,索性扭头去不去瞧他。就听他转了几圈,忽然恨恨地说:“我就没见过那么混的人!”
赵先生闻言,转眼看他。
冯良似是已给自己鼓足了底气:“ 那个混人,我原先在他家留宿过一晚的,再来的那一次,我就来先生你家了。”赵先生点头示意了解。
冯良继续道:“那是因着他、他对我说些疯言疯语,才住不下去的。”这时已不敢回头看赵先生如何表情,对着火盆道:“原以为他是故意辱我,可之后举止间又不似如此。我摸不透他的脾性,只好尽量绕着走,少交往谨慎些总是没错。”
“然后又听村人闲语,关于他为何不娶妻之事,”冯良说着,微微停顿。
赵先生应声道:“此事我也略晓得一些。”
冯良半蹲下来,拉过一个杌子到火盆边坐下:“我想他或许是因着与旁人不同,又太过孤独了,有些异于常人的言谈和念头,便只觉得他有些可怜,不想再与他为难,因此来去贸易,也都没少了他那一份。”
冯良再拿起火铲拨弄炭火:“后来在山道上,他又救我一次,没让山猪撞着,我见他举止行动里都能为人着想,实在感激的很,尽力想为他做点什么事。诚心实意的问他,结果他什么都不肯要,又来说那混话!”
“我虽然气闷,也只有当他疯病发作,不好理论。又想若能给他寻个伴侣,日后慢慢地也许会好起来。”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用火铲把炭灰压的咯吱做响,“我生平最不愿的就是欠人恩惠了!”
“因为他疯疯癫癫的,我便也跟着做了混事。我生怕他不满意女子,只想着那些念头,就给他……去找了个能侍弄人的小倌。”
饶是火盆里炭火劈啪做响,冯良也听到身后的赵先生轻轻“啊”了一声。
果然是混事!
冯良咬了咬牙续道:“谁知他依然都不肯要,一口咬定、咬定我答应了他的混话。我气不过与他争执起来,他就……他就……”
再也接不下去,冯良丢了火铲,用袖子盖住脸,头呯的一声仰靠到身后的顶梁柱上,一动也不肯动了。
赵先生迟疑片刻:“他……”
冯良依旧未动。声音被袖子挡住,有些闷:“他什么毛病也没有,那些混话是当真的。”
赵先生神色放缓,带出一丝笑意:“郑三质朴,是难得的真性情。如此行径倒也象他。你凭心所为,本无甚可咎。只是怕他至今仍不明白你是在故意为难于他。”
冯良不动不做声。
赵先生起身:“世人百态,想必你我都是看过了,如此心若赤子之人,委实难得。你若无心也就罢了。若是有意……”
话到此处略窒,低声喟叹:“便是错的,也是做了方才知道。别就那么看着,以后想后悔,都没了由头。”
冯良听得赵先生语中隐隐有萧瑟之意,便坐正了身子抬头去看,却只望到一个离去的青影。再转回头来,继续盯着火盆楞楞发呆。直到炭火全熄,寒气侵来,方清醒过来去歇了。
待明日起来,两人又同无事一样,冯良只管继续躲着郑三,赵先生也只做不知情,偶尔还会帮冯良遮掩几句。
由此开始,郑三便自力更生起来,约莫着半月便出山一次,除了买卖皮货工具,还捎带些野味给镇上的酒馆。那次他去吃饭就发觉了,山里人吃腻的东西外面居然当成大菜来卖,还贵的离谱!这样的钱不赚可实在没有道理了。
村人起初还嘀咕猜疑着:莫不是郑三想从山外骗个姑娘回来?还是山外有什么好处可捞?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动做变化,也就慢慢见怪不怪了。
时令到了小寒。
山中的野物,早就南迁的南迁,冬眠的冬眠,少有出来活动的了。若大个山林沉寂了不少,猎人们也都纷纷收起铁叉弓箭,打上一壶烈酒,在自家或亲友的热炕头上聊聊家长里短陈年老事,惬意的闲到过年开春。这一年下来,也就这个时候能歇息几天,自然要好好地享受享受。
又是郑三该出山的日子。
头天下过一场大雪,今日虽然是大晴天,可分外的冷冽。郑三捆扎好了货物,将驴子牵出院门。刚走两步,被风一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于是折身回房又拿了件皮袍穿上,这才动身上路。这是今年最后一趟进城。把这些制好的皮子卖掉,再多买些过年用的物事,年前就不用再出去了。
他不用再出去,冯良却不能不来。这些日子足够长,种个萝卜都能拔来吃了。还没想明白,也该催催他了。再说没准他一见自己就想透了也说不定,郑三寻思着。
打明天开始就去赵家蹲着,就不信堵不着他。郑三拿定了主意,就想着早早的来回。只是山路被大雪一盖,有点不辨高低,深一脚浅一脚的,怎么也走不快。这般走到晌午,才走了平时的一半多些脚程。
郑三有些焦躁,早知如此就该再等几天再出门的。看这情景今日只怕不能一次来回了。在山外多耽搁一天也没什么,只是他算着这两天冯良又该来了,要是正好错开,那不又要白白等好多日?
眼看着日头已高,郑三打算先寻个地方把中饭吃了。幸亏这次出山给酒楼捎带了几只野鸡,只要生个火烤了来就成。要不饿着赶一天路,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打量了下四周,似乎是到了那次山猪挪窝的地界,郑三记得这附近有个山洞,可以避下山风。
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一丝杂音。待停下来细听,又静寂的只有簌簌落雪和枯枝折断的声响。郑三等了会不见异常,只当自己听错了,抬脚继续走路。那一直老实的驴子,却突然大叫起来。
郑三吓了一跳,正想抽它两下,前方也传来一阵驴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