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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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共骑马，淮烟齐拜访。
京郊外有一片空旷的平地，上面长着些毛毛草，被有人买下来做了骑马场。
场主是个精通马术的，也养了多匹毛色水亮的骏马供人租骑。
当他看到马上的两位少年时，心里着实赞叹了一下，目光再移到那匹马，双眼一下就亮起来。
难得见到这样好的马，这毛色，这双眼，这身姿，简直就是骏马中的潘安。
“两位小爷，请。”这场主分外殷勤。
李嘉煜坐在马上，还有些心惊肉跳。平常练习骑射都是骑的小马，矮矮的也跑不快，今日她连这壮马的马背都上不了，还是钟离策抱上去的。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气恼，明明每天吃了那么多的饭，自己却一点个子也没长，钟离策才十五岁，就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加一个脖子了。
“殷殷，坐稳了。”钟离策拍拍她的肩膀，双手一扬，那缰绳跟着上下晃动，“驾”他低喝一声，那马儿便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好快啊。”李嘉煜大声笑着，头发在风中胡乱飘舞，糊了钟离策一脸。那发丝刺在脸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去拂开。
“吁”，他低呼一声，那马儿便应声停下。“你头发没扎好。”
“哦。”李嘉煜应了一声，她本想反手自己去扎，转头便看见钟离策一脸不耐烦的把她的头发卷成一团塞到了她的衣领里。
算了，她想，放过他吧。
“我可以试试骑他吗？”她笑眯眯望着钟离策，一脸的期盼。“好。”他知道她垂涎他的马很久了。
李嘉煜从钟离策手里接过缰绳，轻轻晃了晃，“驾！”她大喝一声。那马明显是被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开始跑起来。
马跑的有些不情不愿，无可奈何。风呼呼的往她怀里灌进来，耳边的鬓发随风轻轻扬着，一缕一缕的扫到她眼睛上。
“阿策，快点快点，给我理理额发，扫到我眼睛了。”钟离策于是伸出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朵根后。
这耳朵白净小巧，看起来不像是男孩子的耳朵。他脑海里又闪过这念头。这么些天观察李嘉煜，她越看越不像是一个男孩。也可能是盛京太养人了，匈奴最美的巫女也不及这男孩万分一之一美貌。对，就是盛京太养人了，他来这里不到半年，腰粗了一圈，他在心里肯定了这个想法。
“好兄弟！”李嘉煜在马上对他喊着。也许她只是外貌比较像女子罢了，哪有女子说得出她那些话，哪有女子学做文章练武骑马的呢？在李嘉煜心里，钟离策保护她，和她一起学习练武，带她偷偷出去玩，还让她骑马，她早已经把钟离策当做自己兄弟了，不管他是否接受。
小孩子的相信就是这么简单的。更何况李嘉煜从没把自己当女子看过。
太阳有些西沉，细散的金光从云层边缘渗出来。这风吹的她有些冷，不过她心里充斥着洋洋洒洒的热意，马儿跑的飞快，周围的场景被拉成一条长长的线，看起来很模糊。
几个月以来的压抑都被丢在了马后头，随着那滚滚的沙土烟雾消失了。
“阿策，你是匈奴人吧？”
“我父亲是。”
“那你娘亲？”
“她是盛京人。”
“哦。”李嘉煜闷闷应了一声。
“在大草原骑马是不是很快活！”她扬着笑脸对钟离策说，“总比待在房里看书要好。”
“哪天你去了就知道了。很美的。”他想给李嘉煜找词形容一下那里的景色，最终只说得出一个美字。
“我一定去。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招待我！”那小小的男孩抿着嘴，嘴角像上勾着，却有些悲伤的意味在里头。像是乐极生悲，可连带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悲从何来。
钟离策听了心里却有点难受，他听过汉人的一句话，红颜薄命，这话虽是说给女子听的，但他今日却套在了她身上。“嗯。”他只答应着。晋国的人，怎么敢和匈奴扯上些什么关系呢？
他们是格格不入的。匈奴人看不起晋国人的繁复重道，也认为他们狡诈，晋国人看不起匈奴人的蛮粗，也觉得他们只会打仗比武。这是两个民族意识形态的完全不同。
他和李嘉煜也是格格不入的。他甚至知道他在她看来有点傻。不过正是这样，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身上有你所羡慕的优点，我能包容你的缺点，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
“阿策，你曾经是不是有一只鹰？”
“你家乡是不是发生了一场大火？”
这是无人知晓的隐秘，这些她憋了许久想说的话，她终于敢在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时问出来。
马早已经慢慢停了下来。傍晚的风就这么吹过来，带着些晚秋的凉意和稻禾的味道，马儿的鬣毛被风吹的上下起伏。
钟离策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她背后，一双手有点无措的按着她的腰，神情中也带了些局促的味道，一双墨绿色的瞳子满是惊讶。
好像是暗恋被喜欢的女孩子猜中了心事，他的脸随即也开始变红。
他其实从未打算告诉任何人他的过往，即使他与这盛京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和她接触，也只是一时找个地方罢了，是为了还她那五十两银子，还完了，他就走，不带一丝留恋。上次他抓了那些小偷，小偷们求他绕他一命，把身上所有偷的东西都给了他，足足有四十两。
只是他想不通这小孩为何会对他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想着要和他做朋友。
他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什么都不留恋的过客，是打马从街上飞过的少年郎的影子，是江湖剑客摔在泥里的那坛酒。他却突然有了留恋的意味，因为在这盛京有一个人会记得他，会把他当成朋友。
当你与一个人产生了联系，那便与这座城市都有了联系了。那联系是隐在云里看不真切的，但是你回想起来，你会想到那城里有个人，长什么样，是我的朋友，他喜欢怎样说话，他住怎样的房子，他如今怎样。这是一个人对一个人，一座城市的缅怀。
此刻他感到这是十五年来经历的第一次难以开口。不好开口，那便不开口了。他低头拉着缰绳，慢悠悠往回走。
这动作在李嘉煜看来有些逃避的味道，但是她理解他。把伤疤自己挖开给别人看，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
可这人也太迂了些，竟然都不问她怎么知道的吗？
李嘉煜心里有些恨恨的，一句话没说，也随他驾马回去。
李淮安下午要去拜访殷殷。徐叔知道了，眼神中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自从那天知道了殷殷这个人，年纪又和小少爷差不多大，他留了个心眼，找人出去打听那娃娃长什么样子。
样子倒是没打听出来，只是说这孩子深居简出，平时很少出门来。但是那孩子叫江殷。
小少爷假名也叫这个。这不太会是一个巧合了。没有老爷的允许，他也不敢擅自跑去看小少爷，他必须要拉开国公府与小少爷的关系，免得小少爷遭害。
所以对于淮安和殷殷的关系，他颇有些左右为难。
他知道淮安对自己的眼睛和腿是很遗憾的，夜里也会偷偷流泪，突然有了这个不在乎这些的好朋友，他知道淮安是特别珍惜的，他甚至早在几天前就备好了礼物。
只是当他知道他所受的一切都只是为他的好朋友挡灾，他又会怎么想？
他一时想不出办法，又见淮安实在是很珍惜这个朋友，心里愧疚得很，便由他去了。
淮安做在轮椅上，被阿蛮轻轻拎下车，推着到了江府门口。府里静悄悄的，桂花的香气隐隐飘来，有些醉人。
他轻轻扣了扣门，清了清嗓子。
开门的却是个粉雕玉镯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他见过的。有一次宫宴上，坐在一个妃子的旁边，穿的漂漂亮亮的，看起来很是受宠。
“庶民拜见琅嬛公主，请公主见谅，庶民身体不便行礼。”
那公主瞪大了眼睛，一双紫葡萄咕噜咕噜的转，扯着他正要作揖的袖子一甩，“最见不得你们这些了。”她轻哼了一声。
“在外面玩都还要弄这些有的没的。”
“惹公主生气，实是在下的过错。”
那公主小脚一瞪，“我不要你这样！”说完把阿蛮推到了一边去，“你去看看桂花开的好不好，回来要给我禀报。”又小跑回来，笑嘻嘻看着李淮安。
“公主，我这侍卫是个粗人，怕是……”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又当真了！我只是不想要人跟着我们罢了！”
“我们？”李淮安有些惊讶。
“是呀！我们！你也是殷殷的朋友吧！”
“嗯。”李淮安点点头。
“殷殷现在还不在府内，鹦哥姐姐也不在，先生说殷殷逃课出去玩了，哎，我真无聊，我也想出去玩。”小小的姑娘蹲在地上叹气，看的李淮安有些忍俊不禁。
“不如我们来玩吧！”
“公主，我这个身体，恐怕是做不了什么游戏。”
“怎么会的，你长的这般好颜色，我来给你打扮吧！我也经常给殷殷打扮！”
“我有眼疾。”
“我又不在乎这些！从现在开始，你要听从于我！”
李淮安几乎是有些崩溃了。本想着来拜访殷殷，结果招了这么个魔头。
封烟从小就热衷于装扮游戏。娘亲不爱陪她玩，她就找些瓷娃娃来玩耍，后来看见了曦贵妃身边的那个小男娃娃，惊为天人，没有比他更好看的娃娃了，她下定决心要和他做朋友，好天天打扮他。
她从小有些胖嘟嘟的，有些妃子会拿这个取笑她，她于是有点自卑，遇到了李嘉煜，她所有对装扮的热情都洒在了他身上。她会给李嘉煜穿女装，点花钿，描眉毛，但李嘉煜一直是很抵触的。
七岁时她帮李嘉煜换衣服，脱光光了发现她很奇怪。
“我听说男生都有小雀雀的，你为什么没有？怎么你的和我一样啊？”说罢封烟脱下了自己的裘裤。
“是挺奇怪的诶。不过姨姨说我在我娘亲身体里时没有发育好，大概没有也是正常的吧。你千万不许告诉别人，别人会笑我的。”她很伤心的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没有了。
面前的这个男孩子乖顺的像只小猫，任她摆弄，一会在他头上插朵花，一会给他抹口脂，他都没有一丝反抗，眼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突然想起七岁的那件事，她抓着李淮安的肩膀凑近了悄悄问道，“你有没有小雀雀？”
封烟本来想解释的，见李淮安一张粉脸瞬间红成了喜蛋，自觉问过了头，解释的话也堵在嘴里没说出来。
正巧李嘉煜从正门回来了，身后跟着个高大的少年，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轮椅上的少年温润如玉，此刻脸色红扑扑的像是被占了便宜的小姑娘，一个微胖的姑娘离他很近，扳着他的肩膀，一脸坏笑。
“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