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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唇语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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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中,萤火之光,也是那般熠熠生辉。
姜隐,是谁也不曾期待过的皇子。他的出生源于一场意外。爹不疼,娘不爱。谁也不信他能做到些什么,他就作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子,就这么在宫中长大。
小时候的姜隐缺少关爱,他渴望被爱。那时他也不理解皇帝不喜欢他的原因,只以为自己做到身为皇子该做的事,就能被父皇喜爱。
他希望被他人喜欢,希望有人在乎他,希望有谁能看着他,哪怕只有那么一会,就渐渐养成了惯于迎合他人的性格。
母妃希望他听话,他事事顺着母妃,连要求他去向一个比他大七岁的女人求亲他也照做了。母妃希望他静悄悄地长大,不要让她心烦。他就躲在自己的房间,谁也不去打扰。不会喊痛,不会说寂寞。
对于同父异母的那些兄弟。他们希望他做绿叶、做配角。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耀武扬威,明面上从不与他们争抢。
对于宫中的下人,他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从不打他们,也从未要求过他们什么。
之后遇到了顾连,那是一个嘴上不饶人的家伙,自尊心强得要命。明明身份比他低微,却句句要与他顶嘴。但他愿意事事低他一头,赢得他欢心。
唯有父皇,无论他怎么做,似乎都无法讨他喜欢。
千人千面。面对不同的人,是不同的他。为了迎合他人,长时间压抑自己,快要忘记自己的本性了。
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却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他想做皇帝,不仅是因为野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只有皇帝才不需要去迎合他人,他也就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顾连的出现,是最大的惊喜。他像一道光闯进了他的世界,不仅是因为他安乐王府世子身份,而是因为他的到来,生活发生了些许改变。
断袖,男人与男人之间,这是从不曾想过的。
他羡慕顾连,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喜好,做真正的自己,哪怕那不为世人所容。
他珍惜顾连,这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他,并支持他的朋友,给予他勇气,为他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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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因为立太子之事闹得人仰马翻,包括姜隐,他足足有三日没有回过朝华宫了。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终于得了空,便赶紧回去,手里还有他忙里偷闲为了教顾连唇语而亲笔写的字。
顾连抗拒御医,他也就没有找御医过来,但失聪不是什么小病,尽管顾连抗拒,但他还是问了御医治疗失聪的办法,还抓了药送去顾连房间。
满屋子的药,顾连动都没有动,劝他还会被他嫌烦。
姜隐并不想在吃不吃药的问题上与顾连争吵,他也差不多知道了与顾连相处的方式,只能顺着,不能硬来。现在也就顺着他,吃不吃药也随他。唯一值得开心的是顾连愿意让他来教唇语,他也就尽心尽责地做起了唇语老师。
他将教顾连唇语视为己任,再忙心里也会想着这件事。这不,刚得了空,就赶紧回到朝华宫,想着把这几天落下的课程给补上。
但还未到顾连房门,就先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人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煜河,你猜,我刚才说的是什么?”
“……”林煜河盯着钟宜的嘴巴,满脸写着无语,“再说一遍。”
钟宜恨铁不成钢道:“不是刚学了‘嫁人’的口型吗?那么快就忘了?我再说一遍,好好看着。”钟宜放缓速度,用嘴巴做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口型。
“……”林煜河撇了撇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现在只想学日常用语,不需要你教那些。”
“这还不够日常吗?下雨啊,嫁人啊。”钟宜嘟起了一张嘴,“煜河,你真难伺候,我才是老师,你这学生只能乖乖听着,不准反驳。”
钟宜撒气似的用力指了指另一张纸上的内容,上面写着“过时不候”四个大字。这四个字是林煜河自己要求要学的。
“我现在会说一大段话,等你觉得话中出现了这四个字你就叫停。”
这是钟宜与林煜河一起想出来的方法,将游戏融入到唇语教学之中,就不会太过单调。既然是游戏,就会有输赢。两人还用输赢做了赌局。晚上的饭菜有肉片,他们以肉片做赌注,谁赢了,谁就能获得对方的肉片。
“游戏开始。”话音刚落,钟宜边就说了一连串的话,口不停,还故意找了林煜河眨眼的时间把“过时不候”四个字说了出来。
“游戏结束。”钟宜哈哈大笑。他赢了,林煜河完全没有打断他,就说明他没有发现自己是在何时说的“过时不候”。
“好好好,你赢了。”林煜河敷衍说道。他对肉这种东西没有钟宜来得那么有执念。钟宜从小到大能吃肉吃到饱的机会屈指可数,林煜河又怎么会去和钟宜抢肉。设计这个游戏,对他的唇语练习完全没有帮助,只是为了把吃的理所当然地让给钟宜,而不损伤他的自尊心。
门外的姜隐听着里面的嬉闹声,手上的东西显得那么多余。
在教顾连唇语时,他以为能帮顾连的只有自己一个,现在想来,那真是可笑的优越感。对自己来说,顾连是唯一,但对于顾连,自己并非他唯一的朋友。就像那个钟宜,他也是顾连的朋友。对于顾连来说,姜隐与钟宜,在他心中的分量,又是谁比较多呢?
纸张被撕碎散落在地上,姜隐收了心神,敲门进去。
林煜河看到姜隐也是十分惊讶,便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钟宜则立马给姜隐行礼,还拉了拉林煜河,让他跟着一块跪下。
自林煜河痊愈以来,就没有三人同时在场的场景。
林煜河并不想下跪,但也不能直说,就那么看着姜隐,等着他解围。
两人对视半刻,谁也没有先开口。林煜河心想是发生什么事,难不成是在皇帝那受气了,到这摆威风来了?
“你真要我下跪?”林煜河咬了咬牙。
在这宫中,他迟早会有为了保命而不得不向谁下跪的时候,可他真的不希望对方是姜隐。
姜隐突然笑了:“说笑的,都起来吧。”
钟宜站了起来,退到一边。他隐隐感觉到煜河与九皇子关系不一般,现在更是证明了这个想法。
“顾……林煜河,我有东西落在了这里,你帮我找找。”
钟宜接话道:“殿下丢失了什么?我可以一同帮忙寻找。”
姜隐对钟宜视若无睹,只等着林煜河回话。
林煜河道:“你落了什么?
“我母妃的珠宝,可能与那一堆药材一同送给了你。”
“我知道了,我会找的。”
姜隐道:“现在就帮我找。”
“很急吗?”
“很急。”
人在屋檐下,这点小忙,该帮还是得帮。叫了钟宜,让他找右边的药材,他则负责左边的。在姜隐的注视下,两人弯下腰,开始在那一堆药盒子里找起来。
姜隐盯着林煜河的后背,道:“钟宜,你过来。”
钟宜虽敢疑惑,但还是停下手上的活走过来了。
一只手掐在了钟宜的脖子上,将他往上一提,钟宜双脚离开了地面。
呼吸被窒住了。钟宜靠着求生本能,双手去抓掐住脖子的那只手,双脚在空中乱蹬。
九皇子,为什么九皇子要杀他?那双看着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增,是真的要杀他。
“殿……殿下饶命,煜……救……救命……”挣扎中的钟宜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他踢到了旁边的椅子,把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药盒抓翻在地,却丝毫没有引起林煜河的注意力。尽管如此,钟宜还是不敢用脚去踢姜隐,这似乎比让他死了还来得可怕。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以为是有刺客,跑过来却看到是姜隐,又急忙退了出去,连问都不敢问。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阻止姜隐。
“煜……河……”
那名字的主人埋首于药盒之中,打开一个个药盒,再将确认无误的药盒放到一边,再检查下一个。
钟宜的生命正在流逝。
钟宜面临着死亡,而摆在姜隐面前的是巨大的迷茫。
他要杀人吗?他是众人眼中的乖儿子、好兄弟、好主人,对于他的评价,几乎都是褒义词。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残暴的人,难道这就是自己所寻找的本性?
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一分。如果是这样,他愿意接受。
“救……我……煜……河……”眼泪从钟宜眼中流出,在死亡面前,他却只能向不可能听见他求救声的林煜河呼救。
那边的林煜河“啧”了一声,面对还有数几个没有被打开的药盒,有了厌烦情绪:“九皇子殿下,能请您一起过来找吗?”
在瞬间,姜隐松开了手。林煜河转头之际,姜隐上前一步,搭住对方的肩,指着左边角落道:“可能是在那里。”林煜河只能顺手指所指方向看过去。
那边的钟宜跪倒在地,鼻涕眼泪流了一地,红着眼眶,不住咳嗽。
钟宜大声地哭着,用尽了所有力气。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明明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但为什么什么都帮不了自己?好委屈,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姜隐往前推了推林煜河,让自己站在他的身后。确定林煜河无法看到,便说了一声“滚”。说完,便引着林煜河往另一处走去。
房屋里有三人,但钟宜知道,这句滚是对自己说的。
“为什么?殿下?小人做错了什么?”
“滚出去。”
没再理钟宜,姜隐跟着林煜河清理起了胡乱放在一起的盒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再又翻了三个药盒之后,林煜河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站直身体,敲了敲后背,看见旁边有凳子,也不管什么有主人在奴仆就不能坐下的规矩,就这么坐了下去。顺便找了一眼钟宜,这个牢记宫中规矩的小太监,是否又要对他啰嗦。
却是怎么都没有看见钟宜。
林煜河就问姜隐:“钟宜人呢?”
“他有事先出去了。”
“怎么也不先跟我说一声?”就这么提了一下,也没有多少在意。
钟宜不在,林煜河就可以放肆大胆地对姜隐说话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有谁惹了你吗?”
“没有啊。”姜隐笑着回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煜河嘟囔着道:“就是有这种感觉。”
“什么事都没有,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不愿意总当姜隐的知心大哥哥。
也是累了一阵,口干舌燥。姜隐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林煜河,像是闲话家常般问道:“在你眼中,觉得钟宜可爱吗?”
“怎么突然提这个?”
“随便问问。”
闲着也是闲着,也就回答了姜隐这个无聊的问题:“长得虎头虎脑的,明明二十岁了,还有婴儿肥,挺可爱的吧。”
“他粘人吗?擅长撒娇吗?”
“……”林煜河顿感无语,“你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看上了钟宜?”
姜隐移开了视线,将手中的茶壶放到了一边:“没事,随便问问。”
鬼才信没事。
不怪他Gay眼看人基,实在是姜隐的所说的话太Ga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