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网恋到暗恋对象这件事》江户川佩琦

21、chapter21

　　“握着。”
　　沈北抬起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孟航洲唇微微张着，他手里握着的烤红薯还在冒着热气。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别废话了，让你握着你就握着。”
　　孟航洲将手向上抬了抬。
　　沈北握住用纸包着的另一端，随后孟航洲用力向下一折，烤红薯就一分为二，露出了里头金黄色的内馅，看起来十分诱人。孟航洲说：“请你吃一半。”
　　“哦……”

　　沈北闻了一下，烤红薯的味道的确很香，刚好方才烤肉也没吃饱，沈北便张嘴吃了起来。沈北一边吃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孟航洲。
　　孟航洲穿着大号的风衣，头发被寒风吹得微微凌乱，却不显潦草，反而看起来更养眼了。孟航洲吃起东西来倒是不拘小节，烤红薯的外皮把他的手都给染黑了也没在意。
　　反观自己手上被包装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烤红薯，沈北突然想，这个男人似乎也挺贴心的？
　　沈北翻了翻口袋取出一包纸，向孟航洲身边靠近了一步，而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喏，用纸包着吧，你的手都弄脏了。”

　　“喔。”
　　孟航洲收下纸，用力擦着手上的污渍，但污渍没擦掉多少，反而在抬手揉鼻尖时将黑黑的焦渍给蹭到了脸上，沈北看见，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孟航洲表情格外认真，配上脸上的黑痕，看起来就像一只蹭进熄灭的炉火中取暖却被蹭了一身灰的猫一样。
　　沈北憋着笑，替他把脸上的灰给擦了。
　　“怎么搞的，都弄到脸上了。”
　　“啊……”
　　孟航洲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沈北盯着对方清澈明亮的眼睛：“孟航洲，你真应该多笑笑，老是板着一张脸，这样子不会招女孩子喜欢的。”
　　孟航洲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不需要女孩子的喜欢。”
　　“什么？”
　　沈北听着他咕噜几声，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孟航洲把头偏了过去，目光落在穿梭在路边的汽车上：“我说，我又不需要讨那些女生的喜欢。”
　　“那刚刚那个女生呢，叫什么……小月的？”
　　“什么跟什么啊。”
　　“刚刚你俩那么亲密，难道她就是你说的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小月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妹妹一样，你这脑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孟航洲笑了起来，他将手放在沈北脑袋上揉了两下，“我叫的车到了，先上车在说吧。”
　　“诶，什么啊？”
　　沈北抓了抓被孟航洲给弄乱的头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孟航洲给半推半拉地送上了网约车。
　　“还记得我爸妈出事的那场车祸么，那是一场连环车祸，小月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她的母亲在车祸中逝世了，而她也因为那场车祸失去了右臂。”
　　“怎么会这样……”
　　沈北声音一下子低沉了很多，方才在烤肉店里，许多事情一下子都变得合理起来。而自己刚刚还对那个女生怀有恶意的想法，实在是太狭隘了。

　　“我和她是在医院结识的，她当时陷入了同时失去母亲与右臂的痛苦之中，而我又……所以我们俩还挺聊得来的，她也很可怜，我想帮助她，尽我所能。”
　　沈北感觉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那个肇事者呢，有没有被判刑？”
　　“被判刑了，可却仅仅被判了三年而已，相比于我们所失去的，根本就不算什么。”说到这个，孟航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拳头缓缓握紧，青筋凸显，“为什么，为什么他害得两个家庭支离破碎，却只是被判短短十年？”

　　*
　　2014年4月
　　一连串剧烈的碰撞声过后，刺耳的刹车声开始不绝于耳。车辆的碎片砸到了孟航洲的脚边，他甚至可以清楚地闻见浓烈的汽油味。
　　孟航洲感到惊慌，他从未如此恐惧过，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被撞得变形的车窗边，一边用力地敲着车窗一边喊着爸妈。可无论孟航洲怎么喊，都得不到一丝回应。
　　眼泪从孟航洲的眼眶里夺眶而出，他企图打开车门，将里面的人给拉出来，可非常没有动弹车门半分，反而让自己的手被锋利的边缘给割出了血。
　　不远处，一个人影从车头歪斜的玛莎拉蒂车上下来，他的身形摇摇晃晃的，缓缓走到了孟航洲身边：“怎，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样了？”
　　孟航洲回过头，却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但他并没有报警，而是在探头看见车内的惨状后慌忙逃离，居然驾驶着自己的车逃走了。

　　孟航洲的父母住进了医院的ICU，抢救了几天后转入了普通病房，之后一直没有醒过来。孟航洲天天守在病床边，就像等着爸爸妈妈有朝一日能够醒过来。
　　这件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学校那边也请了假，因为临近高考，孟航洲就在病床边自己看书。也就是在那时候遇见了同病房的小月，他们时不时会聊上两句，算是解乏。

　　高考过后，那个司机又出现了，他跪在孟航洲的脚边，不停地乞求着他的原谅：“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叔叔好不好，叔叔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的雨太大了，我一下子没看清楚，才会……”
　　庭审要开始了，他希望得到受害者家属的谅解，以期获得一个最轻的判决。
　　“根本就不是那样，”孟航洲冷漠地往旁边退了几步，他不愿自己的身体被这个男人触碰到分毫，“你喝酒了，你根本就是酒后驾驶。”
　　“你，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喝酒。”
　　那个男人的瞳孔中反射着恐惧的目光，随即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后走，直到缓缓消失在了孟航洲的视线里。

　　再次见到那名司机，已经是庭审了。
　　司机名叫王礼，是个富二代。王礼一反之前在医院的态度，表现得非常不屑：“都赔了钱了，还想要怎么样啊？是不是钱不够，不够我再多赔一点啊？”
　　小月接受了他们一家人的赔偿，但却是因为自身的治疗而不得不接受，否则，她也一定和孟航洲一样，永远都不会谅解那个男人，希望他一命换一命。
　　孟航洲大声说着那天晚上王礼满身的酒气，希望法院能够从重判决。可王礼当夜的酒精检测报告结果却为0，最终也因为孟航洲未成年并没有采用这条证词，只将王礼以交通肇事罪判处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高考后不久便是学校的聚餐，孟航洲本来不想去，可是沈北一直给自己发消息问自己去哪了，自己这段时间对他总是爱答不理的没有回复。
　　想着沈北委屈的面孔，孟航洲抱着再看这个小朋友最后一眼以及和他告别的想法，答应了沈北会去参加这次聚会。
　　毕业酒宴上，孟航洲一直兴致缺缺，坐在旁边的沈北倒是很兴奋，不停地喝着酒：“孟航洲，你说你，这么久都不见你人影了，也不知道你高考考得怎么样？报了哪里的学校？”
　　孟航洲闻见酒气，觉得很不舒服，又见沈北满脸通红，便劝道：“别喝了，等会喝醉了可不好了。”
　　谁知沈北今天一点也不乖，他举起一瓶啤酒，摇头晃脑地说：“我不！我偏要喝，我今天就是要喝醉。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喝醉了才有勇气去做……”
　　“你……”
　　孟航洲叹了口气，决定去外面吹吹风。
　　“我去上个厕所。”

　　等在外面吹够了风，孟航洲打算去厕所洗个手，却看见沈北喝得聆听大醉，此刻正趴在不知哪个同学身上，嘴里还咕噜着什么“喜欢你好久了”之类的话。
　　再之后便是吐了人家一身。
　　孟航洲立在原地，原本想要同沈北说自己要离开这座城市之类的话梗在了咽喉，最后一个人离开了。

　　孟航洲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医院传来爸妈过世的死讯。以及那名犯人给自己打来的电话：“小弟弟，如果不是你任性要下车去捡什么游戏机，你爸妈怎么会出事？是你想逃避这个事实，所以才谎称我喝了酒的吧？”
　　王礼狡黠的笑声令孟航洲非常恶心，但同时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也许都已经做到了。
　　那之后孟航洲常常自责，尤其是看见那个游戏机时。而由游戏机援引到的，便是送他的主人，沈北。孟航洲删去了所有与沈北有关的信息，把所有沈北送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企图将这个人从自己的生命中隐去。

　　可越想忘记什么，就越是难以忘记。
　　就这样欺骗了自己好几年，终于在一次上课时被在老师偶然讲的题外话引导下，孟航洲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对那个自己假装没有去想起的人实际上是有多想念。
　　无论是在上课还是平日里的生活起居，孟航洲都感觉身边空落落的。虽然再也听不到那个有些烦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孟航洲却感觉那些声音永远在自己心中回响。
　　孟航洲开始在网上搜寻沈北的资讯，观看他的直播，甚至考回了那个自己已经逃离了的城市，就是为了离沈北近一点——他很想再见沈北一面。
　　最好能一直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