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槲越

6、第六章 星期六

　　穆森这一觉睡了很久，从上午睡到了晚上，醒的时候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是六点半，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她出去的时候顾弥思还在睡，她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头发从沙发边沿垂落下来几缕，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她睡得并不安稳，但是穆森的动静并没有惊醒她。

　　穆森去厨房炖了只鸡，打算再切点山药，穆森在切山药的时候，顾弥思醒了过来，她听到厨房传来的动静，忍不住往薄毯子里缩了缩。
　　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安心。

　　穆森是个怪人，顾弥思心想，她几乎什么都没问，只知道她的名字，就给她提供住所和食物。
　　不过也很冷淡，她们相处了几天，她也只知道穆森的名字，除此之外她对她也近乎一无所知。
　　穆森好像很爱吃东西，但是却对食物的好吃与否不太在意，昨晚的苹果是真的难吃，但是她吃起来就好像苹果就是这么难吃的东西。
　　顾弥思挪动身体，将自己藏在被子里，只有一小段头发露在毯子外面，她睁着眼睛看着毯子里面，躲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让人越想越难受。

　　开门的声音传过来，穆森好像出去了，顾弥思从毯子里起身，就看到大门重新被关上了。
　　穆森出去丢垃圾了。

　　穆森丢完垃圾顺带去小区外的商店那里买了点水果，提着水果回来的时候顾弥思正在收拾客厅了。
　　她拉开了窗帘，打开了客厅的窗户，客厅是和阳台连接在一起的，全部打开后，室内虽然变冷了一点，但是感觉更让人舒服了一点，视线变得开阔起来，虽然天黑了，但是夜风吹了进来。
　　顾弥思将头发扎起来，扎成了丸子头，穆森喊她洗手之后过来吃水果。

　　穆森买了青枣、石榴还有甘蔗。青枣甜而脆，石榴多汁，甘蔗清甜咬起来也不费劲。

　　顾弥思总觉得自己可能胖了一点，但是穆森家好像没有体重计，也没办法去称一下体重。但是水果真的挺好吃的，顾弥思吃了一个脆枣之后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穆森专心剥着石榴，她将所有的石榴籽都剥到小碗里，剥得满满一碗，她将碗推到顾弥思面前，“吃吧。”然后吃了一小节甘蔗。

　　“吃完要不要去散步，昨天下过雨后，今天的风吹得很舒服。”穆森吃着甘蔗，发出甘蔗被咬碎的声音。
　　顾弥思小口吃着青枣，点了点头，不过马上要说道：“我想稍微收拾一下。”

　　顾弥思虽然洗漱过，但是头发是胡乱扎的。
　　穆森吃着水果看着她收拾，顾弥思先是从她随手带着的包中拿出发箍，粉红色的柔软的夸张的发箍，是一个兔子耳朵形状的，她去洗了脸出来，就坐在地毯上，将化妆品拿到茶几上，化妆手法很利落，画眉毛的时候干脆利落，画眼线的时候手很平稳，几乎是一笔画成。
　　等差不多化完妆，顾弥思这才开始梳头发，她扎了好几遍都没扎好，其实穆森觉得她扎得已经挺好了。

　　“丸子头随便扎的时候就觉得很容易也很好看，特意去扎总觉得哪里不对。”

　　穆森将手中的青枣吃完之后建议道：“要不要散着头发，你今天眉毛画得有点重，披着头发能更凸显出五官。”
　　顾弥思立刻就采纳了穆森的建议，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并没有直接披散下来就不管了，而是仔细地用卷发棒卷了头发，然后将头发打理成好像是自然而成的样子。
　　顾弥思包包里的东西真多，穆森眼里带笑，撑着腮看着她收拾。

　　等终于好不容易完成了，顾弥思换了身衣服，她除了那天穆森带她过来的时候身上那套衣服，压根就没有别的衣服。
　　顾弥思穿上了之前的那身，眉眼化得鲜明，柔媚中带了点英气。
　　“走吧。”
　　穆森站起身，就换了双鞋，这就是穆森出门所要做的全部准备了。

　　这个时间点在小区里散步的人还有点多，相伴而行的老人，带着孩子的夫妻，遛狗的单身男性或者女性。顾弥思走在穆森旁边，长发和裙子被风吹动，叶子哗哗响起来，犹如浪花的声音。
　　虽然天气已经转寒，但是城市里的植物仍旧保持着青翠。

　　她们经过小区的侧门，穆森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们这边都是居民区，车不多，很安静。”
　　顾弥思没有立刻回答。
　　穆森又说道：“毕竟今天这么好看。”
　　“但是我没有涂口红。”顾弥思脱口而出。
　　穆森失笑，“我外套口袋里有支口红，不过是枫叶红，你要不要涂？”
　　顾弥思从期待到失望，“这个颜色和我的妆不搭。”

　　穆森抓住顾弥思的胳膊，“没事，你已经足够好看。”

　　顾弥思便笑起来，随着穆森走出了小区，小区外面有一条安静的长长的道路，道路两旁种的是高大的梧桐，梧桐叶子都已经落光了。
　　两人沿着道路一侧的小路往前走，这一侧梧桐对面有几颗高大茂密的海棠，它们枝叶相依相伴，不过叶子也快掉光了。
　　“开花的时候很漂亮，我第一次感觉到繁花似锦这四个字是什么样子的。”穆森轻轻说道。

　　海棠树不远处有对年轻的夫妇经营个卖混沌的小摊子，有客人在吃混沌，穆森和顾弥思绕着走过去。

　　越往前走天色越沉，两旁的路灯像是人间的星星，往远处看去，只能看到万家星火。
　　顾弥思忽然说道：“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算天黑了，如果别人家不开灯，我也不会开灯。”
　　穆森有点奇怪，“为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开灯的话有点危险，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那你装个遮光窗帘吧，很有用。”
　　“好，我要装一个。”

　　对话停了下来，风吹过来，秋天的风没有冬天的风冷，但是冬天也越来越近了。

　　她们在外面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回去的时候鸡汤已经炖煮得散发出香味，穆森将山药、红枣之类的放下去，然后让它继续炖煮。
　　顾弥思去关窗户拉窗帘，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替自己补了道口红，补的是正红的口红，很衬眉眼。

　　穆森忙完出来，拿出手机，利落登上微信小程序里的欢乐斗地主模式，“要不要玩，我们组队？”
　　“斗地主也可以组队？”顾弥思先是不解。
　　“可以啊，二打二，我们组队，我们俩只要有一个人先于对方出完牌，就可以赢了。还算比较有意思，反正也没事做。”
　　顾弥思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我玩不了，我手机被我摔坏了。”
　　“那你用我的iPad，我用手机。”

　　穆森将iPad塞给顾弥思，“我上面有登陆微信账号。”穆森有两个微信账号，一个工作用，一个是私人用。

　　顾弥思打开微信，穆森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白猫，她刚打开就收到了穆森发过来的链接。
　　顾弥思不怎么玩斗地主，她就不爱打牌，所以一点开界面，选择了准备之后，就有点紧张，但看一旁的穆森那么淡定，她就稍微放心了一点。
　　但是一开局得先送走一张牌，顾弥思就慌了，“穆小姐，我该不要哪张牌，不要六吗，还是不要七吗？”
　　穆森凑过来，在屏幕上按了一下，直接拿走了八，“你就这一张单字，你运气不错，有三张王，我们赢定了。”
　　过程很紧张，但是最后赢的时候，顾弥思松了一口气，得意地笑起来，“我起的牌真的好厉害，还要不要玩一把？”
　　“那就再玩一把。”

　　专注打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还是穆森意识到炖的山药鸡汤要熟了，她们才停止了游戏。
　　顾弥思跟着穆森去看炖锅里鸡汤，鸡汤清亮，散发出香味，山药雪白，红枣是红的，穆森只放了点盐，“稍微再煮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顾弥思并没有觉得饿，如果穆森不说吃东西，她觉得可以不用吃东西，但是散步回来闻到鸡汤味，此刻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吃完不知道算是晚餐还是宵夜的鸡汤，穆森看了一下时间，将近十点了，她不太想看电影，昨夜看得够多了，又没有足够的睡意。
　　“要不要看书？”

　　穆森只有一部分书放在卧室里，其他的书都收拾起来放在纸箱子里面，每次要看的时候都要去找。
　　顾弥思找了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穆森随便拿了一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
　　顾弥思忽然说道：“我害怕这本书，读起来真令人伤心。”
　　穆森回过头，顾弥思仍旧是平静的，但是眼睛里像是藏着泪水一样。
　　“我比现在年轻一点的时候，也很害怕这本书，所以将它压在别的书的下面，比如什么毛概啊马克思主义啊之类的课本下面。正是因为会有那么伤心的时候，所以才觉得日常可贵。顾小姐，别哭啦，太伤心的话心也会被伤透的。”
　　穆森语气淡淡的，就连安慰劝解人都都是淡淡的。
　　但是顾弥思抓住穆森的衣袖，泪水就从眼睛里落下来，洗得眼睛亮亮的，她没有哭出声音，安静地落泪，然后静静地擦掉眼泪。
　　只有红红的眼睛能看出来一点。

　　原来痛苦是这样一回事，顾弥思才意识到，人原来无法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痛苦。
　　而旁人却能轻易看穿你在痛苦。

　　《福尔摩斯探案集》读起来很轻松，不过穆森看书的时候表情也很平和，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顾弥思坐得笔直在看，穆森倒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室内只有书翻动的声音。
　　穆森看的那本书其实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书，里面充斥着死亡，以及爱情，但是因为爱，所以更令人觉得死亡的恐惧。
　　顾弥思合上书，靠在沙发上，这个姿势原来真的挺舒服的，她以前觉得不美观，所以不太爱这样坐着。
　　沙发是软的，手边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籍，一旁坐着的人正在看书，能听到书翻动的声音。
　　顾弥思闭上眼睛，这一刻这么安静，但是这么轻松自在。

　　穆森看完最后一页，这才发现顾弥思身体缩成一团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顾弥思光着脚，她穿的袜子在进门那里脱掉了，穆森从旁边拿过稍厚一点的毯子搭在她身上，她似乎是感觉到了温暖，将自己更深地躲进了毯子里。
　　穆森侧着身从她面前拿过《福尔摩斯探案集》，谁料顾弥思惊醒了过来。

　　“你躺下来继续睡，晚安。”穆森轻声说道。
　　顾弥思盯着她，似乎没有理解穆森话的意思，但是眼睛却慢慢闭起来，再一次陷入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