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槲越

2、第二章 星期二

　　穆森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直接起了床，洗漱之后去客厅，沙发上的女孩子仍旧一动不动躺着。
　　面包放在茶几上没有动。

　　穆森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撕开面包袋，无声吃起来。面包很甜，也足够松软。

　　“好歹洗漱一下吧，身体臭掉会很糟糕。”穆森吃完面包，回头去看沙发上的人。
　　她眼睛紧紧闭着，并不是睡着的样子。

　　“介意我看电视吗？”穆森问道。

　　长时间的沉默后，女孩子睁开眼对上穆森的视线，轻声道：“请看。”声音很小，带着点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沙哑以及隐藏在其中的哭音。

　　穆森打开了电视，用iPad随意投影了一部电影，也许是喜剧特工，或者是笨蛋特工之类的，洗完脸就去厨房煮了粥。

　　电影放到一小半的时候，粥也煮好了。

　　“你要加糖吗？白粥加糖，也挺好吃的。”穆森看着女孩。
　　女孩睁着一双眼睛，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不吃饭，真的会死的，猫不会把自己饿死。”
　　穆森端出白粥，将糖舀在小碟子里一起拿出来，“吃吧。”

　　热气腾腾的白粥煮的恰到好处，穆森不爱吃糖白粥，又没有小菜佐粥，就只有一小碗白粥。
　　穆森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女孩子坐到地毯上，碗有点烫，这样坐着正好把碗放在茶几上。

　　女孩子慢慢坐起来，头发睡得有点乱了，握着勺子舀起半勺热粥的时候，穆森正低着头看手机。
　　手机里一堆消息，穆森看完后也没有回复，随手将手机放下。
　　电视里的电影正放到高潮，穆森眼睛有点近视，没有带隐形眼镜的话电视画面只能看个大概。

　　客厅里只有瓷勺子和碗筷触碰时发出的声响，掩盖在电影轰隆隆的枪战戏中。

　　年轻的女孩子慢慢拿起勺子，手指有点发抖，穆森慢无表情盯着电视，电视里播的热闹，看的人却不经心。

　　白粥煮得软糯。
　　白糖还未完全化开，在口腔里慢慢融化在白粥中，源源不断地变成甜味。
　　年轻的女孩子垂着头，一边无声掉着眼泪一边小口吃着热气腾腾的糖白粥。

　　客厅里的窗帘是厚厚的避光窗帘，只有一盏微暗的灯开着。

　　穆森穿着睡衣稍微有点冷，从沙发上拉过另一条薄毯搭在肩膀上，将自己完全裹住。眼镜丢在茶几另外一边，她懒得去拿，也没有开口让女孩递过来。

　　她从抽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哭的时候很好看，但是鼻涕流出来的话就不太好看了。”

　　女孩子攥着纸巾，将眼泪慢慢擦个干净。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穆森缩在薄毯里睡意开始上涌，电视机里吵得要命，她懒得去关，靠在沙发边缘，吃了一半的粥就随手放在茶几上。

　　“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卸妆水？”

　　穆森转过头，女孩子的妆早就花了，一点残妆显得倦倦的。
　　“请用，你要去洗个澡吗？”穆森道。

　　“如果可以的话。”女孩子的语气温柔沉静，在凌晨有种抚慰人心的味道。
　　明明刚刚还在流泪。

　　“没关系，你用吧，毛巾的话……”穆森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条还未拆包装的新毛巾，“请用这个。”

　　女孩子拿过沙发旁穆森放的睡衣进了浴室。

　　这样的话，就算穆森再怎么心大也睡不着了，伸手手臂拿过茶几那头的眼镜，戴上眼镜的瞬间，电视机的画面清晰地投影在视线里。
　　电影并不够有趣，但穆森还是看完了。

　　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到六点了，穆森站起来，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女孩子打开了浴室的门。
　　她素着一张脸出来，头发洗过了，还带着水汽，脸颊很干净。

　　穆森还带着眼镜，看得格外清楚，这张脸最多不超过25岁，太年轻了点，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

　　穆森看了她一眼，走进了卧室，女孩子一双眼睛跟着她，有点像是湿漉漉的小狗的眼睛。

　　睡意涌上来的时候，穆森侧着身，女孩子的眼神还停留在心里。
　　死掉的话什么都没有了啊。
　　虽然这对想要死掉的人而言所有一切并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
　　但还是稍微忍耐一下，忍耐着活下去总会遇到一点珍贵的东西。

　　回笼觉时能睡的时间也不长，穆森睡了两个小时就起了床，女孩子坐在沙发上，毯子包裹着身体，看着无声的电视。

　　穆森煮了麦片当做早餐，也给女孩子准备了一份。麦片是那种无糖无添加的，用水煮开之后加上鲜牛奶，吃起来有嚼劲，也带着点燕麦的香味。
　　穆森将碗和勺子一同递给女孩子，然后仍旧坐在地毯上，喝着微温的牛奶燕麦。

　　电视里放的是一个恐怖电影，僵尸血淋淋出来的时候，穆森正准备将勺子中的燕麦吃掉，看到这里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勺子。
　　她回过头，女孩子仍旧一口一口吃着，眼睛虽然看着电视，但却像是放空了一样。
　　穆森站起身来，随便换了个美食电影，这才继续吃起来。

　　周二上班的时候气氛死气沉沉，大会之后是小会，穆森做完一天下来的事情已经到了接近十点。
　　陈绫凑过来要搭她的顺风车，“我请你吃饭，你再送我回去。”
　　穆森拒绝了吃饭的邀请，但是送陈绫回去倒是可以做到。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小区楼下的水果店正在收摊，穆森去买了五个橘子。原来打算只买三个的，但是想到家里有位客人，还是多拿了两个。

　　刚刚到家，在路上点好的外卖也到了。
　　穆森提着外卖和水果进去。

　　电视机是关着的，客厅似乎有打扫过，茶几上收拾得很整洁。

　　穆森将手里的东西搁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坐在矮凳上换了鞋，这时女孩子从洗手间出来，头发扎成了马尾，脸上带着妆，眉眼那里画得很可爱。
　　她看着穆森，轻轻说道：“我叫顾弥思，我整理了一下客厅，不过我没有动任何东西，也没有碰抽屉。”
　　穆森没有说话，从顾弥思旁边经过，洗干净手之后才侧头看她。

　　洗手间并不宽敞，稍微有点狭窄，虽然她们两个身形都很单薄，但仍显得有点局促。

　　“我叫穆森。”穆森说道，然后伸出了手。
　　顾弥思有点紧张地伸出手握了握。
　　穆森露出了一点笑，“吃点麻辣烫吧，我点了很多。”

　　穆森将麻辣烫放到餐桌上，然后拿了两个碗三双筷子出来，一双当做公筷。顾弥思赶紧过来帮忙收拾袋子，将袋子上的小票撕得很碎，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穆森问道：“你吃麻辣烫需要吃饭吗，要的话我去煮点饭。”
　　顾弥思摇摇头，“我吃的不多，我很怕胖。”

　　顾弥思手指很细，脸很小，不仅不胖，甚至有点过分瘦了，其实可以稍微再吃胖一点点。
　　不过女孩子都怕胖，就连穆森自己也有点怕，胖了不好看不说，还会影响健康。

　　穆森家的这张餐桌很小，白色正方形的餐桌，上面铺着绿色格子纹的餐布。
　　虽然是两个人在吃饭，但是仍旧很安静，穆森并没有说话，顾弥思也很沉默。

　　吃完麻辣烫，顾弥思站起身来，“让我来收拾吧。”
　　穆森看着她，餐厅的灯光并不明亮，顾弥思在吃饭前擦掉了口红，不过脸颊那里红红的，也许是涂的腮红，不管如何看起来总算有了点精神。
　　“那麻烦你了。洗碗机就在冰箱旁边。”穆森坦然同意了。

　　厨房里传来冲洗碗筷的声音，顾弥思并没有用洗碗机，而是手洗。
　　穆森坐在地毯上，随手开了电视。橘子已经放在了茶几上，顾弥思洗完碗洗干净手走过来的时候，她随手就给她递了橘子。
　　“店主说很甜。”然后穆森随后就剥开了一个，橘子皮带着清香和酸甜味道，橘子水分很足，也的确如老板说的很甜。
　　顾弥思接过橘子，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穆森旁边。

　　穆森吃着橘子，眼睛盯着电视，电视里放着一个新出的仙侠片，然后发现里面的演员她一个都不认识。
　　顾弥思拿着橘子，橘子皮微凉，室内也有点凉气，还没有到开空调的时候，但是气温已经开始降了下来。她看向专注看着电视的穆森，咬了咬嘴唇，看着手中的橘子，许久才决定搭话，“李霜的新片没想到已经开播了”。
　　穆森停下了吃橘子的动作，有点疑惑地问道：“谁是李霜？”
　　顾弥思指了指电视机里的女主角，“她是李霜。”
　　穆森吃完最后几片橘子，“她很火吗？”
　　对话顺利了起来。
　　“最近挺火的。”
　　“那你喜欢她？”
　　顾弥思认真想了一下，“就觉得她长得好看。”
　　然后穆森答道：“她没有你长得好看。”
　　穆森回得认真，顾弥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安静了下来。穆森也没有在意，看了眼手机站了起来，又是工作邮件，“你慢慢看，我先回房了。”
　　顾弥思赶紧说道：“好的。”非常客气，客气到穆森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顾弥思坐得端正，细细的手指仍旧握着那个橘子，眼睛看着她，是有点局促的端正。
　　穆森说道：“你之前涂的那个口红颜色太红了，和眼妆不太搭。”
　　穆森话一说出口，顾弥思立刻说道：“我的包里只有这只口红，其实我知道不搭，但是我想要显得精神一点，我看起来应该挺自然活泼的吧？”

　　这张脸的确看起来活泼了一点。

　　穆森点了点头，顾弥思松了一口气，唇角就露出了一点笑，虽然眼睛里仍旧是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