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公爵》夏初伏

3、峰回路转

　　这是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蓝很惊奇，她头一次看到彩色的海水。不止是海水，围绕她的还有羽毛绚烂的海鸟，就连空气都泛着彩色的光晕。几只海鸟啼声清脆明亮，婉转动听，它们拍打着翅膀围着蓝绕圈飞翔，好像在向着时光女神唱赞歌。
　　海鸟舞姿翩跹，其中一个不紧不慢地收翼，稳稳落在了一只秀美的手上。那是男人的右手，骨节分明，却又白皙修长，美妙得仿佛手指起落便有音符流出。
　　蓝抬头，对上的是一张嘴角含笑的俊逸脸庞。男人仪态翩翩，一身合体的白色燕尾服好像高雅的钢琴家。灰白色的头发及肩，发梢翘出刚好的弧度。眉眼弯弯，看起来温柔却挡不住他眸子中的兴奋。
　　男人比蓝高出一头半，却偏偏弯下腰，绅士地鞠了一躬。
　　“你好啊美丽的小姐，在下梅.希兰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蓝被问得耳尖发红，她没想到对方这么客气，连忙回礼，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好，我是蓝，我的大羽环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想请您帮我修复。”
　　希兰泽支开了手上的海鸟，优雅地伸出右手，接过来蓝递过的大羽环，仔细端详了一阵。
　　“唔，确实异常，应该是内部支路出现了什么错乱，不过我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问题，我需要回去找一些工具，你可以到前面的小岛上等一会儿。”
　　希兰泽带蓝到了一个仅有一个小亭子大小的小岛上，岛上也确实只建了一个小亭子，白色的柱子和棚子，白色的石桌和石椅，柱子和棚子上环环缠绕着盛开的紫罗兰。
　　“那么，蓝小姐，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希兰泽说着就消失在了彩色的水天之间。
　　四周依旧是如同梦幻的色彩，海浪和海鸟的声音此起彼伏，紫罗兰的花香随着微风轻轻散开，安逸地让人想永远沉睡在这里。
　　蓝坐在石桌前，丝毫不敢松懈。
　　这里很美，美得让人晕眩。蓝觉得这种美像是故意加多了糖的蛋糕，让她有些讨厌。虽然她讨厌的理由听起来很荒唐，但蓝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怎么会有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得不像话的好心人，蓝向来不是处理感情的能手，也向来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
　　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大羽环，手心有些出汗，羽环被她捏的有点潮。
　　蓝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她又试了试向其中注入神力。
　　大羽环开了。僵直的羽毛瞬间变得柔软，每根羽茎上都流淌着蔚蓝色的光波，随风浮动，像一片浓缩的海洋波浪起伏。
　　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坏死掉的样子。
　　蓝觉得很尴尬，毕竟刚刚她还跟希兰泽说它坏了，转眼间又好了，一会儿请人家帮忙，一会儿又不用帮忙了，这不是闹吗？
　　蓝只能闷头想怎么和希兰泽解释。
　　希兰泽很快就回来了，带了一个工具盒。
　　“蓝小姐，我把工具带来了哦……”
　　“那个，希兰泽先生……”蓝支支吾吾地说，“我的大羽环……好像好了……”
　　蓝说完举起手里已经舒展开的羽毛，面有歉意。
　　希兰泽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我刚回来就好了？亏我还把全套工具带来了，看来用不上了呢。”
　　果然生气了，蓝心想。但她向来不善言辞，只好赔笑脸道歉和感谢。
　　希兰泽盖上工具盒，嘴角勾起，“那既然这样，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没关系，如果有别的问题还可以再来找我。”希兰泽向她挥挥手，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希兰泽先生，还是很谢谢您愿意帮我。那我走了，再见。”蓝转身走向涡流眼。

　　蓝出来后重重地呼了口气，在里面快把她憋死了。
　　她没漏过希兰泽刚刚眼底的不满。果然她的直觉没错，美丽的表象只是暂时的，怎么会有不蕴藏风险的美好。
　　蓝慢慢向前踱步，一边走一边检查手中的大羽环。
　　四周没有别的光，大羽环自身的蔚蓝色光辉异常明亮。
　　蓝试着用它打开一个涡流眼，手刚覆上，蔚蓝色的光闪烁了两下，紧接着熄灭了。
　　柔软的羽毛又变得僵直，像一片枯树叶。
　　蓝很惊讶，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坏了？
　　她捣鼓了好一阵，也没能再次开启大羽环。
　　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快要被这个玩意儿逼疯了。
　　希兰泽那里是不可能回去了，白也没别的办法。看来她得再发个求助。然而一个求助没有回应，两个就有用了吗？
　　蓝盯着眼前合拢的羽毛，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
　　蓝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去，万一它又变好了呢？她实在是暂时没有心思再发个求助苦苦等救援。还是自力更生比较重要。
　　说着便要开启意识海洋的涡流眼。
　　所有的意识海洋都是运动的，这种运动小范围内无序，或者说不可检测，但大范围内是稳定的。所有运动都有自己的轨迹，它会遇到什么，会发生什么改变，如果掌握了所有运动轨迹那答案很简单，然而命运有趣就有趣在，身为局内人，不可能完全预知所有的未来。或许转机就在回首间，生命一下子就有了意义。
　　就像蓝准备蓄力开启意识海洋时，身侧有那么多的奇点像鱼一般游过未受影响，却偏偏击中了其中一个。
　　按理来说，自我意识海洋开启时是不会影响别的意识海洋的，即便是意识共鸣也很少，更不要说在未经主人允许下直接在奇点开启涡流眼。
　　能在外部使其他意识海洋被动开启的，大多都是能力非常高强的神，或者，开启的意识海洋与本身意识十分匹配。前者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后者是比前者多一点的传说。
　　蓝从来没想过就凭自己那从未成功有过外源交流的意识海洋——相当孤僻苦寒的海洋——能打开别人的意识海洋，毕竟无论怎么想都没有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
　　而且蓝向来对自己隐藏意识波动的能力很自信，自打渡过天险后就更加小心翼翼，就怕打扰到别人又无端生是非。
　　看着眼前逐渐开启的涡流眼，蓝有些犹豫。
　　海洋主人似乎没有关闭涡流眼的意思。蓝和那个未曾谋面的海洋主人不知哪里来的默契，两人都相当有耐心，就这样慢慢地等。
　　蓝的心跳有点快，脑子里乱作一团——她不确定这个涡流眼是她打开的还是主人故意趁这个时机打开给她造成的错觉，她也不确定里面的人抱着什么心思。伤势初愈，蓝恐怕无力应付一场大的战斗，也无心去处理一段很复杂的新晋恩怨。刚刚在希兰泽那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蓝才匆匆离开的。
　　然而蓝还有点侥幸心理，毕竟这片区域是公认的主海道的安全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魔鬼故意捣乱祸害别人。
　　而且，万一真的是她打开的，这可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恐怕难寻其二。
　　蓝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慢慢伸出了手，一点一点靠近涡流眼。距离越近，就越能感受到里面的海浪拂岸，浪击岩石的声音，还有裹挟着水汽的略咸的海风，海风阵阵，带着高于她身体的温度，还似乎有阳光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在她的海洋，长达几万圣洛都是阴霾或黑暗，除了她极少有其他生命，海水是冰凉的，为了在海面上自保，她的体温也因此低于正常神体温度，漫长的黑夜里她唯一的慰藉便是那映在海面上的斑驳星辉。
　　也许是对阳光的无比渴望的驱使，也许是内心的侥幸心理占了上风，也许是她的直觉，蓝决定踏入这片海洋。

　　一座宏伟的城堡矗立在陆地和海水之间，突然一阵汹涌的海浪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海面，狠狠拍向扎在海中的城堡支柱，瞬间碎成无数的水花，在晴朗的天空下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芒。而这阵海浪的源头，正是在城堡正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漩涡。
　　城堡内，几个小妖是仅有的仆人，此时正在一楼厨房和餐厅静静收尾午餐后的打理工作，听到这阵不寻常的海浪声纷纷一时惊讶地停下了手下的活计，面面相觑。
　　一个个子高挑，身着制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匆匆赶了进来，看到他们，并没有什么面色变化，只是轻飘飘撂下一句“继续工作”就接着上楼了。
　　从厨房可以看见客厅——这个客厅是完全在海面上的，客厅的落地玻璃门半开，门外的宽阔阳台上摆着花架和小桌椅。阳台面朝大海，是木架的地板，从地板的缝隙中可以窥到下方的海面。由于刚刚的海浪撞向的正是阳台旁边的柱子，邻近的盆栽和地板都被打湿了。
　　两个小妖去清理阳台上的水渍，悄声交流道：“今天有客人要来吗？”
　　“没有啊，而且是这个时间，公爵作息规律向来闻名，不会有人没脑子地挑公爵的午睡时间来造访的。”
　　“我看那个涡流眼好像是被别人强行劈开的，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哦。”
　　“我倒是好奇谁能劈开艾岚堡北岸的奇点，而且主人貌似没什么反应。”
　　“待会儿我一定第一个去看看是谁进来。”
　　……
　　午后的阳光很强烈，尽管在北面，水渍也很快就被蒸发得不露痕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而花瓣上的水珠却彰示着，心潮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