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萧秦魏

1、镜子

　　（1）初识
　　我再次离家出走了。
　　搜刮净私人别墅里的衣服钱财，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我来到另一个城市，买了个单人宅。
　　从此独居。
　　——然而我想多了。
　　就在我搬来的第三天早上，我正准备刷牙的时候，突然见着了他。
　　事发突然，我当时就一杯子水泼过去。
　　他的手上的杯子也扬出去。
　　结果我俩都湿了。
　　他的脸和衣服湿透了。没有表情，一脸淡定，黑白分明的眼睛却闪着警惕和惊异。
　　我也是——我竟然知道我们在惊讶同两件事——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
　　其次——
　　为什么他(我)长得和我(他)一模一样！
　　接下来更令我气结的是，他的行为举止和我的一样！
　　竟然、学我！

　　（2）“同居”
　　我们俩几乎是同时动手的。
　　而他就像能预判我的动作似的，每一步都和我一模一样！
　　咕……
　　这真是饿了。
　　我们俩又同时掐着空挡比了暂停的手势。
　　这……太令人火大了。
　　但我只能换个策略，硬的不行，只能服软请人走了。
　　“我，去做，饭，你吃，吗？”
　　他不说话，我也暂时不想管他，自顾自地去厨房了。
　　这次他就没有跟我去厨房了。
　　我们同时动筷子，尽管他的脸仍然硬硬的，只有上下颔在动，但他周身的愉悦气息我感觉的到。
　　我做的饭菜味道怎么会差？嘿嘿。
　　从那天起，我默认了我有一个室友，他人不热情，从不说话，板着脸；喜欢学我，却从不进厨房；他的大部分爱好和我一样，他的性格也和我一样。
　　我很喜欢这个人了。
　　第一次共浴发生之前，他跟着我，我拦着他不让他进浴室，毕竟我总是一个人，我又不熟悉他，不太习惯。
　　可当我关好门，往浴缸里放水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我也是醉了！是跟屁虫所以无处不在吗？！
　　我郁闷地脱了衣服，他也板着脸，随着我的动作脱。
　　“哗啦——”
　　我们一齐进了浴缸。浴缸很大，足矣待两个人。我们在热水带来的水汽中，坐着，相视无言。
　　“喂……”我问：“你，是谁？”
　　他与我同步式地张口，像是想问我同样的问题。话音落后，我的问题他也没有回答。
　　真是，哑巴啦！
　　我试探性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我又去摸他病态白的脸颊。
　　摸他软软的耳朵。
　　摸他精致的锁骨。
　　他无不照做。
　　我最终抱住他，我发现他像水一样柔软。他反抱着我。在这浴缸里，水汽环绕着我们，我心里感到无比的充实。

　　（3）暴露
　　为什么我的离家出走要说“再次”呢？
　　我的记忆力很差很差非常差，是那种短的才几分钟，长的几个月就会忘记的记忆力。
　　我也不在意，日记也是隔三差五地写，所以目前我只知道我已离家出走数次，却不知道任何原因。
　　“算……了，我去，街上，买东西，你……一起？”很快我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废话，他向来只跟着我，却不说话的。
　　没找到镜子。本想打理下自己，却没找到镜子，我忘了安装么？为什么以前没发现？
　　然而我有个好帮手，他帮我了。
　　我也整理了一下他的。
　　出门。
　　他不见了。
　　我打开本已锁好的门，他果然站着里面。
　　不想出去？
　　好吧。
　　我连门都不关，有些小孩子气的跑了：明明一直跟着我，现在又为什么拒绝我。
　　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后，第一次出门。在此之前，一直靠网购过活。
　　路上，我看到了在我前面的他。我走过去，拥住面无表情却眼带愉快的他。
　　果然，不是白相处的——他想逗逗我吧？
　　经过一番询问，绕了点路，我终于来到离家并不远的电脑专卖店。
　　我和他的电脑散热器都出问题了，我不会修，也不想修，干脆重买。
　　服务员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这台，怎，么样？”
　　“新的，款式？可以，有。”
　　“就，这，个？”
　　我询问他。
　　他点了头。
　　“就这，个。”我对服务员说。
　　与服务员谈好送货□□，我和他出了门。他在那店里时，整个人都变成了暗淡色的。我也不喜欢服务员的眼神——就在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
　　我知道我说话的方式怪怪的。
　　我知道我的行为怪怪的。
　　但是他还在。
　　之后，我们一起去了卖镜子的地方。在这里，他的精神变得很好，我也很高兴。
　　我又发现了我们又一个的共同爱好——镜子。
　　我和他挑了很多种镜子。
　　也许买的真的太多了。因为我要在大门上安一个，客厅的空余墙壁安几个，还要将柜子围上镜子，嗯，厨房也要全装。
　　我心情很好，我对他说：“如果，可以，我想……把，全世界，都用镜子，装饰。”
　　店员也许是被数量吓到了，叫来了老板。老板或许也被惊到了，看这我颤啊颤的大半天没说话。
　　估计是因为开店以来第一次有人定做超级大的镜子，老板有些为难的说要多付一些钱，顺便等一段时间，另付钱的话，做好后还可以安排人帮忙装修。
　　我答应了，把地址告诉他。

　　（4）被抓
　　老板送了我一个枕头大的镜子。
　　我们回了家，只不过在路上时差点被车撞了。
　　今天我和他的心情都很好。所以我忍住了把那辆差点撞上我的车砸碎了的冲动。只是把车门掀了，车身上破了洞而已。
　　而车主似乎认识我，虽然惊惧地下了车，但后来是一直掐媚着任我砸车，还阻止人报警。
　　我皱了皱眉，有人认识我，这可不妙。
　　我在围观人群里也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人啊肯定是个神经病，我下班前不是我接待他买电脑嘛，他一直对着空气问意见，吓死我了，真……”
　　我头有点疼。他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他刚刚还愿意纵容我。虽然我在废车的时候手脚有些疼，但看到他也在帮我砸车，我挺高兴的。
　　我也没想到追我的人来的这么快，我俩打不过，被药弄昏了。
　　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我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手上打着点滴，旁边半点人影都没——
　　他，不见了。
　　我挣扎着起来，坐着。
　　真不见了。
　　我猛得扯下针头，翻身下床。
　　门打不开。
　　我奋力撞门，大喊：“让！让！我出去！！让我！找他！把他！还给我！我想起来了！你们！这群！这群骗子！把！镜子还给我！”
　　“把镜子还给我！”
　　是啊，我想起来了！我的——镜子！
　　从我有稳定的记忆起，镜子就陪伴在我身边了。
　　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都从政，虽然听老管家说父母是因为政治仇敌会威胁到我的安全才让我从小远离他们独立生活的，但我心中的芥蒂仍是非常深。
　　可是，镜子，这个除了我谁也看不到的人。
　　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在我需要安慰的时候。
　　他都在。
　　这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喜欢模仿我的，说话总和我同步的却从来都是没有声音的，面部表情永远是僵硬的，就像是我本人的人，是我最最喜欢的人。
　　可是外人都排斥他。
　　他们说我有病，语言不清，行为不正，逼我吃药。我的记忆力就是因为有人害我，让我吃错药导致的。
　　他们还说镜子是不存在的，是我的臆想，总找人治我。
　　他们，包括我的父母。
　　所以才会有他们困住我，我逃出去，他们又把我抓回去的循环。
　　才会有，我一次次的忘记镜子，又一次次的想起的事。
　　我的记忆不全，不过我想，一定是他们把镜子抓住了吧？一定是的！
　　我靠着门，听他们说话，“呜呜……要不是儿子有买镜子的喜好，呜……我们就找不到人了，可……为什么，还要儿子受苦啊！”
　　“怎么，这种儿子你也想要？”
　　“我，唉……”
　　我又躺回了病床，头上手上都做了包扎。
　　我的镜子回来了。
　　他躺在我身边呢。我抱着镜子，我看到他笑了，那么灿烂，那么安慰我心，身上的伤口都不痛了。
　　镜子，镜子，我好喜欢你呀~
　　“好喜欢你呀~~”

　　（5）永诀
　　“管家，这小少爷受的苦够多了，为什么要执着于医好他呢？”
　　“……为什么……不让他快乐一些呢？”
　　管家没有回答。
　　医生叹了口气，把死亡报告交给他。
　　这回的治疗很……成功，那个小少爷不再妄想他的镜子。
　　却在众人掉以轻心的时候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