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 ...

  •   何监对他的一番言语教诲可谓是推心置腹,李泌自然明白。但眼下老师的每一句教诲,只会让那些狼卫离得逞更近一步。
      再待张小敬被押回后,何监又单独召了他进侧殿。
      李泌不知道张小敬同何监说了什么。
      老师出来时的脸色僵硬难看,长须微微发颤,这表示他十分生气。李泌以为何监会有所作为,或对自己再一番苦口婆心。
      但老师却只让人先将张小敬关押起来,并无其他动作。
      人是抓回来了,他在怀远坊惹出的祸事可还要靖安司善后。大司仪到得很快,来势汹汹。李泌出言寒暄安抚,只叫大司仪又不冷不热的堵了回来。
      他知晓,长安城中的胡人多信祆教。所以一旦起了争执,光是信众骚动便能掀起巨大风波。至此官府与夷教交往向来慎之又慎。
      大司仪上前来便是一堆官话,隐含威胁。李泌眉头紧皱,对方既咄咄逼人又绝不肯手下留情。他攥紧拂尘,一时被激起年青傲气。
      薄唇微抿,不交二字实在没甚底气,反有些小孩心性。

      卢若渝同王韫秀是手帕之交,而王宗祀将军与李泌则是好友,二人倒常常能在将军府遇见。
      这日,王宗祀将军与李泌在庭院中弈棋。伴着飒飒风声,柳叶顺风而落之景更有一番滋味。
      王韫秀见二人弈棋不作彩实在无趣,转而就要和卢若渝作赌。
      “至真,左右无事,我们以此作赌如何。”王韫秀站在亭廊瞧着院中自家阿爷与那位神童对坐下棋便提议道。
      卢若渝循她之言也往庭院中看去。少年郎气定神闲,目光如炬,一身意气。没等她回话,王韫秀急不可耐地拉着她走向他们,边走还边言道。
      “呐,我自是赌我阿爷胜的,”王韫秀一脸骄傲地做好选择,“就只好叫至真勉为其难选那李长源啦。”
      卢若渝却轻声呢喃,“并不算勉为其难的。”
      “我本就是想赌长源胜。”
      王韫秀大大咧咧,不曾听见卢若渝飘散在风中的碎语,更不曾在意。
      王宗祀宠爱女儿人尽皆知,看女儿如此势在必得,他倒也生出一决高下的心思,旋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李泌却不甚在意,只是淡淡瞥了眼卢若渝。
      “吾不曾输。”
      平静不见起伏的语调反让她安心。
      赌注不过是女儿家各有偏好的珠钗或绢帕。而王韫秀也晓卢若渝一手针线活计出色,便要此为注,用她巧手做方帕子来。
      卢若渝苦思许久却想不出索要何物,但瞧着王韫秀所佩戴钗簪脱俗,即以为注。
      “至真,你这双眼真谓毒辣。”王韫秀伸手摸了摸那簪,颇为得意。“这可是毛顺大师亲手做的呢。”

      怀远坊内,姚汝能不敢妄动。张小敬被带走前所言的坊内名录,叫他着实为难。他只甩一句话的事,倒叫自己在这儿抓耳挠腮,无从下手。
      卢若渝同寸心有姚汝能相助,已能顺利离开怀远坊。但她却还未离开,见姚汝能踟躇不前,她便冲寸心颔首示意。
      寸心抿嘴有些不满,但还是请姚郎君过来。
      “张都尉临走前所说的坊内名录,姚郎君是在为此头疼吧。”卢若渝私心想为他做些事,她指着寸心又说,“寸心信奉祆教,也许能帮你问到一些线索。”
      姚汝能摸着下颌,分明犹豫。“我想,长源是不想让你牵涉其中的。”
      卢若渝故作苦恼地摇头叹气,“那该如何是好,我恐怕已经参与其间了。”

      官场历来水深,李泌还是太年轻。何监及时出面同大司仪交涉,两人在殿外详谈。待何监再度走回到大殿时,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微妙的尴尬,脖子上也多了一条火焰状的束带。
      殿外,何监不露痕迹地语打机锋,成功地将不利局面转至他们祆教。毕竟舆图是在祆教祠堂被人取走,若要追究到底,他们祆教也无法置身事外。
      三言两语下,大司仪脸色霎变,其中利害他自担待不起。若因此事圣人笃定他们与狼卫有所勾结,恐怕难以辩明。
      何监还是老练,话锋再一转,又言明祆教明礼笃诚,定是不会与奸人勾连的。随后微微一笑,随口便道出他们祆教正神之名与教中习语,不由得让大司仪目露精光,十分震动。
      祆教教义繁复,朝中官员并无兴趣对此深入了解。虽是小教,但只因其信众行事好聚众,一旦有什么纠纷,极易酿成骚动。所以凡涉祆政事务,大唐官员都是如履薄冰,皆以安抚为主。
      大司仪居长安数十年,从无有大唐官员愿意认真了解本教,一直深以为憾。而现下,何监一番言语,难得让他有些盈眶泪目。
      这可是第一次有大唐高级官员引用本教教义。
      接下来则十分顺利,大司仪即刻手书交与靖安司传令官,让其将他亲笔手书交与怀远坊里正,命他们极力配合靖安司调查。
      李泌跟在老师身边,欲言又止。张小敬如何处置是他心中头等大事,他现在愈发相信徐宾的大案牍术无错。张小敬正是他眼下所必需之人。

      王韫秀趁阿爷和李泌皆去更衣时际,悄悄调换了棋盘上几枚棋子,又转头询问卢若渝。“至真,你快帮我瞧瞧,”
      “我阿爷是否扭转态势了。”
      卢若渝哭笑不得,但心知她性子,且又想这番赌局左不过是他们之间玩笑胡乱作的,恐长源也当是这般想的吧。心中一时侥幸思忖着让韫秀开心便是,遂低头仔细端详。
      “再去此枚吧。”卢若渝拿下那枚黑子递她。
      王韫秀正要接下,转念一想,又缩回手去。“不行不行,若是那神童瞧出来定以为是我做的手脚。”
      “这棋子放在你那呀才算稳妥。”
      所以现在,李泌认真盯着棋面局势,若有所思。卢若渝则略显心虚地后退一步,不敢看他。王宗祀将军自当看出其中蹊跷,哈哈大笑权当解围。
      “哈哈,小友此盘倒是吾承让啦。勿怪勿怪,哈哈哈。”
      李泌微微抬头望向王韫秀,她自是坦坦荡荡面露轻松,志得意满。王韫秀大笑着揽住卢若渝的肩膀,神采奕奕。
      “至真你可赌输啦,可千万别忘了我的帕子噢。”
      卢若渝笑着应承,心中却是无奈叹气,看长源的样子像是十分在意此盘胜负。李泌神色淡淡,眉目却有些许拧结。
      将军府外,李泌的车马已备好,他却迟迟未动身。直到卢若渝走来他偏头伫立,分明是有话言说的样子。
      卢若渝莫名胆怯,向他行了一礼又稍稍往后一退。
      “吾处事认真,亦会用心对待玩笑赌局。”
      她的心咯噔一声,顿时惶惶不安。
      “吾从不令人失望,但至真若愿吾输此局,并无不可,及时言明便是。”李泌鲜少依他人之言而行。
      输之滋味今日初尝,似乎也并不算困难。
      少年郎眉眼再不似方才紧锁,自然舒缓开来。
      待卢若渝反应回神时,李泌已然上马欲行。她连忙向前疾行几步,走下台阶,冲着李泌的背影喊道。
      “长源当然从不会叫人失望,”
      “我也从来不想让长源输。”
      “至真.....至真在此向长源赔礼了。”卢若渝实在是羞愧难当,长源如此郑重对待此赌局,自己倒好,竟自投敌营,真是该打。
      李泌未曾回头,唇角则微微勾起。“你无错,不用向吾赔礼。”
      “此盘弈棋,是吾输了。”

      卢若渝等候在怀远坊坊门前,远远便见寸心一路小跑回来。“三娘,能问的都问出来了。”她气喘吁吁,额上还有几分虚汗。
      “不用着急,时辰还早。”卢若渝让她歇一歇。
      寸心却顿时哭脸,“三娘呀,回府还需梳洗更衣,这般一算,登楼时辰就恐耽误了。”她又掰扯指头细细算来。
      寸心冥思苦想,在旁一个劲儿地嘟囔念叨各个坊名,“此刻延康坊也定是人流如潮,只好继续往下走再过朱雀大街了。”努力想挑出一条近路来。
      “问到什么了。”卢若渝冷不丁地开口问话。
      “啊....”寸心即刻应答,“姚郎君只要奴问信徒中有无手带铜钱之人。三娘且安心,那人住处已被寻到。”
      卢若渝点点头舒口气,“不曾贻误他的事就好。”
      “只是奴还听见....”寸心支吾其词,不知该不该说。但见娘子不肯罢休的神色,只好悄摸凑到她耳畔。
      “奴听见....听见那官军说什么,”寸心不时张望四周,“说什么屋里的人都已气绝,还有什么并未发现舆图之类的话。”

      又某一日,李泌正欲从王宗祀将军离开,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急切追来。他停住步伐,稍稍等候片刻。
      “长源留步,”卢若渝走得急,一时不察反被门口低槛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扑向李泌身背。
      完了完了,她的妆画要印在长源身上了!这件墨绿道袍她可一直欢喜的很呐。
      李泌一步未动,女子撞上来的力道宛如一道清风吹拂。
      卢若渝连忙从他身背离开。“失....失礼....”她悄悄拿眼偷瞧,果不其然铅粉都沾在他的道袍上,白白一团,分外乍眼。连那芙蓉花花钿的模样也印在上方,她哭丧着脸十分难堪。
      “何事。”李泌转过身,并无责怪之意。
      她手忙脚乱地将袖中连日赶制的绢帕递上前,小声应话。“这是赔礼。”
      李泌扫过一眼,是方竹青色绢帕,料子看上去极细腻。“吾曾言明,至真并无过错。不需向吾赔礼。”
      “是至真不该将赌局视作玩笑,也不该连同韫秀舞弊致使长源负此棋局。”卢若渝低声言语,“更不该自以为是地揣摩长源心思。”
      她低垂着首,见李泌并未作答,咬咬牙再说。“至真做事一向坚持,若长源今日不收,那至真明日再赔礼;明日不收,后日自亦是如此。”
      李泌宽眉一扬,“此事已罢,至真可不用再放在心上。”
      卢若渝手中空空,绢帕早被一双微凉的大手接过,纤长的指骨轻轻划过她的手背。分明是冰凉的触感反让她突然热气翻涌,耳尖泛红。
      “吾只做执棋之人,从不做他人局中之棋。”此时李泌正坐马腹上,忽而朝她开口。“胜负皆吾之所想矣。”
      他嘴角淡淡一丝笑容迎着日光光彩夺目。

      张小敬嘴里塞满了羊肉,还提着嗓子尖声尖气仿着寸心的话。“若不是看在李郎君的面上,我才不会帮你呢。”
      右相动作极快,转眼之间靖安司竟岌岌可危。何监被允准告老还乡,还不在观灯的名册之内。
      老友暴毙,圣人冷待。何监一瞬间心凉可悲,仍不忘替李泌再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只可怜他老人家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时间紧迫,好在他们从那被怀远坊坊众围殴致死的狼卫口中得到了名为阙勒霍多的线索。
      “这倒还是承了李司丞的情了,多谢。”张小敬将手里的羊肉递过去,“你不吃啊。”
      李泌听完他的话,宽眉就未曾松开,“我在辟谷。”
      “这都是寸心教你说的。”他薄唇微抿。
      张小敬轻笑着,“那位卢娘子热心地很,知道我要被押回靖安司就赶紧叫她的婢子告诉我祆教的教义。”
      “说定能派上用场。”他瞟了一眼李泌,勾起的嘴角叫人生厌。“还说.....”他故意提高声调,果见李泌小狐狸坐直身体直直看向自己。
      “还说这般斡旋之术惟何监会用,叫我一定要转告何监。”
      李泌自然知道张小敬想看他此刻笑话,反而出言反驳。“至真怕是说,”
      “大司仪定仗理欺人,因我人微言轻,必不给情面。只有让老师出手方能将此教义自然言明,叫他们心悦诚服。”
      张小敬怔了怔,想击掌赞叹却记起手间油腻遂未行。“李司丞竟是一字不差,真是佩服佩服。”
      “二人心意既如此相通,”
      “小狐狸你又为什么还要退婚啊。你难道不知唐律退婚自有惩处吗。”
      这时轮到李泌沉默,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方帕递与张小敬。“怀远坊供奉名录来了。”张小敬见那是一方竹青色绢帕,四四方方折叠整齐。正对着他的那面精细绣着庭院之间有二人对弈之景,棋盘之上一枚黑子十分惹眼。
      “我可没你那么讲究。”

      姚汝能突然记起曾经在坊门前遇见过那位手带铜钱之人,只可惜当时不曾细究,反让人逃脱。
      他走到坊门时,却见卢若渝还在此停留,匆匆上前询问。“至真,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吗。”
      寸心还在与她低语,见状便默默退至娘子身后,低头不言。
      “今日奉旨登楼观灯,但现下时辰已不早,我恐耽误。正与寸心商量拣条近路好速速回府。”卢若渝向他行礼。
      姚汝能眉眼微转,帮她细细思索一番,便道。“不如从敦义坊过朱雀大街,至修政坊后再往前两个坊便能到宣平坊了。”
      “修政坊的人不多,你们便可快些行路,定不会耽误时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呀
    其实妹子和李司丞的对手戏是很少的
    大部分都是在回忆部分
    说实话还是怕自己写的不好,尽量不让大家跳戏吧
    接下来请欣赏迷妹卢若渝的日常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