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李邺侯妻卢氏》从心酱

21、第21章

　　贞元四年，父亲已是垂垂老矣，行动略有不便，可精神却很好。
　　李繁不日便要入仕为太常博士，也算没有辱没赵郡李氏一族的威名。可他近来却颇为担忧父亲的身体。

　　“阿渝啊，这帕子都用旧了。”李泌已不再是当年的清俊男儿，皮肤松弛眼神浑浑，瘦骨嶙峋的手指还是捏攥着那方旧帕子。人躺在摇椅上，暖阳洒在他身上，嘴边轻声低喃。
　　绢帕的颜色已然发白，边角的丝线都露出好些根，其实早就可以换一方了，可李泌说什么也舍不得。
　　李繁看得心酸，可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阿爷的症状越发严重了，年纪大了性情则越像个孩子，神志也开始慢慢糊涂起来。别的还好哄着父亲，可有关阿娘的事李繁万不敢胡闹。

　　长兄早逝，让阿娘大受打击重病一场，后又跟着阿爷东奔西跑，身体早已不堪重负。阿娘看似柔弱，却十分要强，病痛堆着堆着便也好不全了。

　　大历十二年，丞相元载犯罪伏诛，其妻子皆被赐死。阿娘与丞相妻乃为幼年手帕交，见他们逢此变故，阿娘旧疾复发一病不起。
　　将将熬了几个月，还是先登极乐而去。

　　但阿爷却连难过的时间也没有，时年又为宰相常衮所忌，被贬至地方供职。到现今这位圣人登大宝，才重将阿爷迎回朝中。

　　阿爷一生为大唐，老来终看到大唐复兴的希望，也算是得偿所愿。
　　李繁站在里屋，看见父亲的摇椅缓缓停下，转头冲小真儿说话，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摆在一旁的棋子。
　　“阿渝，这颗棋子该这般走，”李泌苍老的面庞忽然笑起来，对着小孙女眯眯笑。“要我让你一子么。”

　　小真儿年已及笄，很受李泌喜爱。
　　因着小真儿的出生，算是圆了李泌生女的想往，更是过了一段温馨的日子。

　　“祖父，您又认错了，”李真半蹲着牵上李泌的手，眼睛晶亮如星。“祖母她，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您忘了？”幼时祖父也是这么哄瞒她的。
　　李泌笑容渐止，抽回了手继续放在腹前，转脸对着煦阳晃动摇椅，忽然沉默。

　　日子恍惚过着，李泌还是时时叫错。李真也不再纠正祖父，她好像也有些明白。祖父不过是透着她想念祖母，透过她弥补祖母，更是通过她接着怀恋祖母。

　　“阿渝，我好些日子没见你，”李泌这日竟从摇椅上站起来，去迎刚刚上香而归的李真。再过半月，李真也要出嫁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已做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请期亲迎了。所以这段日子李真忙碌地很，也没有日日来陪伴祖父。
　　“阿渝，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腿脚不太自如，却走得着急。

　　李真赶紧跟上不敢懈怠，就见祖父颤颤巍巍地推开祖母的旧屋，脚步蹒跚地朝妆台而去。

　　这屋子合上屋门也有十二年了，长到李真都有些记不清祖母的样子了。屋子虽然锁着，可阿爷还是偷偷瞒着祖父细心打扫。免得祖父哪天清醒过来想要重新再看看祖母的物件时，落满灰就不好了。

　　李真才踏过门槛，祖父手捧着两张已经泛黄分辨不清字迹的婚书走过来。

　　别纸几近透明，李真依稀能瞧出几个字来。

　　卢氏若渝自范阳卢氏次女。年尚初笄，末阚礼则，承贤赵郡李氏六世孙李氏泌未有伉俪，愿存姻好，愿托高援，谨回姻媒人王氏，敢不敬从，某自。

　　李泌嗓音沙哑厚重，一字一句念得清楚。
　　李真不禁含出眼泪。那别纸上她已只能瞧出祖母的名讳，其他都随年月消磨不见。可祖父仍然视之若宝，将其上的内容深深印在心间。

　　“你祖母她啊，一直都比我勇敢。”

　　李真出嫁那日，祖父难得清醒一些，坐在堂上慈爱地看着她。送她出嫁时，她泣不成声。
　　“小真儿，你也要勇敢。”

　　她记起来了。
　　祖母牵着她的手走在上元节的坊市间，也曾那么对她说过。

　　“祖母刚刚许了个愿，祖母希望真儿能做个勇敢的孩子。”

　　贞元五年。
　　李泌仍然躺在那张摇椅上，手里攥着残旧却干净的绣着竹枝的方帕，还捏着泛黄模糊的通婚书。
　　头微微一偏，阿渝就坐在旁边手中的针线活越发熟练，正替他绣着帕子。她抬眸冲他莞尔一笑，“长源不肯让我一子么。”

　　李泌慢慢坐直身体，弯起嘴角目光贪恋地盯着她。
　　“我拿绣好的帕子换颗黑子如何。”

　　三月二日，累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封邺县侯，世称“李邺侯”的赵郡李氏六世孙李长源病逝于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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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片番外很早就放在老福特了，今天突然想起来晋江没发
算是给自己一个真正的结局吧
我写文，真的不爱写番外
有些故事结束了就让他们真的结束了吧
谢谢大家喜欢，哪怕本文有那么多其实逻辑不自洽的地方
是真的结束了
隔壁的锦衣之下，我也会努力写完的，尽量不坑
再隔壁的亲爱，就允许我弃了吧，热情这种东西真的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捂脸】
希望新文能再见，谢谢大家捧小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