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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死亡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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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光中学,8:07am。
宇智波绯世拐进僻静的楼道,转身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太宰治眨眨眼,无辜又柔柔的笑了笑:“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了么?因为那一舞,我对绯世君惊为天人,正在认真的追求着你。”
绯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学园祭那天跳舞的不是我。”
“好好,我知道了。”太宰治语带笑意的应着,注视着绯世的眼神依旧温柔宠溺,像是在看闹脾气的情人。
他的年纪比绯世现在大上几岁,做起这种表情倒还真有几分样子。
绯世:“……”
看出樱发少年的无语,太宰治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好了,不逗你了。呐,继续装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或者说你只是觉得好玩?嘛,如果只是这样,我陪你玩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绯世瞥了他一眼,偏头看着外面的操场:“所以,你果然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立刻反驳:“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是真心追求绯世君的哦。”
“是么?”绯世听不出情绪的反问了一句,扭回头与他四目相对,碧眼冷静而深邃,让被注视的人下意识便感觉心悸,“那么,你是真心喜欢着我的么,太宰?”
太宰治眸色微暗,唇边的弧度却不变,语调轻缓却毫不轻佻:
“啊啊,真让人伤心呢。我明明已经那么认真的对绯世君发出过殉情邀请了,这难道还不够证明我的心意吗?”
与其痛苦的活在这无趣的世间,还不如彻底干净的死亡更让人向往。
他过于通透的头脑让他早早就明白,与周围人相比,自己更像一个丑陋的怪物,虽然很想普普通通地活得像个人,但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做到。
他一直孤立的游走于世间,从始至终没能找到谁与他本质相同。
直到他遇到这个人。
缺乏爱人的能力的他,好像在那一瞬突然便领悟了何为“爱情”。
所以,邀请心爱的人一起体验死亡的纯粹,就是他这个连幸福都害怕的人所能给的,最真挚最火热的告白。
少年平静温和的假面下,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在涌动。
宇智波绯世微微一愣,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在刚才那一瞬,他好像捕捉到了些许……一直没能捕捉到的,太宰治的真心。
只不过下一秒,太宰治又马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还是说,我必须要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绯世君才愿意相信我呢?”
绯世表情一木。
——又来了。
他转移视线不再与太宰治对视,无声的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太宰治这个人,总会在别人对他印象改观的下一刻,立刻亲手将这种印象撕碎。
就像刚才,他说着听起来像是真话的独白,身上的气息孤独又悲哀,像是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无法被理解的旁观者。
那样的他,甚至让一直以来独立于人群之外的绯世,感到了些许异样的共鸣。
可下一瞬间,他又变得像平时一样顽劣起来,似乎在担心或害怕着什么,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进行伪装。
即使是绯世,也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真心。
“跟你说话真是有够累人的。”他忍不住这样说着,抬手捏了捏眉心。
“……是吗。”太宰治的表情模糊了一瞬,“抱歉。”
绯世一愣。
“你……”他有些迟疑的看了太宰治一眼,拿不准他现在又想干什么。
他的道歉太突兀了,跟之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只不过,没等他分辨出刚才那句抱歉中隐藏的情绪,太宰治就转身离开了。
突然的,没有一点征兆。
仿佛是被绯世那句话伤害了一般。
但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难道会如此脆弱么?
绯世凝视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眼前似乎还回荡着他转身前最后的那个笑容,眉头微蹙。
这个人,刚刚明明是在笑,但微垂眼帘的样子,看起来却更像是……哭。
*
从那天开始,太宰治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绯世面前。
就连地下诊所,他都没有再去过,就好像一下子人间蒸发了一般。
绯世知道这恐怕与那天发生的事有关,只不过他并不认为是自己伤害到了太宰治,这恐怕只是对方想让自己以为的。
后来想想,太宰治那天的举止,比起日常的在心上人面前刷存在感,反倒更像是一种道别。
一种不知为了什么而进行的,单方面的道别。
周日的一天,黑发青年照常来到诊所准备营业,刚坐下不久,店里就来了人。
“拜托开点儿童的退烧药。”
在那沙哑中带些慵懒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黑发青年动作猛地一僵,倏然回头看向来人。
织田作之助双手插在米色外套衣兜里,眼中带着些疑惑望着这位年轻英俊的医生,仿佛在问“怎么了”。
绯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扭头走向药品陈列架。
——声音,和消太好像……不,从声线上分析,是完全一模一样!
他面上平淡心里惊讶的想着,嘴上尽责的问了些症状,拿了盒效果好的退烧药递给青年,一边观察他一边报出价格。
港口黑手党最底层成员接药的动作一顿,没忍住挑了挑眉,低头打量那盒药:“好贵……”
“贵么?”绯世面无表情。
织田作之助没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掏钱:“算了,听说这里医术水平很高。”
绯世随意瞥了眼他的钱包,将药塞到他怀里:“别掏了,这药送你了。”
织田作之助一愣。
黑发青年已经转身往办公桌的方向走了。他没有回头,就好像已经知道了身后的人在想什么,语气毫无起伏的说:“放心,药是安全的。”
他拿起药品管理单记下一笔,语调淡淡的:“记得让孩子多喝水。”
织田作之助微微睁大眼睛,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会儿,垂眸将药收了起来。
自那天起,绯世便常常能见到这个声音跟自家监护人一模一样的青年。
他好像做着十分繁杂的工作,每天都奔波在收保护费、清理弹壳、刷洗地板血迹的路上,二十好几了还在港口黑手党的最底层扑腾。
没错,拥有彭格列情报网的绯世当然知道他隶属港口黑手党,还知道他叫织田作之助,薪水微薄却收养了五个孤儿,还有……跟太宰治是朋友。
当然,织田作之助的资料摆在他桌头的同时,他就收到了沢田纲吉长达一小时的视频通话,中心思想可以归结为“绯世酱你千万不能被外面的的野男人(?)迷惑了啊QAQ”。
将名义上的BOSS的蠢脸从脑海中赶走,绯世将手里的绷带打结,直起腰松了口气:“这样就没问题了,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昏迷中的黑手党小头目没有回答,代他回答的是跑腿小弟织田作之助:“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绯世平淡的点头,转身去洗手台边清理手上的血迹,半晌没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不由得奇怪的转头,一下子与织田作之助对上了视线。
他神色不变:“怎么了?”
织田作之助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立刻偏移了视线,稍显局促的抬手摸了摸脖子:“中午……有空么?”
绯世动作一顿。
横滨,0:30pm。
“——这就是你推荐的料理?”
背对着公路和大海,换回了本体,穿上了便服的绯世坐在小饭店的卡座上,低头看着眼前卖相还算不错的咖喱,微微挑眉。
“啊,味道很不错的,我保证。”织田作之助坐在他旁边,拿勺子舀了一大口咖喱,露出较平时更柔和的表情。
饭店老爹站在柜台后擦盘子,和蔼的眯眼笑着。
绯世没有多想,也跟着拿起了勺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织田作之助不动声色的斜眼看向他。
空气静止。
窗外有汽车呼啸而过。
织田作之助偏头看向一边,左手握拳抵在嘴角,右手将水杯推了过去。
英俊的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的拿起来,仰头一气灌下一杯。
“你想杀了我么,织田作之助?!”
“噗……咳,抱歉抱歉,我忘了这个味道一般人接受不了的——”
“你就是故意的吧?”
平时总是一幅冷静模样的黑发青年,此刻却眉头紧蹙着快速站起身,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旁动作急促的接水,被辣的耳尖都有些泛红,整个人都多了种平时没有的鲜活气。
织田作之助根本控制不住唇角的上扬,一手托腮目光柔软的看着他,另一手又舀了勺咖喱。
“……我觉得味道真的不错啊?”
“行了,你闭嘴吧!”
于是从那天起,绯世再也没有答应过织田作之助任何饭局邀约。
只不过,除了过于偏激的口味让人无法接受,性格沉稳的青年真的是个不错的朋友。
深夜,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宇智波绯世神情冷漠的盯着手机上最新传来的情报,声音低沉:“Mimic……?”
他沉默许久,才看不出情绪的收起手机,仰面躺回床铺,朝头顶的灯伸出手。
那天在饭店里,一向表情平淡的青年忍不住微笑的样子,直到现在还能在他眼前浮现。
他微微眯眼,碧眸中倒映着灯光,更显晶莹透亮。
旁边的床铺忽然下陷了些许,经过几个月的饲养后已经长大不少的小黑猫无声跃上床,踩着绯世的身体来到他枕边,小粉舌轻舔他的脸颊,带来些微痒意。
绯世侧头看向它,自言自语一般发出呢喃:“我该怎么做,泉奈?”
小黑猫歪头看着他,冰蓝色的大眼清澈见底。
它用小爪子洗了会儿脸,便趴卧到绯世枕边,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叫声细细的:“喵呜~”
绯世怔怔的看着它,神色恍惚。
“……啊,是么。”
仿佛听见了那个最初给予他陪伴的青年的回答一般,他轻声应着,将目光移回头顶的灯。
光华在他的眼中流转。
“是啊。身边的人死去,对留下的人来说真的是非常孤独的事。”
他低声说着,眼里渐渐浮现出幽远的追忆。
从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从没有改变过什么。即使能够逆转时间,也从未做过什么与历史不同的举动。
但在这里,没有历史。
天|衣无缝的事,在这世间是不存在的。如果不去做,就永远不会知道拯救了别人会是什么感觉。
美丽不似凡人的少年这样想着,看着头顶的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朝着那光伸出的五指蜷起。
——这一次,他还能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