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别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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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有风的气息，带着些许冰冷的铁锈味。
宇智波绯世在梦中睁开眼睛，看到了纯黑色的天空和巨大的、白色的落日。
他站在荒凉斑驳的秋野上，顿了顿，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对上了他柔软一片的黑色眸子。
【“绯世，最近好么？”】
宇智波佐助神情温和的问着，黑色的披风被风撩起轻微的弧度，卷起一串远去的草屑。
绯世静静的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说道：【“这是你第二次在这里这么问我了，爸爸。”】
佐助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回答：【“这也是你第二次逃避我的问题，绯世。”】
【“……我没有。”】
【“又在说假话。”】
佐助抬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看起来有些好笑。
【“在说谎的时候，不要在心里想‘我在骗人’，就当做是在说实话，要表现得像平时一样。像你这样刻意移开视线是不行的。”】
绯世听到这里，忍不住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教我怎么说谎？”】
作为父亲的佐助轻咳一声：【“有时候，谎言也是很必要的，举个例子，假如你成了叛忍，以前的伙伴哭着喊着要你回去，这种时候你就可以对他说：‘哼，有太多的羁绊只会让自己迷惘，强烈的想法和珍惜的思想，只会让自己变弱。’”】
【“……可我为什么要当叛忍？”】
【“……举个例子。”】
【“不，普通来说举例子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例子吧？还是说，爸爸你心底其实残存着这样叛逆的梦想？还有那么中二的台词也是——”】
【“……好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学会——”】
【“你在转移话题。”】
【“……第一个问题——‘绯世喜欢吃一乐的番茄豚骨拉面吗？’”】
绯世无动无衷的看着他，好几秒之后才木木的回答：【“不喜欢。”】
他顿了顿，又一脸冷漠的补充：【“我最讨厌番茄了。”】
【“这不是很好吗。”】佐助又轻咳一声，神色如常的继续提问：【“接着来——‘绯世是传说中那个木叶的创始人宇智波绯世吗？’”】
【“不是。”】绯世非常平静的看着他，【“我是被思念过度的二代目大人用那个人的细胞造出来的儿孙。”】
【“……”】
宇智波佐助诡异的沉默了几秒，之后扶额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要随便往二代目身上抹黑。”】
【“我没有。”】绯世一脸认真，【“那个人的话，确实有可能这么做。”】
【“……现在连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假话了。”】
佐助打量了他几眼，心绪复杂的继续道：【“那——‘绯世想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家人吗？’”】
绯世一顿，迟疑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也不能说真话么？”】
【“测试还在继续。”】佐助不为所动的盯着他。
【“……不，不想。”】
绯世说完，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佐助的唇边染上淡淡的笑意。
他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平淡的说：【“最后一个问题——‘即使仍然要让像家人一样重要的人痛苦，绯世也坚持如此吗？’”】
【“……”】
没有人回答他。
不知名的幻境中仍是青年形态的绯世沉默着，注视着他的双眸深邃而暗沉。
良久，他才避重就轻的回答：【“爸爸，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佐助表情不变：【“回答我的问题，绯世。”】
绯世没有听从他的话。
他垂眼看向他的脚下，好一会儿都神色难辨。
空气寂静下来。
对面的人动了动，慢慢走进了绯世的视野，空荡荡的左袖映入了他的眼帘。
【“绯世。”】他轻轻的唤着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为什么沉默？”】
绯世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那只左袖上，又慢慢转移向他的面庞。
【“因为这个问题我不想说谎。”】
他终于淡淡的开口了，神色看起来无比平静。
【“无论是你和妈妈、姐姐，还是那些家伙，我都不想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痛苦。人类的情感是复杂的，相应的表情也千千万万，但其中就属‘哭泣’的表情最为难看。”】
【“与之相反，‘笑容’这种表情是最为美丽，也最让我喜欢的。我答应过姐姐，总有一天会朝她露出笑容，但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所以我认为，让人类露出笑容是最困难的事情，同时，也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宇智波佐助深深的望着他，听不出情绪的开口接道；【“所以你愿意为了让他们露出笑容而努力？”】
绯世歪头，将他的话改了一个字之后又重复的说出来：【“所以我愿意为了让你们露出笑容而努力。”】
佐助一下子沉默了。
他久久的凝视着自己的儿子，好半晌才叹息一般的说：【“……你变了很多。”】
绯世深以为然：【“是的，毕竟我现在已经比你都大了。”】
如此一如既往脑回路对不上的破坏气氛回答，直接让佐助嘴角抽搐了一下：【“臭小子，再怎么大还不照样是我儿子？”】
【“是的是的。”】
【“……”】
总感觉被敷衍了的老父亲很是心累。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注视着绯世出色的面容，慢慢收起开玩笑一样轻松的表情，严肃的指出事情的关键：
【“但是，你觉得自己能做到么？你必须依附浓烈的感情才能存活，但时机到了又必须离开，这样就不可能不对爱着你的人造成伤害。”】
他静静的看着樱发青年，眼底是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深色。
【“这是个怪圈，因为你只能穿越时间。除非你获得了跨越【空间】的能力，否则你永远都无法解开这个怪圈，绯世。”】
绯世沉默着。
他慢慢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与他沉静幽深的双眼对视着，突然开口道：【“你会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我的梦么，爸爸？”】
【“……”】
佐助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微风吹过，撩起他左边的额发，露出那只散发着妖冶紫光的眼睛。
他没有回答绯世的问题，只是眉眼柔和的看着他，轻轻的说：【“我说过了，只要你想要，你就能得到。”】
绯世眉心一蹙，看着他的身影又开始像第一次那样变得模糊，忍不住抬步走向他，嘴里快速说道：
【“但我并不希望得到的代价是必须失去谁，那样的话我得到的和我付出的根本不相称！”】
佐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说话，只是整个人渐渐变得看不清楚。
绯世皱紧了眉，伸出手向前用力抓去：【“爸爸——”】
略微急促的呼唤声戛然而止。
绯世怔然的看着与自己伸出的手十指相扣的少年，神情有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空白。
在他对面，本应该已经消失不见的金发少年满眼温润的看着他，湛蓝的双眸蕴含着海一样的温柔。
他轻轻漂浮在空中，双目与绯世平行相对，而后顺着交缠的手靠近了他，另一手在他看不见的心口印下了黑色的纹路。
温凉的唇轻轻与他相交了。
【“我永远爱你，绯世。”】
他附在他耳边，如此轻声的说道。
*
午夜时分，樱发少年在月色里“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碧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着，双眼瞪大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伸出去的右手指尖微颤，被两只冰冷的小手紧紧攥着。
“你做噩梦了？”
稚嫩的童音在旁边响起，像是怕吓着了他一般音量放得轻轻的。
绯世怔怔的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抱膝蜷在他身边的银发男孩。
他与他大而无神的死鱼眼对视着，几秒之后才阖了阖眼，合拢五指将男孩的手攥进了掌心。
“没有。”
他平静的否认着，起身坐了起来，将只披了一件衣服的男孩拉入了自己的被窝。
早春的夜晚还很凉，高烧刚退的男孩全身冰凉，也不知道在他旁边呆了多久。
绯世这样想着，轻轻环住他瘦削的肩膀，嘴里同样轻声的问着：“你怎么过来了？”
今晚睡觉之前他特意询问过这孩子要不要一起睡，当时他拒绝的可很是坚决。
卡卡西乍一进入温暖的环境里，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他头顶被子，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腿，听到问话后忍不住把尖尖的下巴往膝盖之间缩了缩，眼帘低垂的回答：“我睡不着。”
绯世没有再问，只是沉默的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将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怀里的男孩微不可察的发着抖，看起来远比他表现出的镇静要害怕的多。
他纤细的脊背紧绷着，看起来有些不习惯与其他人这样亲密接触，或者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姿态，抑或两者都有。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状，绯世猜他应该会开始转移话题，试图将自己拉到与他平等的位置上。
果然，很快卡卡西便开口了：“你刚才伸出手，是想抓住什么吗？”
“……是。”绯世不出意外的垂了垂眼，声音无异的回答着。
怀里的男孩抬起头，一小半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黑色的面罩衬得他的肌肤一片惨白，深黑色的眼睛死寂而了无生趣，让他看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点孩童该有的活力。
“你梦到了谁？”他轻声的，同时也是敏锐的问着，“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绯世垂眼与他对视着，细密的睫毛像精致的小扇，侧脸在月光下泛着微冷的瓷白。
“……啊，很重要。”他跳过了第一个问题，有些恍惚的回答着，眼神空茫而怔愣，声音轻若耳语，听起来像情人之间的呢喃，“只不过，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
卡卡西微微睁大眼睛，以一种像是难过，又在最深处隐隐透出几分悲哀的高兴的神情望着他。
高兴又悲哀于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月光萦绕在四周，营造出了一种无言的凄美感，只不过很快，这种诗意的气氛就被男孩的一个喷嚏打破了。
绯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淡淡的看了眼窘迫的低着头的男孩，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快回去睡觉吧，不然又该感冒了。”
“……唔。”卡卡西含糊的应着，露在面罩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绯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慢慢倾身凑近他，漂亮的像绿宝石一样的碧眸直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平和神情，低低的说：“要和我一起睡么？”
卡卡西讶异的抬眼看了看他，小手无意识的拽住膝盖上的布料，露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只不过在他做出决定之前，绯世便已经揽着他重新躺了回去，腾出手来将被角掖好，之后重新抱紧全身僵硬的像石头一样的男孩，在他耳边轻声说：“睡吧。”
过于接近的距离让他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的喷洒在了卡卡西的皮肤上，让他立刻小幅度的缩了缩身子，隐藏在银色头发中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成了可爱的红色。
没过多久，绯世的呼吸便平稳起来。
一直紧张的闭着眼的卡卡西抬头看了看他，抿唇又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试探又小心翼翼的朝他伸出了手，环住了他散发着暖意的腰，将脑袋埋在他颈间轻轻的嗅了嗅，在闻到跟那天的雨夜里唯一温暖他的气息一样的味道后，像是放下了心一样，终于缓缓阖上了双眼，没过多久，呼吸就变得悠长平缓起来。
一直在装睡的绯世重新睁开眼，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眼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几秒之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内响起了一声低低的惊叫，之后是接连不断的、满含恐惧的呜咽和抽泣，时不时还掺杂着一声“父亲”。
绯世早在他发出第一声惊叫时便清醒了过来。他垂眼看着卡卡西躺在自己怀里哭泣，一声一声叫着父亲，柔软的银发被汗水打湿，露出十足的仓惶无助的样子。
这样的卡卡西让他感到陌生，但与此同时，他对自己要做的事却无比确定。
只见柔和的月色之中，樱发少年收紧了环着男孩的胳膊，一手按着他的后脑，一手轻轻拍着他单薄稚嫩的脊背，附在他耳边近乎于温柔的低语——
“我在这里，别怕。”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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