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暖心碎片》葛生归居

1、【短篇暖心碎片】| Story One

　　“说起来这也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想想当时傻傻的我，还真有点感慨呢，总和你说起你爹年轻的事情，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说这话的时候老妈煞有介事地瞥了一眼正在看电视的老爹，只见那位大人纹丝不动，只有节奏型的抖腿表露着自己的不快，他歪抬着脑袋，像要装出不经意的模样拿着遥控器反复调台，调了半天，他忽然把遥控器放下，一脸疑惑地说着，“我哪儿不像好人？”
　　“您呀，哪儿都不像。”我笑着说，拨了一颗橘子，撕成两半，递给了正在缝扣子的老妈，“妈，给您橘子。”
　　“我不吃，给你爹吧。”
　　“切……我是坏人，我才不吃橘子。”老爹倒是条好汉，撇着嘴甩给我这句话，我只好哭笑不得地收回递出的手，将橘子放在果盘中，兀自吃起撕开的半颗橘子，抬头对认真缝扣子的老妈说着，“妈，您接着讲讲呗。”
　　“我想讲，你得看你爹让不让说。”老妈放下手中的线，从身旁的针线包中掏出一把小剪刀，顺便瞄了老爹一眼，老爹似是嫌弃地挪了挪屁股，重新拿起遥控器。
　　“没事儿，我在这呢，能不让说嘛。”我笑道。
　　“你妈讲的版本，我肯定是最怂的那个。”老爹忽然插嘴，语气倒是充满了求生欲，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看老妈，我正好刚咽下一瓣橘子，看到这样的情景大笑起来，毫无意外地呛住了。
　　“那可不一定，您可是我妈白马王子，怎么可能说的这么惨？”我一边大笑一边喘气，老妈却已经开始了讲述。
　　“说起来这也是快三十年前的故事了，那时候我比你还瘦，就一个瘦猴子，黑的跟木炭似的，个儿也不高，戴副大框眼镜。”
　　“你说的跟你多差似的，嫌我这么没眼光。”老爹打着岔，一猫腰从果盘里掏过那半个橘子，我见状笑道，“老爹，刚刚问您不是不吃吗？”
　　“都没人吃，不浪费了？”老爹挺直腰板看着我，一边指着橘子，摘掉眼镜，仔细端详着橘瓣上的纹路，“你看看这上面的线还挺清楚，就一会儿没吃都硬了。”
　　“咔嚓……”先是听见了剪子的声音，老妈抖了抖衣服说着，“咳咳，都听不听了？这儿讲故事呢。”
　　“听……能不听吗？”老爹一听这话立马将脖子缩了回去，翘起二郎腿美滋滋地吃着橘子，刚咽下一瓣，便皱起眉头赶忙吐了出来，对着我以口型说着，“太酸！”
　　老妈已然重新开始讲述这段故事。
　　“其实我当年……想法很简单，从小地方来的，就是要上学改变命运，也没想那么多。”老妈说这样话的时候眼神充满着憧憬，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那年她踏入新学校的模样，似乎扎着低马尾的老妈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倒有些不适应呢。
　　“我其实有更想学的专业，但是考到了这里，我就要好好地学，想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也都没用了，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能在大学就跟你爸谈。”
　　“哦……”我咧着毫无顾忌地笑，抬头贼兮兮地看了一眼假装认真看电视的老爹，“老爹把您带坏了？”
　　“哈哈，这么说也没错，可你爹也确实聪明，长得也好看，如果他审美稍微好一点的话，就不可能看上我。”老妈对自己倒是也不客气，一边笑一边说着，顺势拍了拍老爹的腿，颇有深意地问着，“你说是不是啊？”
　　“啊……你说什么？”
　　“所以老妈跟老爹的故事就是个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我哭笑不得，在我心中渴望的“爱恨情仇”，“无边大爱”的戏码呢，怎么全没有了？
　　“这么说吧，在别人看来，这可能就是个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在我看来吧……能找着我……”
　　“我跟你说，”老爹来了精神，先是咳嗽两声清清喉咙，带着十足的认真地说着，“你妈肯定要说找她是耽误她，但其实我跟你说，我能遇见你妈，绝对是我人生转折点，如果没有你妈，我都想不到自己能活成什么样，真的……”他抬着头，看了我妈一眼，不知怎的，老妈的脸也红了一瞬，连看也不看他，老爹轻笑一声，接着说“真的是我的福气啊。”
　　我横着八字眉，轻轻问着，“老爹，你刚刚吃的橘子呢？”
　　“干嘛？那个特别酸！”
　　“对啊……我现在快被你俩酸死啦。”
　　“咳咳……接着听我讲……”老妈很是时宜地打断着，我忽然就来了兴趣，托着脸问，“老妈，你跟老爹……第一次约会是咋样的？”
　　“约会嘛……”老爹的嘴角闪过一丝不觉的笑意，抬头故作深沉地说着，“当然是你妈约的我……”
　　“什么呀！”老妈轻抽了老爹大腿一下，发出“啪”的声音，老爹很是配合地捂着腿发出夸张地声音，老妈一边笑一边说着，“还说谎！都是你约的我，上了你这贼船！”
　　“啊？”我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打断二位的“打战”，“等等，什么意思……”
　　“当时是正好……我跟你爹分到一个研讨小组里，除了我和你爹还有两个同学，唉，当时我也是什么都不懂。有次要出门去调研，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专业的，出去考察的机会很多，所以我也没想太多，就按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提前到了会儿，找了附近的能坐的地方休息一会儿，不一会儿就见你爹过来，我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就问你爹情况，接过他一边扶着后脑一边说，‘哦，那两个人都请假了，他们刚刚告诉我了。’
　　“我觉得不太对，因为要是请假不会只告诉你爹一个人啊，但你爹说，‘没事儿，就咱们俩人也能做完’。”
　　“噗！”正在喝水的我一口喷出，“这么笨拙的演技套路就把老妈骗了？”
　　“其实你妈心里还高兴呢，能跟我这样的大帅哥一起做项目，独处这么长时间，多少小姑娘的梦想呢，再说了……你妈还真看不出来。”
　　“切……”我哼出一声，“她们要是知道你现在就是个油腻的中年大爷估计都不会过来。”
　　“那可不一定哦。”老爹信誓旦旦地说着，“吃你的橘子！”
　　“哦！”
　　“哈哈哈哈……”老妈难得大笑着，瞄了一眼我爸，说着，“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哇！”我就跟个背景音乐一样不断发出DJ曲目的声响，“怪不得老妈把这一次作为约会。”
　　“行了行了，别讲这些了，都过多长时间了，现在小孩都不会用这些了。”老爹摆摆手，一脸不情愿地看了我妈一眼，仿佛再跟老妈表态，“给我点面子吧。”
　　“行。”老妈答应的也很爽脆，“下次再讲点其他的。”
　　老爹转头便是满脸的疑惑，开口便说了许多的话，他虽然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在老妈面前这些年已然变成了“话痨”，趁着这个工夫，我抽身拿过已经空空如也的果盘，走向阳台，准备再捡些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