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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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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满嘴都是苦的,仿佛被塞下了一整只涩柿子,干得难受,吐又吐不出来。
她跟在那袭白衣后面,不知是怎么进的房间,又何时躺下。
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疼,但终究是累极了,昏昏睡去。
梦里,依稀有歌声飘入脑海中萦绕不散。朦胧中只觉得那歌有些耳熟,仿佛是祈求,仿佛是怨忿,缥缥缈缈地抓不着实质。
远远的,那个背影,黑衣黑发,仰着头,皮肤雪白,面容模糊。
是谁呢?
是谁?
绝望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仿佛什么也抓不住。这个梦到底沉淀了多久?为何那么深那么深,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凌飞,凌飞姑娘?”恍惚中有人在摇她,头发乌黑,面容模糊,皮肤雪白。
到底是谁?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却控制不住地昏昏沉沉,仿佛被魇住了一般。不知又过了多久,眼前的景物才开始渐渐明晰起来。伸出的手中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抓住过。
起身下床,桌上送来的饭菜却还是温的,显然刚刚有人来过。凌飞随便扒拉了几口,觉得索然无味。
时辰不明,天光暧昧。凌飞心头沉郁,干脆直接出门。她倒要看看这个鬼府里到底有什么鬼。
日光冰冷,院子里很安静,漂浮着淡淡的雾气。出了月门,再转几转便到了一个长廊叉口前。长廊两侧什么景色也看不见,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凌飞沿着叉口往左走,没几步便发现是死路。一扇红漆木门。
敲敲,没有人应。转回叉口向右走,这条路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一直走一直走,转弯再转弯,一座小亭,然后又是一直一直地走,再右转弯,又是一座一模一样的亭。
估摸着走了也快有两个时辰了,她停在了第三座亭子前,走廊却依然没有到头。转身回头也只能看到两丈以内的范围。
之前她一直忙着赶路,停下后,心中疑惑越来越盛。
为什么,这个世界安静得仿佛要死了?
忽然凌飞的脚步僵住了。
有人。
他自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凭空出现,脸上挂着温良无害的笑。
“是你。”凌飞咬牙,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想不到凌飞姑娘见到在下居然如此惊喜。”算枚堂挑眉笑道,温文气度不变。
“你……”凌飞还待说什么,算枚堂却倏忽飘到了她身后,闪电出手点了她的穴。凌飞不能动也不能语,眼睁睁地看着这只衣冠禽兽将打横她抱起。
眼前一暗,双眼已被一只手轻轻覆盖。他在她耳边轻笑道:“才刚离开一会,你人就不见了。马上天黑了,下次可别再偷溜出来。”
捂着凌飞的手是冰冷的,让她更清楚地感觉到了脸上不断上升的热度。
他应该也感觉到了。
他的怀抱很稳,让人安心……
安心?凌飞心下一惊,暗骂自己没出息。
明明已经被出卖,偏偏就是恨不起来。
这,根本不是江湖儿女应有作风。
心乱如麻,恍恍惚惚。直到额上落了一个温暖的吻,她才猛然惊觉已回到了房间,正待发作,却发现身上穴道已解,而那人已经不见。
耳边还萦绕着他的低语。
“乖乖地。”
如此亲昵,却不觉得突兀或者讨厌。
门已关上,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凌飞毫无胃口,心绪莫名纷乱。
半夜时分,世界开始疯狂。
与前一日不同,今夜仿佛百鬼夜行。远处高高低低的呼啸声不断传来,杂着隐隐长啸声,无比凄厉。地动山摇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
鬼哭狼嚎。
凌飞从床上跳起,横刀在手。
虽然鬼王保证过呆在房间就没有事,但是又有几分可信呢?在这个鬼地方。
凝神细听去,那些声音虽然凄厉,却没有靠近的趋势。
突然一阵极碎极轻的脚步从外廊掠过。
果然?她抿了抿嘴角,全身紧绷。
一只手,修长洁白,骨节分明,那么美,却也那么地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是凭空伸出,从黑暗中,从凌飞的背后,方式是那么地熟悉,似乎极缓,却又似乎极快。
转眼,它就捂住了凌飞的嘴,在她来得及发出尖叫前。
“别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凌飞初是一惊,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实质性的危险。能够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的身后,如果只是要来杀她,刚才的话显然就有些多余。
“听我说话,不要叫,不然就杀了你。”那人冷冷地威胁道。
凌飞不吭声。
捂在嘴上的手松了松。
“咳、咳……”来人压抑不住地轻咳了两声,似十分痛苦,显然受了不小的内伤,“我需要在这里过夜,你帮我看着门。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玉?!凌飞心头狂跳,有些不确定。
回头定睛一看,声音的主人已经挑起了一盏小小的油灯,映出一张曲线柔和的脸,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灯下那一双媚惑的眼。
眉眼间依稀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感觉。虽然素粉不施,但斜飞的眉极翠,抿着的唇极红,黄晃晃的光下,居然给人一种明艳极了的感觉。
这张脸的主人很年轻,甚至比凌飞还要小一些,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
“我睡床,衣柜后边有席子,你可以铺地上。”
凌飞登时无语,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凭什么?”
嘴角轻挑,眼前的少女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前几天看见的那块寒玉可真是不错,冰凉入手啊……”
凌飞瞪大了眼激动道:“你知道它在哪里?”
“好累啊,又是一身伤……”她很快地转移了话题,自顾自地躺下。
为了玉,凌飞决定忍了:“好,我看门。”
看着眼前的人熟练地铺被躺下,凌飞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强闯别人的房间的人是自己。
“我说……”
“怎么了?”眼前的人睁眼挑高了眉。
“需要治内伤的药吗?”
“不用了。”她安然闭上了眼。
什么和什么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凌飞撇了撇嘴,转身向桌子走去,冷不防被人提了衣领向后一拽。
“喂!”
“你要去哪?”
一双冰冷漆黑的眼离自己很近,在明灭昏黄的光里跳动着一丝阴翳。
两人离得很近,一点点冷香若有若无地缭绕着。
“吃饭!”凌飞没好气道。
饿极了的凌飞,扫荡速度是惊人的。无视于室内的那道带着讽刺探究的目光,她吃得非常精彩。待到心满意足转身回头时,发现那人已经睡着了。躺在内侧,双眉微蹙。
压下好奇心,凌飞坐在床沿,拢过床头的油灯正准备挑灭,忽然衣袖被人紧紧拉住了。
“别。”
“为什么?”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刚才是谁让自己睡地板来着?
除了衣袖上的力道一点不见松之外,再无任何回答。睡在床上的人儿只是紧紧闭着眼,睫毛微颤。
低叹无语,所幸床够大,凌飞只得和衣上床睡了。
油灯不灭,昏黄的光摇曳不定,屋外遥远的鬼泣之声也已渐渐止歇
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半梦半醒间,隐约有哭声传来。
她静静地伏在地上。那个黑衣的女人长发掩面,手指雪白,指尖嫣红,分不清是血还是蔻丹。身旁一盏孤寂的灯从黑暗中划出一小块属于她的世界。地上是无数凌乱的划痕,以及潦草不清的字迹。
无法走近,也无法看清。只觉得此情此景让自己的心都纠疼起来。
依然醒不过来,依然无法逃离这片弥漫着绝望的景。
这黑衣的女人是谁?心中莫名的窒息究竟来自何处?
这一睡,已近响午。身边的人已经离去。
鬼府诡异,连着自己都变得奇奇怪怪。先不说这几天的怪梦,自己和一个陌生人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居然还能睡得那么沉?
忽然凌飞的脸变得惨白,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人都走了,她却还没有弄清楚玉在哪里。
线索又断了。
满心懊恼,她习惯性地走到屋外伸个懒腰,要全身子骨地去感受阳光温暖的味道。
拉开门,没有意想中的暖,只有水雾的味道,清冽冰冷。
还有一个人。
凌飞的脸色不善,道:“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