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蛋短篇故事集》长赢estate

9、重逢

　　酒吧街，巷子口，失去联系三年的两人再次见面了。

　　可谁也不敢先开口相认。三年的时间不长，可对两人来说，变化都太大了。柔弱的少年现在一脸狠戾，曾经高大的壮汉却蓄起了长发。仔细看，身材也清瘦了不少，似乎神态也不太一样了，眉眼间有些许温柔。少年脸上的狠戾来不及收回，配合着错愕的表情，有点扭曲。瞬间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人设，或者是不想在认识的人面前丢脸，迅速调整了一下，继续板起脸来。

　　“咳，大个子，是你呀！那这事就算了，也不用你道歉了，你走吧。”

　　这话说的毫无道理，明明是少年的朋友喝醉了酒，在巷子里乱晃，撞了人。高个路过，被撞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推开。谁知道，醉汉直接就倒地上了。要仔细算起来的话，也该是少年代朋友向高个道歉才对。不过，俩人现在都没有心情深究这事，少年似乎想尽快结束这次偶遇，脱离尴尬气氛；而高个一直愣在那，像是突然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突如其来地，高个伸手握住了少年一侧肩膀，两人似乎都吓了一跳。

　　也许是在心里琢磨了太久，手上突然不受控制，直接做出了行动。高个自己也被这动作惊到了，他有些尴尬，迅速收回了手，想假装无事发生。俩人已经太久没见，俩人都不是过去的俩人了，变化大到不敢相认，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陌生了。也对，三年的时间虽说是不长，可俩人相识也不过只有一个夏天而已。认识几个月，失联几年，也许，早就称不上是朋友了，这样亲密的举动太不合适。高个一边谴责着自己的唐突，一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停留几秒的触感。手感不一样了，纤细的骨架已经不太摸得着了。现在的少年，肩膀上有紧实的肌肉护住，虽然不至于肌肉虬结，倒也算得上结实。仔细看，个子好像也高了，只是，看着还是瘦瘦的。应该是有加强运动了，不过不显。想着想着，手又伸了出来，似乎是想再捏一把确认下。高个被自己无语到，降下了手臂，告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少年被高个的表现逗乐了，一下捡回了三年前的熟稔，开口打趣：“哟呵，现在是不是不能叫你大个子啦？你这是什么造型，怎么，换风格了？”高个有点受宠若惊，张大着眼睛不说话，一脸跟个头严重不符的表情，要是换成是个萌妹，也许还称得上是惹人怜惜。尴尬的感觉又回来了，少年自己开口挽尊：“你这是性格也跟着造型变了？不要告诉我，下一秒你就要美少女战士变身了！”自己干笑了两声，手不自觉往头上挠。好在，高个找回了声音：“你呢？你是怎么了？现在是走痞子路线了吗？”

　　尴尬了几来几往，两人逐渐找回了默契，关系又向着三年前迅速靠拢了。

　　高个帮着少年安置完朋友，俩人一块去了家通宵营业的咖啡厅，准备好好叙叙旧。说起来，三年前这份友谊中断得太突然，两人连面都没见着就失去了联系。少年在学校边上被高年级学长围堵，恰好被等他的高个撞见，护着他自己却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少年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是被撞来撞去的，刚好磕着了脑袋，有点脑震荡。昏迷了一会，醒来还晕乎着的时候就被家里迅速转移走了。高个被直接送进了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少年已经不在了，自己的医药费也结清了。再后来，打听到少年休学了，电话也打不通了，算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少年来这里念书，本身就是家里不同意的。他是家里的独子，爹妈都希望他老实待在本地，毕业之后接下他爹的小公司，安分干下去。他偷偷改了高考志愿，填报了外地的大学，期待着自己不再做笼中鸟，乐呵呵飞出去。本来也如愿了，只是，他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不懂得去圆滑地应付那些无端找茬的人，在各位地头蛇眼里，格外刺眼。被揍的事情给了家里一个极好的借口，借着这理由把他接回了家里，甚至还给他办了休学，说是让他在家好好想想清楚。手机也以怕被报复为由，换了新号码。在外面转了一圈，他还是回了家，虽说就是邻市，也好歹算是独自生活了一回，他没什么好抱怨。只是，那个夏天认识的那个男人，他多少还是有些不舍。他羡慕那样高大的气场，也埋怨，他为什么没有像漫画书里那样，三两拳就打跑了坏蛋，潇洒转身扶他起来。

　　“你当时为什么不反击呢？你倒是打回去呀，你这么壮，我就不信打不过他们！平时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真遇着事怂成这样呢？”他还是憋不住想问。高个不好意思，慢慢整理了下语言，半天才开口：“对不起，是我让你误会了。我其实胆子不大，就是因为长得高，从小大家都怕我。我死撑着面子，顺势把自己捯饬成了一副凶狠的模样，去健身房练了点腱子肉出来，还学着电视里古惑仔，每天抹发胶做造型。我想着看着唬人就可以了，反正我平时也不招惹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其实，我从没打过架，脏话也是特意去学的。”

　　少年有点幻灭，一时不能接受。他把高个当成偶像，羡慕他往那一站就两米八的气场，羡慕他满脸生人勿近，羡慕他什么都不用说边上人就自觉绕着走，还羡慕他很多很多。他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他甚至有点后悔重新遇到高个了。不过，朋友还是朋友，高个对他没话说，绝对够义气。两人是在台球厅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帮他解决了出言挑衅的人。现在想想，确实很有问题，高个既没冷哼着掰断对方手腕，也没凶狠出言让他们滚，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到了他身后，对方就直接吓跑了。也许吧，真的是他想多了，误会了高个。高个平常没什么表情，加上壮硕的身材，很容易让人自动添上“冷酷、不好惹”的标签，高个自己又何错之有呢？

　　“所以……你现在是做回自己了？”高个抬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害羞似得低下了头：“也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声音本身就不大，还越说越小。少年还是别扭，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突然扭捏起来，就算是为了朋友不去计较自己的委屈，可这突然的铁汉柔情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高个没回答，这次，他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答案他很清楚，可说出来就太奇怪了。

　　三年前那个羸弱的身影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心下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少年才惹上了麻烦，遭了不必要的罪。看着那么文文弱弱的小孩，怎么会招惹上小混混呢？一定是跟他走太近，误会了地痞也都是好说话的，没有多可怕，才这么没防备。他很后悔，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带上了歪路，虽然人联系不到了，却也总想做点什么弥补。每天每天地瞎捉摸，就这么慢慢地改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他犹豫了太久，少年皱眉不悦：“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怎么问你什么都吞吞吐吐的！是不能告诉我吗？还是不想跟我说？”

　　“没，没，不是的！”高个赶紧否认，“我说，我说。不过，先说好，你不能笑我。”

　　“好，保证不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