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月录》念三声

17、探病

　　第十七章 探病

　　雷厉风睁开眼睛，看见是琳琅居天字号房的天花板，便松了一口气。头还晕乎乎的。他感觉床榻边似乎有人，转脸一看，原来是丹逐。
　　丹逐一脚踩在榻边，交叉着手抱在胸前，绷着一张脸，略眯着眼睛盯着他。他见睡着这人终于醒了，开口便怨：“雷厉风，你知道现在几时了么，你可真能睡啊！”
　　“丹兄，枉你我多年好友一场，我现在中毒了，你居然还怪我。”雷厉风一手抚着胸口作心痛状，一手摸着额头，语气痛苦地□□着：“啊…好难受…丹兄，我要是死了，你记得要替我问候椿姐姐，还有，还有紫莺姐姐和良良姐姐…呜…”
　　“嗯啊，你要是积食死得了，我一定让她们给你多烧纸钱。”丹逐忍不住还是笑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诶？积食？我不是中了水晶兰的毒吗？”雷厉风惊诧问道。
　　这时，门扉叩响了两声，庾兰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贺凛，正端着托盘，上面似乎放了一碗药。
　　“雷公子，你醒了。”庾公子的语调从容不迫，又带着一点欣慰。
　　雷厉风见是庾兰来了，赶紧叫唤起来：“庾公子！你快来给我看看，我真的不是中毒，只是积食？”
　　庾兰淡淡笑了一声，安慰他说：“我早晨已经来给你拿过脉了，应是饮食过多过杂才导致的头晕恶心，跟水晶兰之毒并无关系。”
　　“真的么…”雷厉风嗫嚅着，“那该吃什么药？还是施针？”
　　庾兰走近床榻一边，摇摇头说：“无需。只要这几日清淡饮食，调理休养即可。”贺凛也跟了上来，将手中托盘搁在案几上。原来是一碗清火白粥。
　　“看看人家贺公子，多关心你，为了小火慢熬这一碗粥，在厨房里守了一个时辰呢！”丹逐推搡了雷厉风一把，又转头对着贺凛露齿一笑。
　　雷厉风闻言赶紧坐起，对着贺凛说：“多谢贺公子。”然后也向着庾兰感谢：“也麻烦庾公子了。”
　　庾兰继续嘱咐了几句，因还要去看公孙都的情况，便先行离开了。
　　雷厉风看向贺凛，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然后又看看粥，又看看自己。雷厉风赶紧端起粥，说：“我自己来，自己吃。”
　　他一面喝着粥，丹逐却欲起身，说他也要去看看对面房间瞧瞧公孙都，让贺凛在这儿照看一下雷厉风。
　　雷厉风吓得立马放下手中的粥，一把拉住了丹逐，悄悄与他耳语：“丹兄啊，你快给他解除‘命令’吧。我看刚才他那样子，都像要来喂我吃了。”
　　“人家好意你还不领。”丹逐调笑说，“要是我生病有人照顾我，那我高兴都来不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人陪你解闷，多好。”
　　“要是来的是紫莺或者良良姐姐，我也愿意啊。”雷厉风瞥了一眼，用手挡住丹逐的耳朵，吐槽道，“还解闷，你看看他，像是会聊天的人么。要是我不主动跟他搭话，他一天都可以不出声，就算说话了不是‘好’就是‘嗯’。你叫我们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面面相觑，四目无言，多尴尬呀。还不如你把他带走，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就好了。”
　　丹逐闻言呵呵笑了起来，说：“也是。”他站起来，走到贺凛旁边，对他说：“贺凛兄，雷公子说为了表达对你的谢意，让我请你去喝酒，你可不要拒绝哦。”
　　“丹兄…你，不是说好我们三个人——”雷厉风小声表达不满。
　　“哎，雷兄，刚才庾公子都说了你这几日要饮食清淡，戒油戒酒，你怎么能跟我们一起去呢。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养病吧。”丹逐说着从雷厉风枕边的外衣中摸出一个钱袋，挑在手上，满脸笑容，“你的钱袋就暂时交给我保管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款待贺公子的。”
　　“丹元心，你好…”雷厉风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我知道，我很好，你不用夸奖我了。贺凛兄，我们走。”丹逐笑嘻嘻地拉住贺凛的手臂，将他往门外带。
　　二人走到外廊，贺凛似乎有些不放心，问丹逐：“丹公子，雷公子不要紧吗。脸色很差。”
　　“没事儿没事儿，他身体好得很。”丹逐迈着轻松的步子，回答说，“他从小啊就是百邪不侵的体质，小病小灾死不了他的。你呀，也不用保护他了，我昨天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一板一眼的当起保镖来。”
　　“丹公子！贺公子！”楼梯上先传来一阵活泼的喊声。是夏叔音和夏伯律。
　　他们两人走上来，夏伯律手上还提着一件三层朱漆食盒。原来他二人早晨就已来过一次，听说了昨夜事情的大概经过，又看庾兰一直在这边照顾两位病人，便从水云天差厨房做了几样清新雅致的小菜带来。正好也时至正午，夏伯律就问丹逐要不要一起用餐。丹逐心领回谢，只是说这水云天的菜式还是比较符合庾公子的口味，他与贺凛打算出去逛逛。
　　正闲聊着，听见公孙都的房间忽然传来异响，四人于是敲门进房，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干嘛！”只见公孙都披散着长发，半坐在榻上，单衣从中敞开，正用手指着质问庾兰。
　　而庾兰手里正拿着一根银针，怔立在那里，似乎被公孙都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原来庾兰见公孙都还未苏醒，正欲施针让他把体内毒血排出体外时，公孙都睁眼看见庾兰捏着根针下来，便一把推开他。
　　“哎，我说公孙公子，难道庾公子还要害你不成。”丹逐前来解释，“若不是昨晚有庾公子在，诊断出你是中了水晶兰之毒，帮你封住穴道，恐怕你今日还不会这么轻易醒来。”
　　“我中了…水晶兰之毒？”公孙都一脸不信，看来昨夜后面的事他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是啊，公孙公子。”夏伯律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向前说，“水晶兰之毒我也听说过。它从花下散发出可以四处飘荡的丝状种子，若是不慎被人吸入体内，轻则恶心呕吐，重则晕厥昏迷。如果不把体内的毒素催排出来的话，是很难痊愈。你还是快让庾公子帮你施针吧。”
　　“不了，谢谢。无须劳烦庾公子，我自会让家仆去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来诊治…咳，咳咳…”公孙都一句拒绝还没说完，就虚弱地咳起来。虽然眉眼间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表情，脸色却是一片苍白，没有了往日的奕奕神采。
　　“我说你是不是傻！你难道不知道三洛府庾氏是最精通医药之理的世家吗？你放着眼前这一位名医不用，还要去另请高明？”丹逐破口训斥道，“我看你这病也好不了了，还参加什么伏月会呢。不如我也去押一把庾兰公子的彩头好了。”
　　“你，你…”公孙都气急攻心，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十分难看，忽见他身子一低，往地下咯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好啦，这就对了嘛。”丹逐咧着嘴笑，看向庾兰，“庾公子，剩下的就交给你啦。”
　　庾兰微笑点头，重新走向塌边，说：“公孙公子，虽然毒血已经排除，但仍有一些残留的毒素游离体内。请允许我施上几针，再来用药调理即可。”
　　公孙都只是不言。就坐在那里，一副别扭的样子。
　　夏伯律笑着劝他：“公孙公子，你就依了庾公子所言吧。他真的很关心你的，听说昨夜还是他背了你七八里路回来的呢。”
　　公孙都听言，自知亏欠，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于是负气拉过被子，侧身躺下，背对着丹逐他们。
　　“好了，皆大欢喜。”丹逐合掌言道，接着推着除了庾兰的三人转身出去，说，“我们站在这里，公孙公子坦胸露背的，怕是要害羞了。我们快走。”
　　“丹逐！”公孙都又一把掀起被子，坐起身咬牙喊道。
　　“好好养病！祝你早日痊愈！要听庾大夫的话哦！”丹逐只是背身招招手，于是便同众人出了房门。
　　四人又来到外廊上。夏伯律询问雷厉风的情况，丹逐便说他已经醒了，只是积食而已没什么事儿，夏氏两位公子倒是可以去看看他。夏伯律想起昨日背回来还有一日，于是接着问：“那位丹公子家的人呢，他还好么，似乎今日不曾见到。”
　　“沈一梦么？”丹逐回答，“他呀，早就醒了，已经回去了。他昨日本是出城来办采买的，不知怎的就恍恍惚惚跟一个姑娘走了。庾公子给他诊断过，并无大碍，只不过大概因为冲撞了鬼气，体内气息稍有紊乱而已。”
　　“那就好。”夏伯律点点头，又问，“二位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呀，要去…”丹逐笑而不语。
　　夏叔音抬起头来，拉住丹逐的衣袖，说：“丹公子，丹公子，可以带我一起去玩吗？”
　　丹逐俯下身来，用手指刮刮他的鼻子，笑说：“今天不行哦。因为我们要去大人才能去的地方。”
　　夏叔音歪歪头，脸上不解。
　　丹逐告辞了夏伯律，便拉着贺凛一路下了楼梯。夏叔音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又回过头来问身旁的夏伯律：“律哥哥，什么叫‘大人才能去的地方’？”
　　夏伯律不禁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说：“走吧。我们进去看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