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在想什么》十年如一日的丧

7、计划

　　夜晚的温度很低，师傅的脸色很苍白，红色的血还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衣袖上滴落，她脚下蜿蜒着一条通向门口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师傅脸上还带着看到我醒着的惊讶，我也没心思想太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身来，一边被冷风激得打冷战一边翻箱倒柜地找伤药。

　　被血液染湿的衣物黏在了伤口上，即使用了最轻柔的动作也一样会触碰到伤处，师傅没有丝毫表现出疼痛，只是脸色又白了一分。

　　心焦的如同在热锅上滚过，却深知拖得越久，就会越疼，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衣袖，是一条半个手臂长的伤痕，从肩膀一直划到了手肘，最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一点白骨，伤口的边缘甚至带着焦黑，是中毒的迹象。

　　鼻子不受控制的一酸，眼前就被水雾糊住了完全看不清东西，脑子里却还在一直思索着要如何解毒。

　　师傅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抹了把我的脸，苍白的脸笑起来道：“没事，这毒伤不到我，直接上药便是。”

　　脑子里一片混沌，全是刮骨疗毒之类的法子，乍一听不需要剜肉了，精神上还没反应过来，怔愣了起来，一脸迷茫的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期然的听到了嗤笑的声音才回了神。

　　心里一阵气急，想下重手给眼前这个装出一点都不疼样子的家伙一点教训，到底还是下不去手，轻柔的上了上好的金疮药，又妥善的包扎起来。

　　看着眼前包扎完全也没有血迹渗出的半个手臂，终于安下心来，这一放松，也终于有了空闲思考，师傅的武功轻功都是一等一的好，绝没有被划了这么狠的一刀的可能，即使敌方人数众多，以师傅的轻功，脱身绝不成问题，那么，就是敌方留了后手而师傅又被什么拖累了。

　　这样大半夜的来袭还能伤到师傅，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个名为煞门的组织的追杀，连师傅都伤成这样，花魁和颜小贼不知下场如何。

　　不过我哪里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呢，深夜一场酣战还受了伤的师傅是需要休息的，把她按回被褥间，又捂住了她的眼睛，意思不言而喻，师傅也懂，乖乖的闭目养神。

　　一直到天大亮，我没睡也知道躺着的人也没睡，我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却很安心，一时间气氛倒比之前都要融洽。

　　门口进来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床前，彻底搅散了这片和谐的气氛，我偏头去看，那张原本活泼可爱的脸如今满是绝望，眼神里都没有点亮光，虽然整个人都完好无损，但用了无生气来形容是一点没错的。

　　虽然还有点对师傅受伤导致错撒在颜禾身上的怨气，但到底见不得人这样跪着，像扯着一个破布人偶一样把她扯起来，放到窗边座椅上去。

　　师傅早醒着，一听见动静就坐起来了，慢慢地长谈了口气，正如我所料地那样，语气平平地宣布了事实。

　　“很抱歉没守住黎央。”

　　颜禾听了眼泪毫无预兆地像断线了的珍珠一样落下来，她一边狼狈地抹着眼泪一边摇头用沙哑的哭声说道：“不是，是我们太天真了。”

　　我递给她一条手帕，又斟了杯茶摆到她跟前，断断续续的呜咽持续了好一会才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她再次站起来，对着我和师傅各鞠了深深的一躬，抬起头时眼神又坚定起来：“最近给二位填了很多麻烦，但我还是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

　　师傅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却带着一种无力感，以师傅的性格，虽不说嫉恶如仇，但她的存在就像一个顶梁柱，仿佛有她在，就什么都能做到，硬要说的话，就是可靠吧，那可靠的人伤着一条手臂却还能给人安全感，师傅如过往答应许多人一样答应了颜禾的求助。

　　而我，许是因着这段时间的相处，许是存着给师傅报仇的心思，总之也一样应下来了，当然也和师傅约法三章，打架的事一律我来，她伤着右臂，剑也没法使，自然只能同意我的约束。

　　于是三个人收拾妥当踏上了前往断情山脚下的石头村的路，颜小贼先前那个脆弱又了无生气的样子已经一点不见了，从早到晚都在嘟囔着早晚要把煞门彻底消灭掉，倒是相当符合花魁先前对她的行为的描述。

　　而通过这一路上颜小贼的和盘托出加上师傅的分析我也算是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颜小贼一开始就当上了煞门的卧底，煞门的人派她去监视黎央，而她则一直给煞门的人报假消息。

　　前段时间颜小贼得到消息，煞门的人要前往断情山寻找什么“东西”，只有黎央知道这个位置，所以煞门的人一直在找她。

　　而好巧不巧的是，朝廷发现了这里的矿脉，对这里的情况多了很多关注，且要派兵封锁这片区域，煞门的人则要在朝廷派兵前囚禁起石头村的人，以村民身份做伪装进山搜索，以免打草惊蛇提前暴露在朝廷眼中。

　　如果拖到了朝廷已经封锁了这片区域的时候，煞门的人就没机会进山了，也大概率会放弃抓捕没有利用价值了的黎央。

　　所以按照黎央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理论，她们找了名声大实力强的师傅和我做掩护，和我们居住一起，会不容易被抓到，拖到朝廷派兵后就彻底安全了，却没想到一直在给煞门报假消息的颜小贼已经失去了信任，到底还是把位置给暴露了。

　　煞门的人来掳了人自然是要逼迫黎央带他们找“东西”的，所以现在黎央一定是安全的，不过如果找到了“东西”，那下场不言而喻。

　　至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颜小贼什么都不知道，她曾经问过黎央到底是什么，得到的回答十分模糊，她只知道进入山内的办法，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只有原来的煞门门主，如今生死未卜的那人才知道。

　　我们这一趟的计划，差不多就是把人救出来再想办法脱身。

　　至于如何救，既然煞门要进山搜索又要留下一部分人手伪装村民，黎央肯定是被带去进山领路的人，那么就需要混进其中才有机会救出黎央，而进山寻路的人根本无法预料位置，埋伏一类的办法就根本行不通。

　　最紧要的就是先找到黎央的位置才能下手，而获得黎央的位置，只能通过留在石头村的“村民”处获得。

　　颜小贼先前还未受到怀疑时，就拿到了煞门在石头村布置的防线和囚禁真正村民位置的地图，到当真是一大助力。

　　从出发到石头村最多不过需要三日，而煞门的人掳走黎央也不过提早了半晚，等我们到达石头村煞门应该也刚开展行动，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三人席地而坐，用过午膳，又在就地图制订具体的计划时，我十分专注的思考如何做到万无一失，却蓦地被身后一阵疾风激了一下，没等回头去确认是什么，就被师傅用完好的那只手一把搂到了她怀里。

　　脑子里一阵嗡鸣，也没去在意身后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对依靠在师傅怀里的姿势感到十分羞怯，脸上火烧一片。

　　听到颜小贼的方向传来响亮的咂嘴声才回过神来，回过头去看，原本我坐着的位置正伏着一个圆润的身影，顶着一头堪比鸡窝的头发，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沾满了灰尘，那双胖胖的手还在轻微的抽搐。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我转头瞄了一眼颜小贼，好像这个人不久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

　　不过这轨迹怎么看都是打算直接扑到我身上啊，跟颜小贼不一样的是，按照这个重量来看，我可能要半残了吧，劫后余生般叹了口气，再次感慨还好师傅反应快。

　　在我无意识地继续赖在师傅怀里不想动的时候，颜小贼已经去把地上那人翻了过来，圆润的小脸满是灰尘，但是肉嘟嘟的还是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看年纪差不多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吧。

　　不过这小姑娘一直闭着眼，被颜小贼拍了好几下脸也不曾醒过来，就在我担心会不会是已经没了气息的时候，寂静的树林中响起了一声十分清脆的咕噜声。

　　三人具是刚用过午膳，这巨大的咕噜声自然是从躺着那人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只是饿晕了啊。

　　一通忙活下来把这小姑娘收拾妥当又喂了好几碗温热的粥以后，这小姑娘还是没有醒转，虽然吃粥的时候十分配合主动，嗯，闭着眼，再看看，是已经睡着了。

　　虽然这个小插曲耽误了点时间，但是该做的事不能真的耽误了，把昏睡的小姑娘放到马车上安置好了，一行人继续往石头村行。

　　临到傍晚，胖胖的小姑娘也醒了，循着饭香自己从马车上下来摸到我们树下的露营地。

　　全程都是颜小贼照顾着那小姑娘，已然累了，迅速解决了晚膳就跑去她自己的帐篷中睡了。

　　而我还和师傅一边吃着简易烧烤过的干粮一边商讨着是否动用人脉把现处石头村的煞门支部一并歼灭，毕竟伤了师傅臂膀的事可不能一了了之，至于可用的人，已知的附近受过师傅帮助的绿林豪侠就有很多，这些人都是曾想向师傅效忠却因着师傅没有这方意向而打消念头的重情重义之人，实力上也应足以灭掉这一小波人了。

　　不过现下黎央在敌方手中，多拖一天便多一分危险，属实没空闲去找援兵，况且如果按照计划，把人救出来是不成问题的，之后的日子对于黎央和颜小贼来说也能更轻松些。

　　而若是真的纠集了附近的绿林，两方交战很可能损失惨重而有利于后来的朝廷收剿江湖人士。

　　总而言之，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少数精英潜入救人，而这少数精英，自然不能包括刚救下来的小姑娘，是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寻个地方安置这小姑娘以免乱了计划。

　　这厢刚讨论到小姑娘的归处问题，她就自己摸着虽然还圆滚滚但是饥火中烧的肚子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