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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 破阵 ...

  •   机械巨门嚓嚓咔咔向两侧逐块、逐条、逐层挪让,让出层叠的视线阻隔,中庭空朗,坦荡无余,展露出巨型机械怪物“孔明锁”的平整全貌。

      ——就像什么都没有一般,根本无从下手。

      周钰恒横扫一眼,合扇敲手道:“香饵之下,必有悬鱼。毕先,且先试阵吧。”他指向高处仿制临车上面承托的玑璇。

      “好咧!”毕先大声应下。他龇虎牙露凶相的笑,舞大斧似车轮,朝周恒指定的方向笔直地冲杀。

      巨斧劈、砍、锤、砸、撞,凡所遇见,神挡弑神、佛阻杀佛,一切路障,拆得支离破碎。

      毕先咆哮着冲撞出百余步,双足陡然空陷,四肢突如其来的被套锁扣锁住了。

      零砌重阻成的整堵石墙——取宝锁,宛如一双巨手,左右兜拢,愈拢愈窄,向毕先扑罩。

      夹合,攥紧,握死!

      “轰!轰!轰!”石掌内扭曲翻搅。

      “噗、嘶嘶。”石掌背簌簌哗哗掉渣。

      “哐——!哐!哐!!!”石墙组成的手背上,裂开一条细细的裂缝,再加一拳,“轰——!!!哗啦啦——”石掌合拢内,大笑声不止:“哇哈哈哈,他娘的想困住你爷爷我?再等个五百年吧……”

      碎落四散的石块浮空静止,如同受到某种线绳力量的牵扯,一小撮一小撮的整络成格———络网锁,铺叠缝合上了石掌背上外露的创口。

      非止于此,双掌形的石墙渐渐砌合穿插成一个整体——半球锁,像一只倒扣的碗,碗内收缩,碗外贴砖,砖石绕线球般一道又一道地缠上碗边。

      “哐、哐、哐。”连续一波急促的砸墙声,“轰——!!!”石碗内,如崩山,强踹出一只脚来,“哇哈哈哈!这一回爷爷可瞧仔细也有经验了。他娘的只需要趁砖块未砌上前,留足一条小缝,再撬开……唉哟!他娘的……”

      石碗晃了三晃,弹跳翻身,连同毕先的一条尚不及拔出来的腿一同舀了起来。石碗沿碗缘边绕边甩,边甩边旋,疯狂地原地打旋,旋得毕先天昏地转,眼冒金星,腹内翻江,喉头倒海,不但失去了从石碗破洞蹬脱出身的良机,甚至连撑坐起身的力气都被旋甩得散了。

      “不行了……他他娘的……呕~救命~”

      “白虎,抓紧我。”陈欺霜单手拽紧树枝,向毕先伸出另一只手来。他走的是毕先推平的路线的上空。“……抓不住。小青,呕、呕,我要恶心死了……”

      陈欺霜解开束腕带,丢出去,腕带银坠缠向毕先的脖子,回旋一周,束腕带绷直,陈欺霜借石碗飞旋势头顺势一拉,毕先唰得飞出。

      陈欺霜再借毕先的拖力,凌空跃起,捞过毕先的一条胳膊。两人暂时落在了一小块相对平稳的台面上。

      毕先已瘫软成了一根面条,跟喝醉了酒似的前摇后摆、东倒西歪:“他娘的只会耍阴招,敢不敢玩明的……”

      他话音刚落,脚下毫无征兆的突然旋了起来,倒棱锥的形状,表面光滑如镜面,一跃一跃——玲珑锁,像是受大力抽旋起的陀螺似的,忽上忽下抖颤着急转。

      毕先一跤仰翻,幸好及时砸斧入地,仍止不住身体左右滚动。他连声线都在跟着“陀螺”颤动:“他娘的!四下都是绞轮,刮一下就死定了。大尾巴呐?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在我们后面拆解‘孔明锁’。”陈欺霜半跪半蹲,一手借助“灭影”稳住身形,另一手仍紧紧钳住毕先的胳膊,“朱雀看明白了,好像必须将一把锁完整拆解开后,相对应的地面才会停止动荡。不过,锁太多了,大锁内套着小锁,至少有上万把锁。啧。我跟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能通往主宅的捷径。”

      “他娘的遍地都是锁吗?干什么啊,要疯了,这要解锁解到猴年马月去啊!”

      格登一撞,“陀螺”一下散架了,不动了。

      “拆锁倒见不难,只是逐一的解下去,太耗时。”周钰恒抬开刚刚拔下来的八面玲珑锁上的楔杆,拍打拍打双手,低头看见雪白的裤腿上,蹭污了一大片,忙弯腰掸净,起身顺手将别在腰间的衣襟垂摆拉了出来。

      都整理得整齐妥当了,才面带笑意的伸手来接陈欺霜。

      他虽然称不上有多狼狈,但与他以往习惯性的无所事事的展扇摇晃相比,显然已是狼狈至极了。

      陈欺霜微动了动唇,无意识的就想说出“对不起”来。

      忽然竹香拂面,有个万分柔软的触感,猝不及防的碰上了嘴唇,甚至略施薄惩似的纠缠着吮吸了一下。

      陈欺霜整个人都木掉了,他空泛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周钰恒回以微笑,也故意回了个眨眼。他以动作示意陈欺霜别发出声音,“别紧张,不要紧的。”无声的口型伴随着手势,指了指一旁趴伏在角落干呕的毕先。

      毕先双手搂着斧杆,半挂半靠着,天旋地转了大半天,好容易不迷糊了,睁开眼,立刻怒气冲天道:“他娘的爷爷索性一把火将这个会动的迷宫烧平得了!哎,你们同意爷爷的提议吗?”

      由无数孔明锁钩连的地面,海潮翻涌似的不停变幻、卷荡,承转之处,丝丝入扣。三个人就像被关进了一个机械怪物的肠腹内寻找出路,求出无门。

      周钰恒几乎一步解一把锁,他推、拉、扯、扭、转,解锁解得很快,甚至没见思考,三下四下,锁齿衔接处哗啦啦四散分家。

      但明显他的动作流畅度追不上他头脑的灵活程度,走一步,喘三喘。他停下来喘息所浪费的时间已大大超过了他解锁花费的时间。

      周钰恒捶腰擦汗摇头又叹气,他晃晃荡荡的向陈欺霜黏过去:“小霜,能借我靠一下吗?我累到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陈欺霜不知在出神些什么,低着头,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放下手,点头应了一声“嗯”,任由周钰恒从背后环上来、似睡未睡的整个趴在肩头。周钰恒闭眼笑,附在陈欺霜耳畔轻声说了什么。于是陈欺霜又像木桩似的僵住不动了,站得笔挺。

      两人竟不约而同的无视了毕先的问话。

      “他娘的,奇怪,我怎么觉得他俩好像挺喜欢呆在这种鬼地方似的。”毕先自言自语着。他扶着斧子,一路晕头转向的扭到陈欺霜和周钰恒的身旁,欲哭无泪道:“财神爷爷,你倒是快醒醒哇,时间不等人,像你这样走一小步歇大半晌的,是要走到猴年马月去啊!”

      周钰恒微睁开一线眼,虚脱到连话都懒得说的唔了一声,照旧低头又趴了回去。

      陈欺霜扶稳周钰恒的脑袋,替周钰恒回答毕先:“朱雀知道有些慢,他也很着急。可是他想快也快不起来。你容他多歇上一阵子吧。”

      “他娘的干脆放火烧了这里得了。”

      “不能。都是些石头锁,烧不掉它们,烧死的就是我们了。”

      “那让大尾巴来指挥,由爷爷和你来动手搬啊!”

      周钰恒一下睁开了眼睛:“毕先,既然你有烧光这里的决心,其实我倒真想到了一个能加快速度的办法。只不过,哎呀,实在是难为你了。”

      “干、干嘛?”

      “解不如拆。这些石头锁,看似复杂难解,终归是人力建成。只要找中关窍,全部砸了它们……”

      “那还等什么?他娘的,动手啊!快啊!”

      “好!耗时十载,光画图就画了三年的,你未来岳父的智慧集成、心血凝结——短短的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呀。好,说砸就砸了,痛快!回头损失记你账上。小霜,咱们动手吧。”

      “哎他娘的不能砸,别砸,这可不能乱砸。”毕先急了似的忙伸手挡住,挡着挡着,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他沮丧道,“可是,他娘的爷爷这是带人私奔,讲究速战速决、迟则生变。难道要磨蹭到外面如狼似虎的一群人冲进来将哥几个生吞活剥吗?他娘的!人没见着,爷爷折进去了,这还私的哪门子奔哇!难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破坏程度小一点的办法了吗?”

      “呃,有。”陈欺霜有些迟疑的看向周钰恒,“朱雀,非要这样做不可吗?”

      周钰恒望着毕先,弯眉弯眼,亲切和善:“只有这样做才能既快捷又稳当的达成毕先此行的目的啊。毕先不是要求‘速战速决’吗?我们依他。”

      “好。我明白了。”

      周钰恒陈欺霜一唱一和,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急得毕先像热锅上的蚂蚁:“是啊,是爷爷说过‘快啊’,‘速战速决’。可究竟是哪种快法,你们也稍稍透露一点,让我也知道些啊。”

      “不能。不能跟你说,说完你会心疼银子,而且,呃,想想也怪疼的。白虎,你忍一下吧。”

      “唉,为父者弱,为母者强。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周钰恒表达同情似的展扇遮脸,长叹着背过身去,好似不忍再看的挥了挥扇子,“小白哥,辛苦你了。小霜,动手送他一程吧,‘迟则生变’呀。”

      陈欺霜点点头,双手抓起毕先,高举过顶。他也有一学一的学周钰恒客套道:“小白哥,辛苦你了。”

      “哇呀呀,你们要拿爷爷做什么——X!——大尾巴你他娘!”

      毕先快羽离强弓般的“嗖”地飞了出去,他撞在玑璇上,“轰——!”将雕饰精细刻度的精密铜器撞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某些地面平衡瞬间被扰乱了。但机械轴承仅无声的卡顿了一下,又再次平稳运作了起来。

      毕先仍进势不减——

      眼见毕先即将跌进一层又一层的旋绞轮l盘的间隙,石锁绞转,快速让出一条窄路。

      “小霜!”周钰恒急喊。

      陈欺霜拔剑,疾冲,抢下毕先,收剑。一气呵成。“栖月”鞘内龙吟不止。

      毕先惊魂甫定:“你们俩!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你们拿你爷爷当炮弹,不孝顺的小狼崽子们,毫无人性,惨绝人寰,天怒人怨……坏到流油了!”

      陈欺霜抛下毕先,扶稳,放心的拍拍毕先的肩膀。他开朗的大笑:“成了。”

      毕先不由得看傻了眼,他飞快的赏了自己一记耳光,清醒过后,马上抱住双臂飞快的打了个冷颤:“他娘的你们怎么回事,你笑起来怎么跟花孔雀越来越神似了?好冷、真冷。哦,你说什么‘成了’?”

      “轰隆隆隆……”余震不断。所有的石锁,在同时变换的一刹,被快剑齐整的切断了轴承,再也来不及改换组合成其它的形状。

      陈欺霜的两只手仍搭在毕先两侧肩膀,他又认真的拍了拍毕先,点点头,极开心的喊给毕先听:“我说你与杜小姐的婚事成了!朱雀说虽冒了险,但仅此一招,就可以试探出杜小姐父母对你的态度来。剩下的,他会帮你争取。”

      毕先害羞的挠头,笑:“哦,是吗?诶嘿嘿嘿,怎么还怪不好意思的。”

      重重碎石尘土间,对面传来了怨念极深的碎碎念,像盖在铜盆中似的,嗡嗡的:“小人。卑鄙小人。瞧那恨不能让人缝上嘴的德行,瞧那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傻笑,瞧那一抹一脸大鼻涕的邋遢外表……这套没有任何难度的机关,换我们薇陌,根本无须思考。小人。竟然厚颜无耻的使诈。欺负我怕女儿。他究竟哪一点能配上薇陌了?薇陌啊,我的宝贝心尖尖,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你偏挑了个鱼目混珠的死鱼眼,你是要步为父的后尘吗?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瞎的啊?”

      石落土扬,飞尘散尽,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渐渐的现全全貌来。

      头戴太岁盔,身披天王甲,内衬朱雀袍,足蹬立水踏。

      将帅金甲的人扬手举旗,六杆大旗疾驰占位,飞龙俯视,飞凤掠翼,飞虎镇中,飞豹速击,引军先锋,坐纛旗上绣八卦。

      旗定阵列,十横九纵,四四方方的棋枰从万千机关中一点点浮上地面。

      盔甲下面嗡嗡沉沉:“棋品如人品。过来,就是你,上前来,与我战上一盘。”

      “他娘的该来的终于是来了啊!”毕先深吸一口气,大迈步迎上前,输人不输阵的怒吼道,“爷爷不会!你能把爷爷怎么着吧?!呜噜呜哇……”

      陈欺霜及时钳住了毕先的嘴:“白虎你就先别说话了吧。”

      “你就是‘小霜’?”对面好似在观察与打量陈欺霜,自视线落下后,就未曾旁移过。

      周钰恒越过陈欺霜与毕先二人,站到二人,又或者是有意挡到二人的前面来:“毕先他确实不会象棋。我是他花重金请来的棋手,我来代替他当您旗鼓相当的对手。我赢了,喜宴上您可以与毕先斗酒,酒品亦如人品。毕先他的酒品极佳。”

      “哦?你进步不小。还记得你初执棋子时我对你的训诫吗?”

      “记得。隐忍,切莫执着胜负。贪胜易滋养贪念,贪念容易限制人的全局意识,令人丧失‘弃子争先’的勇气和‘舍车保帅’的果决……”

      “很好。但是你今时今日又是如何行事的?招摇。张扬。莽撞。狂妄!”

      “是。恒儿只是试图借助众人的力量,合力终止武林互相戕害和争战不休的混乱局面,还天下以太平。”周钰恒说着话,看向陈欺霜,眼底盛满温暖的笑,“未得路莫离本位,已得势便可争先。如今,我最珍视的人正站在我的身后,保护着我。他很可靠。我还有何不能取、有何不敢赢、何须再隐忍?您说是吗?”

      “多说无益。你究竟成长了多少,长成了什么样子,棋盘上面见分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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