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楚水之畔伊人姽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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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鬼仙”？
仙者，不生不灭也——那画中少年的神魂，逾百年不散，显然已超脱六道轮回外，是为仙。
鬼者，乃清灵之鬼，但由于在世上仍有痴念未了，一志不散。以致死后，三魂七魄不能炼至纯阳，一念清静，出幽入冥，阴中超脱，故而为鬼。
这“鬼仙”是道家的“五仙”之一，另外四仙，分别是“天仙、神仙、地仙、人仙”，此五仙皆法力高强，修为深厚。
但鬼仙却是五仙里最特殊的一类：虽曰仙，却非纯阳之仙，其原形仍是鬼也。
虽不被轮回，却难返蓬瀛。
想要重归阳境，只有通过夺舍、借尸、附身，或者舍去修为重新转世。
林如婳暗暗攥紧拳头，额角沁出细汗：原来姥爷要找的“画中仙”确实存在！而且……好像自己已经撞见了。
人分好坏，鬼也分善恶。
如果这“画中仙”执念已了，那倒还好说；可若是执念未了，又是坐拥千百年的修为，他定不愿轻易转世。
那么，这鬼接近自己的原因，怕只有一个。
附身、夺舍，或者是更可怕的。
——借尸。
她想起昨晚的温存：月光如水，星空如画，那名唤“松烟”的白衣青年，笑容清浅，眸光潋滟……穿花拂柳向自己走来。
我，真的相信了你呢。
林如婳痛苦地闭上眼睛，指尖微微颤抖：眼下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借身还阳的最佳选择吧？
……对吗，松烟？
或者说——轩辕墨。
少女的眸光由淡转暗，不管这“画中仙”到底想做什么，今天自己必须要阻止可怕事情的发生。
昨晚的不出手可能只是试探，今晚——可就不好说了。
打定好主意，林如婳边往街上走，边用手机搜索最近的道观。
“城隍庙、圣明宫、金仙观……”
她皱了皱眉头，因为不是本地人，自己也拿不定哪所道观的驱鬼法术更擅长些。
林如婳继续下划着屏幕，突然一个标红的推荐吸引了她的目光。
“重阳万寿宫？”
这所道观，她倒是有所耳闻。
重阳万寿宫，是全真派的三大祖庭之首，以“三教圆通，识心见性，独全其真”为宗旨，世人称其为“天下祖庭”、“全真圣地”。重阳宫的弟子丘处机，就曾受到元太|祖的器重，执掌天下道教事宜。
行，就这个了！
林如婳兴奋地快步向前：去这道教祖庵中，定能寻到镇鬼降妖的高人。
她边想边在手机上打车。
定位——“西安市重阳万寿宫。”
导航：“滴滴，路线已规划！”
林如婳定睛一看，却是苦了脸。
这重阳宫位于西安市的城郊，从地图上看，离这边的鼓楼区，至少有四十多公里。
“……”
林如婳摸了摸手中的布偶钱包，小老虎毛茸茸的，看起来肚子里也吃的很饱，不过，只有它的主人知道：自己其实吞了不少的硬币。
“唉，人穷志短啊！”林如婳再次扶额黑线。
诶？等等。
刚刚好像路过一个地铁站。
“阿弥陀佛，做个勤俭节约的好少女！今天还是去坐地铁吧哈哈哈……”林如婳默默干笑两声，正要回头再去看，却不料撞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一股清清凉凉的药香沁入鼻息，一抬眸：
是个戴着墨镜，身着冰蓝色道服、身姿欣长的人。
剑眉微扬，幽黑的眸子藏在茶色墨镜后面，五官极为的俊俏，身后乌发半长，潇洒地用桃木簪子绾做一乌黑发髻。
此刻他正微微凝眸，稳住手中的白瓷药瓶。
那瓷瓶极为莹润通透，一看就是用上好的瓷土才能烧制出的光泽。
只是比较悲剧的是——那瓶口还未来得及封严实，被林如婳这么一撞，里面装的东西晃出来了大半，泼洒在那人白皙的手指上，滴滴答答的不知是什么药液，隐隐透着淡淡的殷红。
刚才的药香，估计就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吧？
林如婳不禁有些赧然，连忙小声道歉：“啊！对、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在看手机导航，走……走得太急了些。”
边说边拿出随身带的手帕，连忙帮那人拭去指间的药汁。
殷红的药汁极为妖艳，蜿蜒在肌肤上，更显得他的肤色洁白。
细细看，他的指尖竟比白瓷还要剔透。
那人静默，一言不发看着她，茶色的墨镜后看不透表情。
“呃……”
“这药珍贵吗？”林如婳打破尴尬，小心翼翼地问。
那人唇角一勾，倒是灿然笑了，露出新月般的两颗小虎牙：“不贵，也就是200年才开一次花，200年才结一次果的‘万寿冰火果’的汁液罢了。”
“……”
这回轮到林如婳风中凌乱了：咳咳……我干嘛要问这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女揉了揉眉头。
对面那人虽是唇角含笑，却更让人感到捉摸不透。
完了，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了……
正当林如婳不知所措时，那身着冰蓝长衫道袍的人却摘下了墨镜。
只见一双桃花眼弯弯，盈盈含笑，恰似蒙在一层水雾中。
他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看上去不过比自己大两三岁左右，是个极俊朗的小道长。
估计是哪家道观刚入门的年轻弟子吧？林如婳心想。
“唉，”那少年叹息，“虽说这药材珍贵，可是美人儿就是想要赔，这些年也再寻不来第二颗了。”
“那，那你告诉我多少钱，我……我回家去拿！”林如婳低头小声道。
“哈？本少爷又不缺钱，要那劳什子作甚。”
“不过嘛，我倒是有些好奇……”少年继续道，“春光大好，美人儿你却走得如此心急，难道是有什么心事？”明明是清清亮亮的公子音，此刻却带上了几分风流玩味。
“不如和贫道说说，说不定能帮上忙呢！”身穿冰蓝色道袍的小道长将墨镜一挑，轻轻勾起如婳的下巴，笑吟吟道。
林如婳不禁皱了皱眉，赶紧躲开。
看这一副风流公子哥儿的模样，哪里像个正经的道士？
“……我可是要去重阳宫找高人驱鬼，你这刚入行的小道士，还是不要添乱啦。”说罢，微微侧身想要越过他。
“哎，谁说我是刚入行的小道士啦？”少年不服气道。
说罢，他从背后锦囊中拿出了伏羲八卦图，取出七星桃木剑，有模有样地抽出别在腰间的纸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半仙”两个大字浓墨重彩，写的龙飞凤舞，格外引人注目。
“在下不才，乃重阳万寿宫内室弟子——古月言，重阳宫现任的观主就是我舅舅青山真人！”
少年动作小却迅速地摇了几下扇子，眉峰微扬，眼睛弯弯，神情颇为得意。
“小爷我打小可就在观里长大的，区区驱鬼？小事儿小事儿！找我就行哈哈哈……”
看着眼前戴着墨镜，一脸专业神棍精神的小道士，林如婳不禁黑线：古月言？我看别是“胡言”吧……这小道士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
“不行！”林如婳揉了揉太阳穴，叹口气道：“我遇上的那只鬼，可不是普通的鬼，他——是个鬼仙。”
“哈哈哈，你说啥？！”那少年抚扇大笑，“中原近来几百年都没听过有鬼仙的踪迹了，以鬼身修至仙列，哪儿那么容易的？姑娘说笑吧。”
“我没开玩笑。”少女一脸认真，一双清亮的眸子直视古月言：“那鬼仙深藏在一幅百年古画中，姓轩辕，虽是一缕残魂却有实体化的能力。
她的顿了顿，沉声道：“并且，那鬼不生不灭，已经修炼至可以窥探人的心智的境界，昨晚就潜进了我的梦里。”
“啧……听你这么说，倒真是个很厉害的鬼。”
古月言上下仔细地打量眼面前的少女：身姿轻盈，脸庞清秀，一双清澈的眸子忽闪忽闪的，颇有光彩。
再看眉心——印堂光洁，灵光微闪，丝毫没有鬼气缠身的样子。
“……”
这小姑娘怕是刚来到古都，人生地不熟的，第一晚做了个噩梦吧？
古月言不禁噗嗤一笑。
“哎呀，你笑什么？”林如婳困惑地抬起眸子，顿了顿清声道：“你若是不信，就再别耽搁我啦，再晚点重阳宫都要关门了。”
“没有没有！咳咳……”古月言连忙正色，悠悠摇了摇纸扇：“重阳宫到这儿可不近，估计姑娘就是现在过去，到了地方，也早过了接待香客的时辰了。”
“小爷我也略懂驱鬼之术，不如就让我试试？”说罢，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
古月言说的倒不无道理，自己还对西安还很不熟悉，等摸索到那重阳宫，估计也是傍晚了。
“那……你驱下给我看看？”林如婳将信将疑道。
“没问题，放心！”小道士兴致勃勃拉林如婳到了路旁，背过人流，从锦袋中掏出自己驱鬼的家当来：水银、黄金、灵玉、水晶、朱砂、球璨、珊瑚。
正是道家“七宝”。
古月言将法宝摆好，依次放于伏羲八卦阵的点位上，看了看，满意点点头，回眸道：“对了，还没问姑娘的名字？”
“林如婳，双木林，静好姽婳的婳。”
“楚水之畔，伊人姽婳，”古月言笑了笑，“现在用这‘婳’字的人倒真不多见，林如婳……是个好名字。”
他拿起先前那把桃木剑，用余光扫了眼林如婳，闭目念咒：“剑现灵光魑魅惊！”
七星桃木剑，专门镇邪驱魔。
接着，慢悠悠抽出画符的黄纸，右手提笔蘸朱砂，在符纸上行云流水般点灵画咒，初看如狂草般，歪歪扭扭不知是什么字符，细瞧却是有章可循的。
“轻摇小扇乐陶然！”他双眸微敛，身侧似有鬼神相助，冰蓝色道袍在清风中轻舞飞扬，口中念念有词：
一拜冀州第一坎 ，二拜九离到南阳 ，
三拜卯上震青州 ，四拜酉兑过西梁 ，
五拜亥乾雍州地 ，六拜巳巽徐州城 ，
七拜申坤荆州界 ，八拜寅艮兖州城 ，
“吾知汝名，急去千里——急急如律令！”少年沉声一喝：“行坛林如婳入中宫！”
霎时，风住尘隐。
古月言睁开了眼睛。
林如婳低头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再看那符纸上：驱鬼九宫八卦已然画就，阴阳太极跃然纸上。
“喏，这八卦图你拿着，回去挂在门楣，驱鬼最灵！”少年笑嘻嘻道。
“呃，你确定？就这一幅图就可以……”林如婳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看这小道长年纪不大，不知其究竟道行如何。
“怎么，小婳儿不信我？”他挑了挑眉，唇角微勾道。
自己虽天生灵脉有滞，但好歹也是出身道家名门，这八卦图中的法力，虽不如舅舅高强，但驱除个野鬼梦魇的也绰绰有余了。
见林如婳还是一脸的踌躇，他叹了口气，从身后又摸出几枚古旧的铜钱。
“今儿你可赶巧了，小爷我这儿正好有几枚阳气蕴养过的铜钱，你且拿回去放于枕边，若真遇到鬼怪时，可以当个小法器，防防身！”说着就笑盈盈拉过如婳，轻轻往她掌心里送了去，低声在耳畔道：“超好用的！”
林如婳低头一看，正是几枚方孔通宝，冰冰凉凉的散着些幽光，很是精巧，看形制竟像是颇为久远的唐代。
“这古钱历经了万人之手，集众人之阳气，自然可以抵御阴间的鬼魂。”古月言粲然一笑，桃花眼弯弯，一双小虎牙显得更加可爱。
嗯？八卦图和古钱，有这两样的双重保证，这下应该能防住了吧！林如婳摸了摸下颌边思忖着，边去摸出钱包，想询问这古钱和八卦图的价钱。
那小道长却是挥了挥手，轻松道：“哈哈，驱鬼的费用就免了，小爷我倒想和你交个朋友。”
林如婳：“其实我……”
“啊！别不好意思，小爷我是玉树临风、英姿潇洒，你一定觉得白拿这么英俊的人的东西不行，对不对？哈哈哈……那不如这样！”古月言眉眼弯弯，一双水眸子却狐狸似的：“若是驱鬼成功了，回头小婳儿请小爷吃碗油泼面怎样，诶~你别皱眉，小爷我又不挑~多放些辣就成！哈哈……”
说着说着，古月言不禁感到也有些肚饿了，笑眯眯咂嘴道：“油泼梆梆面，浇上刚熬好的浓骨汤，撒上葱花辣子，再配上碗老字号卤汁凉粉……嘿嘿！小婳儿我告诉你，那才叫做人间享受啊。”
林如婳一怔，听他绘声绘色一番，倒也勾起了食欲，不禁笑道：“没问题，那一言为定！”
这古月言，初见时虽然言辞张狂了些，现在看来倒是个极阳光热情又爱吃爱玩的男孩呢。
“对了如婳，你家在哪儿？”古月言将手背在脑后，歪头追问道。
“老城鼓楼，北院‘墨香斋’，离这儿不远。”少女转身，回眸一笑：“多谢了，月言。”
声音清清灵灵的从风中传来。
少女发丝间淡淡的清香隐隐飘过，若有若无。
望着如婳远去的背影，古月言只觉得耳畔一热，竟像是有股从未感受的情绪，此刻正一点点地上升。
“墨香斋，林如婳……”他撑开扇子摇了摇，在唇齿间慢慢的回味。
“倒真是个难得的古典美人。”少年垂眸微微一笑，清风里两只小酒窝儿轻轻上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楚水之畔伊人姽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