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桐木，宛若韶华》江舟岄

3、微凉

　　Chapter 03【微凉】

　　仿佛多年前的午后，琥珀色的眸子以及她的微笑。
　　处处透着微凉的苦。

　　某天，和几个旅人围炉吃茶，有人低低的呢喃着说。
　　其实，我们的一生都在尝试着邂逅自己。
　　嗯，非常鲜活而朦胧的字眼。

　　乔木将脖子上的简易相机摆正，叹了口气。
　　麦茶的恬淡混杂着篝火的苦，想想看，一生的追寻或者说，是祈祷着遇见的人，
　　确实是与自己相似的，更明显的说是与最原始的灵魂相似的人。
　　即使现实判若两人，也会在某一刻，彼此吸引。

　　“咔哒。”
　　至少在相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乔木是相信的。

　　他刚刚抵达这座城市。作为老城区少有的艺术特长生，前往锦城就读国中。
　　因为列车整修的缘故，他的来往时间被划开，从而错过最初的两个星期。
　　当然，那是因为他去掉了自己外出摄影的时间。
　　从小作为少有的社会乖巧系少年长大，但从某时得以阅读杂志上的光鲜照片开始，
　　他走上了摄影的支线。但至少在一定优越的知识掌握性面前，他的爱好并不会遭到家人的否定。
　　父亲其实也热爱着摄影，但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年少时见过母亲珍视的合影，画面上的男女，在老都城的茶馆面前，女子恬甜的笑着。
　　而一旁沉默得有些落寞的男子，让乔木似乎看到了自己。
　　他那时便在想着，他也许也有机会，就那样满目微凉，简单的装束一个背包，然后万水千山走遍。
　　只是那个男人没有回来，他看不见那一天了。

　　所以至少，他不能走父亲最后的老路，这也是母亲对他的交代。
　　他其实与那些所谓的摄影之友格格不入，他有着某种脆弱而敏感的情绪，他热爱着的不仅是拍摄的结果，更显然，是某种赏阅人间烟火的情感。
　　这点，在被她指明后乔木无法否决。

　　“乔木的话，更适合做个作家也说不定哦。”
　　还记得她笑着开口眼中的远方，那并不是属于他的风景。
　　乔木望着他们可以在青石板上奔跑，在古城楼上呼喊着前程，一起骑着单车眺望大海。
　　他可以看见，所以无法改变什么。

　　果然其实她也只是对自己表示宽慰，而自己，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中，其实只是等着和另一个自己相遇。
　　乔木这样想着，啃完了手边最后一块红豆面包。
　　今天是申请的到校最晚的日子，所以按理而言他不能出去写生。
　　背包一直都是整理好的程度，少数担心的倒是相机是否能得到所谓的携带许可。
　　面南的小公寓很简单地包容着初生的阳光，秋日少有的天气。
　　甚至连这种城市的尘埃土味都消散了一些。

　　乔木扫了一眼窗台边一排表框好的相片，大多数是多年的收藏，最后却停留在最后一张上。
　　是一个女生，她穿了素雅的格子连衣，半侧着脸，背对着镜头，微微靠着河边的围栏。
　　她的身边，洋溢着一副渐渐染开的画。层叠的叶片散落下来，静止着。
　　他仿佛在那一刻看见了她的灵魂，由泪水充满，却没有滴落下来。
　　她在看着什么，她又在想着什么…
　　而他呢？又在想着什么。
　　就那样孤独的凝望着远方的野，寂寞的，形销骨立的寂寞。想必有她自己的原因。
　　由此甚至没发现自己融入了这样的一幅照片。
　　而他甚至无意识地拍下了这样一幅画。

　　摇了摇头，他有种隐约的熟悉感，渐渐升起，而后又在沉静的关门声中消散而去。
　　窗边的风徐徐，一侧的风铃底下的装饰相互抨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接近正午，
　　锦城国中的校门口基本除了整片白阳地面也只剩下一旁树下站着的卖报二人组。
　　看了眼手中基本没送出去的校刊以及文学部招生表格，以及身边一脸像是热得快开始吐舌头的少女，西桐抹了抹额头的虚汗。
　　暂时不考虑为什么会提到吐舌头，她现在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简安大中午陪她来宣传校刊，当然她的初衷是能有人接受下文学部表格让她先度过开部室的难关…

　　但是，在大好的礼堂被抢占的情况下，白阳天果然还是下午出来更好吧？

　　“不，越是这样背道而驰越能做出成绩哦！”简安几十分钟前这么告诉她。
　　虽然最后还是被文学部宣传说动的就是了。
　　继续盯着一旁热得快睡着的某只，果然这个点校园里不怎么会有人来…毕竟连门卫的大叔都溜走去消暑了。

　　即使站在树下，层叠的叶片遮掩了大部分的阳光，正午闷热的环境也很容易出现中暑的迹象。
　　所以…还是回去吧？
　　那时候炽热的温度，空气中都似乎带着柚子的清香。
　　她仿佛听见蝉鸣间歇中隐约由远及近的脚步，头顶的墨绿带着温热的气流，她看到了些许人影。

　　乔木看见了许多东西。
　　九月的残花，街上奔跑的孩童，午间叫卖的小贩，以及，不远处的树下，抱着事物女子抬头望天的寂寞神情…
　　他不知道那一刻他是怎么样的心情，赤阳天下越过三个街区，在遮阳的贝雷帽抬起的那一刻。
　　玉一般的少女，这是那一刻猛然出现的认为最恰好的词汇。
　　干净而清澈，没有厚重杂念的凝实而透明。
　　子里纯清，眉宇淡漠。
　　不是世俗的美感，仅仅是温婉中带着几分的微凉。
　　在那样炽热的正午，带来一种拂面的风。

　　“你好。”
　　仿佛浑然天成的问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嗯？”
　　有点惊讶的表情。

　　“你是？小西的朋友？新来的？”
　　感觉像是瞬间打了肾上腺素的样子，一旁软软的简安瞬间复活。
　　清爽而高挑的日系男子一向能让青春期少女眼前一亮，而乔木在满足了前者的基础上甚至还有带着些许深邃的眸子。

　　“简安你这样，很没礼貌，会吓到新同学的？”
　　西桐再三确定，自己的记忆里不包括这一号人物，之后出言提醒。
　　对于对方打招呼这一点她显然并没有意料到但还不至于说没了分寸。

　　“哦，抱歉啊。我是这边传媒部的部长简安，同学你考虑查阅校刊么，赠送文学部入部表格哦。”
　　真实的推销嘴脸，样子完全是打劫的感觉。
　　虽然恨不得把友人拽走，但出于目的性而言，简安确实比起不善言辞的她更有能力。

　　“我叫乔木。”
　　立在阳光下的少年顿了一下，嘴角上扬，居然是自我介绍。
　　他的目光在西桐身上停留了一下，玩味的表情，之后转向简安那一边。

　　“哎？你好。”
　　简安看样子被对面没来头的介绍刺激了一下。看样子蛮正常的男生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请问下，锦城的国中怎么走？”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乔木环视四周，他似乎进到一个类似学校的地方了。
　　不自觉的行为真是让自己也很难办，看样子需要在这里安保人员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快点退出去…

　　“嗯？这里就是啊，你…完全没注意门口的标识么…”
　　即使淡定如西桐，此刻的表情应该也相当玩味。
　　而一边的简安更是就差惊呼出声了，深呼吸调整了一会儿后，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看来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看上去更加古怪的男生低低的喃喃一句，之后重新转向了西桐的方向。

　　“那我们还真有可能是同学了，可以请教你的名字么？顺便…你会加入那个文学部么？”
　　认真的，很少有的，仿佛在打量一处风景。

　　“哎？西桐。”
　　她有点被之前对方的眼神吓到了，却也能回答着。

　　“是的哟，文学部就是她创立的。”
　　简安恰到好处的插了一句。今天果然是幸运的一天，校刊看来能卖出去啦。
　　虽然看这个样子小西吃了点亏，但她事后给点补偿应该就没事了吧？
　　这么想着，嗯，她这么认为着。
　　无意间的一句话，两条并行的轨道有时能，稍稍有所接轨也说不定。

　　“请多多指教哦，我会加入的，西桐同学。”
　　乔木微微的笑着，从少女手中取走文学部报道的表格。
　　弯下身的一刻，他对着她的耳边，
　　“很好听的名字。”

　　随后很快向远处走去。

　　“真是个怪人啊。”
　　望着少年身着白衣的身影，简安低低的说了一句。

　　“嗯，莫名其妙。”
　　少有的，胸腔中起伏着不定的情绪。西桐瞥了眼不远处的少年，不知为何，有点恼火的感觉。

　　“哎，小西的脸好红啊。难得被帅哥搭讪么？”
　　突然注意到身边女伴变化的简安，轻轻地弹了弹西桐的额头。她没听见最后那一句评价。
　　西桐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样一来文学部也算是，保住了吧？
　　很突然的，有种放下的感觉，施施然紧绷的东西，有人可以把它握在手中，哪怕只是轻轻的接受了，其实，已经做到了。

　　不自觉的，她对着满眼的绿意，微微的笑着。

　　“嗯，我能体会你这么开心啦，但是…”
　　突然皱眉的简安用右手锤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我的校刊他还是没有订阅啊，见色忘义的薄情男生！”

　　“咳，首先我不是美色哦，再者，你们也才刚见面吧？”

　　“小西，要你好看哦！”
　　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注意点，简小姐，咱下午还有英语测试。”

　　“嗷————————”

　　之后便是绵长而绝望的尾音，渐渐向上延伸而带出几分狡黠的浅笑。
　　年少的因缘正因为它的稀缺才显出那份若有若无的宝贵感。

　　越过之后的暗沉回头张望，在成长和厚重的旅程中独自笑着，悟出些滋味。
　　在那片苍绿的树下，等到那位年少好友。
　　空旷的白阳野地上，开出盎然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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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