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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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惊吓的学生作鸟兽状四散逃窜，沈宛夜拖着一条伤腿落在最后。
他本来就行动不便，“蒋叔”更是像盯准他了一样，一改之前“游手好闲”的做派，沈宛夜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沈宛夜躲进教室他二话不说就砸门，一路穷追不舍，连口喘气的时间都不留。
沈宛夜没辙，只好不停地跑，半秒都没得歇。
伤口失血加上巨大的体能消耗使他大脑缺氧，意识逐渐模糊不清。
眼前笔直地走廊仿佛无尽深渊，绝望的黑色与刺眼的红色交织，形成一个将他吞噬的漩涡。
再这样下去……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那东西不会死，他根本已经不是人了，沈宛夜想跟他搏命，只会凉得更快。
沈宛夜连滚带爬地跑着，“蒋叔”早已看出他体力不支，逗猫似地跟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作最后无谓的挣扎。
沈宛夜腿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裂得更大，他每走一步，牵动着整条腿，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很快，他被逼至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沿着他行走的路线，拖出一条斑驳的血路。
体积感人的腐烂身躯拦住了退路，潮湿腥臭的口气喷在他的后脖子上。
他看到玻璃上，面色苍白的少年背后，似人非人的怪物馋涎欲滴地张着嘴，那根恶心而冰冷的舌头挂着粘稠的液体贴上他的脊椎骨，翻来覆去地舔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珍肴异馔。
千刀凌迟不过如此。
透过窗，远处是无边的黑夜，一如他即将终结的命运。
沈宛夜闭上了眼。
他已经感受不到恐惧这种情绪了，相反，内心只剩下认命后的平静。
也是在这一刻，沈宛夜读懂了这个游戏的真相。
在明白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宁希洛告诉过他，在猎场里，他们都是猎物，是要被抓了吃的。
其他人是，沈宛夜拿着“鬼”的身份，他依旧是。
蒋叔从一开始就是个中级狩猎者，从沈宛夜踏入学校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掉入了狩猎者精心铺设的局。
一班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没人知道他们为了布置鬼屋购买了一大批人偶道具和颜料，除了蒋叔。
陆之远说过，上课期间，他们班总会派人盯着，不让别的班级的同学靠近那个纸箱。
而蒋叔作为学校保安，每天放学后需要检查教室门窗电灯是否关闭，也就自然而然在巡逻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班准备的小惊喜。
当他们发现墙上写着“游戏开始”时，当他们按照墙上的意味不明的提示围成一个圈并自然而然地将不是同龄人更不是学生的蒋叔排除在外时，当蒋叔死状惨烈地倒在门后，在他们看到面目狰狞的尸体搭配上“抓错了”那三个血字时，他们已经无形中走入了一种思维定式。
蒋叔给了一连串虚假信息，最后用自己的“死”将他们彻底误导。
猎场白天的确不会死人。蒋叔却死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狩猎者。
他们自以为游戏是要他们抓出内鬼，沈宛夜也信了。他开始暗自提防周围自己的同学，不跟任何人提及一丝一毫自己的身份，更不可能慷慨地将自己所获的信息公之于众。
他自以为藏在暗处，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只塑料罐底部的字提醒过他，颜料是给鬼的线索。换言之，只有鬼的线索，只有沈宛夜看得到且其他人看不到的线索才是真正的游戏提示。
这是个捉鬼游戏。站成一圈的人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外围的黑色人头，是鬼。
鬼和人类同属一个阵营，这不是个人捉鬼的游戏，而是所有人类或者说猎物对抗狩猎者的游戏。
所以，真正的游戏开始时间是午夜，真正的玩家只有一个——鬼。狩猎者要捉的对象也只有一个，就是沈宛夜。
甚至很可能只要鬼被捉住，全体人类都将失败，因为人类将再也得不到属于鬼的线索，只能永远被困在猎场里。
但他明白地太晚了。
现在他快死了，他没来得及说，他就不会再有机会说了。
预期中的痛苦却并未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色的人影凭空出现，他伸出手圈住沈宛夜的腰，将他整个人用力地往后一带。
沈宛夜：“！”
他落入了男人充斥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怀抱，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从他脸侧蹭过，那只手里握着一把精美如工艺品的银色手|枪，像是一道划破天际的的流星。
耳边一声枪响。
持枪的手没有因为强大的后坐力丝毫颤抖，一发子弹正中“蒋叔”心脏位置。
沈宛夜想起之前徐渊的遭遇，未及开口，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那枚子弹如一颗微型炸弹般均匀地爆开，巨大的冲力令“蒋叔”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被炸成粉碎的尸块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空气中顿时洋溢出烤肉的香气。
沈宛夜傻眼了。
wtf？这是什么神操作？
那人反手拉开一班的门，把他跟个小鸡仔似的提在怀里抱了进去。
沈宛夜安静地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上，任由他将他放在椅子上，再把他鲜血淋漓的左腿小心翼翼地抬起来搁在桌面。
不是不想动，他是真的没力气了。
那人完全没说话，从外套的内袋里取出一卷纱布，手法熟练地替他包扎。
沈宛夜半躺在那儿，睁着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这人大概龟毛得很，他穿着考究合身的浅色大衣，很长，后摆垂到膝盖下三分之一，整洁的白衬衫上沾染了一小片模糊的血迹。衣服的下摆用一圈皮带扣住，下身是笔直的黑西裤，宛如一座天生的衣架。
而那张脸……
沈宛夜这时候竟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在黑暗中如此明目张胆地端详他，而免于被发现。
那张脸简直是神的杰作，沈宛夜自小见过无数俊男美女，美得各有千秋，但着实没见过有人能长得这么……完美。
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形容，眼前这个人的五官、皮肤纹理、甚至骨骼都构造都极致匀称和谐，这张脸超越了美学，更贴切不如说是一个数学概念。就像经过精确测算、分割、排列上去的，标志到了圆满，反而没了人的气息。
半晌，沈宛夜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男人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他道：“霍黎明。”
沈宛夜有些恍然。
眼前的男人声音和霍熙有点像，只是他的音质更冰，听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更为冷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他只是迟疑了一瞬，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只是声音有一点像而已，他还不至于自作多情把人认成霍熙，毕竟他爸可不长这样。
“霍先生，我叫沈宛夜，谢谢你救了我。”他很客气地说，“方便我问几个问题么？”
“可以。”
“是这样，因为今早的暴雨，我和我的同学已经被困在这里快一天了。”毕竟霍黎明救了他一命，沈宛夜也不想冒犯人家的隐私，于是用尽量委婉的方式问，“我们试过，学校大门是锁上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霍黎明却似乎并不想跟他打太极，很直接地回答：“我正在攻略另一个猎场，由于那边出现一些特殊情况被传送过来，只有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之后我就会走。”
言下之意，你确定要用这点时间跟我绕些有的没的？
沈宛夜倒是不急。
他看着霍黎明把自己的腿包好，这位重度强迫症患者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剪刀，把纱布边缘多余的线头修理干净，并且打了个漂亮的结。
沈宛夜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教室里根本没开灯啊？
“霍先生？”沈宛夜有些尴尬地问，“你也能看见？不不，我是说，这么暗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我伤在哪儿？”
霍黎明眼里带了点笑意，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身上有芯片，红外感应。”
沈宛夜：“嚯。”
听起来好科学。就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对，那他刚才一脸惊叹地打量他的傻样岂不是也早被他发现了？
沈宛夜脸更热了。
大概是发现了沈宛夜的窘迫，霍黎明轻巧地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跟我说说你这边发生了什么？”
沈宛夜于是挑出关键点，简练地复述了一下白天到现在他经历的事件，包括他身为“鬼”的额外发现。
他分得清是非，也知道霍黎明纯粹是路过，正好随手帮他一把，他不至于这么不识趣。
霍黎明沉着脸听完，说：“校服脱下来。”
沈宛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有点生气的样子，依言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白校服上面布满的墙灰和血迹，之前还被“蒋叔”的口水舔了，恶心得要命，血手印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霍黎明拿过那件衣服，面部表情肉眼可见地抽了一下。
沈宛夜：“……”
最终他还是没有穿，只是披着这衣服到门外去转了一圈。
沈宛夜：“怎么样？”
“可以。”霍黎明道，“明天把这件衣服换给你同学穿，你的身份自然就解除了。”
沈宛夜松了一口气，简直想给他鼓掌。
“但是它的效力也在减弱。”霍黎明把校服平摊在桌子上，指着血手印给他看，下午还是黑褐色的手印已经褪成了略浅的红棕色，“你们最多还有两天时间。”
沈宛夜点点头。
接着他又想到：“为什么我们俩都能看到这个手印？你现在也是鬼吗？”
“可以这么说。你刚才相当于把身份转移给我了，但我是不存在于这个猎场的人，所以你依然保留了原来的身份。”
“那我可以随便把这件衣服给任何人？”
“理论上是。但要注意不能给到狩猎者。”霍熙又叮嘱了一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当鬼了，不要硬撑，明天|衣服必须给掉。”
沈宛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明晚还会有中级狩猎者出现？蒋叔不是已经死了吗？”
霍黎明把枪放在他手上，那漂亮的金属上还带着一点他的体温：“我的子弹只能延迟他复活的时间，像外面你说的蒋叔，他今晚基本不会有能力再来追杀你们，但明天就不一定了。你应该知道，中级狩猎者是杀不死的，这是因为猎场始终在源源不断地供给他能量。”
沈宛夜像是拿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把枪推给他：“那我们要怎么办？”
霍黎明没接他还回来的东西，耐心解释：“现行的猎场攻略办法共有两种，一是消灭狩猎者，相对而言，这种方法的确快速简单，但只适用于低级猎场，一旦碰上更高级的狩猎者反而是得不偿失。”
“以后尤其要注意，最好不要进入评级不明的猎场，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必须先判断清楚狩猎者的性质再动手，否则就像你们今天这样，一旦攻略方法用错是非常危险的。”
“第二种是找到出口，把整个猎场销毁。”
沈宛夜干脆把枪放进霍黎明的裤子口袋，诚恳道：“霍先生，这我真不能收。你说的出口是什么意思？”
霍黎明不容分说地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又把枪塞回去：“拿好。不许还给我，不然你别想再从我这儿听到一个字。”
沈宛夜：“？”
好吧，敢情他还真不是跟自己客气。
霍黎明接着说：“出口是指不受猎场磁场影响的区域，也就是说你们需要找到猎场与现实世界的边界。一般这个边界是存在于你们可以触及的活动范围内的，比如现在这几间教室，某一间打开窗跳下去，也许就能回到现实。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危险动作，不要轻易尝试。”
沈宛夜：“……好。”
霍黎明：“事实上，随着外界自然条件和时间的推移，猎场的影响力将被一定程度地削弱，通常情况下，边界会在猎场形成后的两天至一周内出现。据我个人判断，你们的出口可能会开在教导处或者礼堂。”
“在这段时间里，你们需要提防所有狩猎者，最好是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否则即使找到了出口，他们也不可能轻易让你们通过。”
沈宛夜表示明白了。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声女生的尖叫。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