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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把碗里剩下的面汤喝了,秦泝拿桌面上粗糙的纸巾随便一抹嘴,姨婆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她只能再碰碰运气找工作,兴许今天行呢?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城西是老城区,说好听了是有历史沉淀,说直白了就是破败,街道上的建筑都透着一股久病老者双手颤颤巍巍将撒未撒的颓败感。
      往人多的地方走,步行不过10来分钟,眼前有一个陈旧的汽车站,秦泝进售票厅绕了一圈,发现车次还不少,多是周边县城的短途车,也有几趟省际的长途车,人流量不小,背了满是补丁硕大布包的老者,牵着半大孩子拎大包小包跟随男人的妇女,穿皱巴白衬衫一手抹汗一手拖行李箱的青年,来来往往的人朝着自己的方向,埋头匆匆行路。
      “30一小时,80一晚,干净舒适,可以带去先看后住。”有妇女大着嗓门朝出站的旅客吆喝,手里那个写了揽客信息的硬纸壳沦为扇子,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
      好几个妇女都围在出站口揽客,高矮胖瘦,相互间推推搡搡地抢客人,秦泝不太恰当地想起一个成语——莺莺燕燕,瞬间给自己逗乐了。
      她走到那个拿硬纸壳扇风的妇女身旁,那人正在喝水,透明玻璃瓶里泡着浑浊的液体,看不出原材料,隐约还能分辨出几粒泡得发胀的枸杞。
      “请问你们招人吗?”
      妇女拧上瓶盖,单眼皮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一挤,显得越发小了,“走开走开,张都没开还花钱雇人,当老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那边又下了一车旅客,妇女们一拥而上,有突破包围圈的男人快步离开,经过秦泝身边时匆匆一瞥,这个细小的动作被单眼皮妇女看到,她盯着秦泝两条细白的长腿,小眼睛环视一圈拉客的邋遢女人们,心下一动。
      她截住要转身离开的秦泝,伸出肥短的指头比划起来,“这样,拉个过夜的10块,钟点的一小时3块。”
      秦泝觉得少,想要讨价还价,妇女已经眼疾手快地把硬纸壳塞她手里,嘴里还叨咕:“都是自家生意,谁能雇人啊,也就我心善,走走走,先带你过去认认路。”秦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已经碰了几天壁,行吧,蚊子腿细也是肉啊!

      妇女带着秦泝走进汽车站旁边的街道,在巷陌中七拐八拐,来到一家门脸很浮夸的旅店门口,上面写着“客来升酒店”。
      就这还酒店,吐槽都无从下嘴……秦泝憋得辛苦,只见妇女转身嘱咐她:“路都记得了吧,快去,把人拉过来,早干活早领钱。”

      一开始秦泝还矜持,毕竟是脸皮薄的少女,怎么抢得过一群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可是看见明明已经走到她面前都还被拉走的人,她在心里骂自己,这时候还要脸,喝风能饱吗?于是一咬牙,加入了妇女们的争夺战。

      成屾来到吴记二手车行,依旧是黄毛来接待他。
      “哥你来了,老大不在,但都交待我了,手续办好你就能直接开走。”黄毛业务上没什么本事,自来熟很有一套,见吴德强昨天对成屾笑脸相迎,便佯装失忆,自动抹去昨天忽悠过他的片段,觍着脸上前递烟。
      签完合同付了全款,成屾打算直接开走,发动时发现油箱是满的,黄毛极有眼力见儿,赶忙上前扒在车窗上讨这个人情:“昨天老大让我再检查一下,得保证交到你手上没有问题,再把油加上方便你今天来开走,这不,我直接给你加满了。”
      成屾也承他这个情,伸手拍拍他的肩,“替我谢谢吴老板,改天请你们喝酒”。

      午后的天,比早上那会儿更阴沉了,天上的云扭曲着,仿佛一张瘪着嘴随时能嚎啕大哭的人脸。
      忙了一上午,所幸战况不错,带去6个过夜的,4个钟点的,有一小时有两小时,本来那妇女说等结束再一起给她算提成,她却坚持必须人到钱到,毕竟钱拿到手里了才踏实,妇女老大不乐意,手里边点票子边念叨:“我还能少了你不成,一个小姑娘家家,抠抠巴巴。”
      秦泝嗓子眼儿都要冒烟了,趁着这波人刚散,去买了瓶冰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半才觉得舒服些,她来到车站附近的沙县小吃点了份饭,快速地扒完,又急匆匆地扎进了妇女堆,毕竟,这是个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刮风下雨的天气。

      城西虽然老旧,但胜在地段铺面便宜,郊区边上的大型批发市场,在整个岩城那都是能排在头几号的,小至糖酒食杂、日用百货,大到家用电器,应有尽有。
      这两月成屾在这边给人管理装卸货,里里外外摸透了门道,就搞了辆旧金杯,打算自己跑市内运输。
      得知他要出去单干,场子里平时几个关系好的就嚷着要喝酒,一群人呼啦啦地往大排档去。
      “老板娘,先上两箱啤酒,烧烤热炒你看着都来点!”一帮汉子五大三粗,拎了瓶酒咬掉瓶盖,甩开膀子就开干。
      三不五时都在这里吃喝,俨然成食堂了,大家也都熟得很,老板娘边摆着碗筷边打趣道:“哪位发财了这是?”
      “你怕不是能掐会算?”其中一个汉子看老板娘扭着腰臀,手忍不住凑上前要掐一把,老板娘拍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当心我家那口子出来剁了你的爪下锅爆炒!”
      市井间趁机占占便宜的调笑,占不着就作罢,谁要当真就是脑子不好了,那人指指正在喝酒的成屾,“呐,要自己当老板去了,可不像我们还得守着这份工养家糊口。”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上顿没下顿也无所谓。”成屾点了支烟,浑不在意地靠向椅背,一双长腿伸出来敞着。
      老板娘打量他,两月前第一次见他跟这帮人夜里下了工来喝酒,她就知道这人干不长,觉得他和这些人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都在喝酒抽烟打诨,不一样的是他有一股劲儿,但要具体说,她又形容不上来那劲儿。
      “来端菜嘞!”里面掌勺的大声喊道,她高声应着走进去,转身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肤浅可笑,这女人啊,不管多大年纪还是会在意皮相,他在这帮粗人里可是真出挑儿的,凭借这模样就足够让女人主动给他找出百千条莫须有的与众不同来了。
      酒酣耳热,划拳喊话,成屾手气不赖,虽然输少赢多,却也是下肚了不少酒,倒是不至于醉,但涨得很,他起身去放水,出来时遇到王盛正在洗脸。
      王盛只比他大三岁,是这一群人里性子最憨的,和谁都相处得挺好,难为他黝黑的脸上还能透出醉酒的通红,他见到成屾,先咧开嘴笑,手控制不住轻重地拍成屾肩头,在灰色的t恤留下一个湿手印。
      “你比我有出息,出去怎么闯都有奔头。”
      成屾扶住他倾斜不稳的身子,“你们有家有室求个安稳,我光棍一条瞎折腾。”
      “啊,想谈不?平时给你献殷勤那些小妹也没见你多看一眼啊。”王盛歪歪扭扭地走,一拍脑门转过头来指他:“那个流行词怎么说,闷骚!”
      他觉得好笑,这都哪跟哪儿?
      店里一帮人喝得东倒西歪,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刮风下雨了。

      一场酒喝了尽兴,雨势渐小,风还呼呼地毫无倦意。
      成屾沿着路边慢慢地走,风夹着零星的雨点扑面而来,酒意消散了大半,路过那颗银杏树时他停下来,眯着眼抬头看,嚯,真顽强,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叶子,枝头的却也不见少,一阵强风,树叶上的雨水扑簌簌地砸了他一身。

      天刚擦黑,秦泝又带过去好几人,眼见风急雨落,她去找妇女算钱,说不去拉人了,妇女从前台探出头看看天,十分不情不愿,可这种天气没法强留,还好今天住宿的比平日多了不少,怎么着都是赚的,她笑眯眯地递过钱,问秦泝:“明天还来吗?”
      这会儿秦泝手脚酸胀,嗓子都嘶哑了,呼吸间还能仿佛闻到女人堆里散发的汗味,甚至是肉味,别提有多难受了,可话也不敢说死:“来吧。”
      临走前借了卫生间,她反锁上门,麻利地从包里翻出毛巾,简单的洗漱之后再将就着擦了身上。不是没想过要不干脆在店里开间房,可立马就被自己否决了,才赚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要花出去,她可舍不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撑。
      跨出店门,刺眼的霓虹招牌在身后跳跃,秦泝心里是高兴的,一天下来挣得虽然不多,却是这些天来唯一的进账,她安慰自己,看,天无绝人之路,都向着好去呢!
      只是,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她今晚该怎么办?

      夜里成屾睡得很熟,天花板上“咚”地一声响,他眼皮动了动,皱眉含糊骂了句,又翻过身趴伏着接茬儿睡。
      秦泝捂着狂跳的心口,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屏住呼吸高度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心里默默数着数,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十多分钟过去,她才捡起倒在地上的矿泉水瓶,心也跟着放了来,应该是没引起那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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