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崇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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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状态不好，我的孩子。昨天的失约也是因为这个吗？”那是艾尔莉丝第一次不来祈祷室。
“昨晚觉得头疼发热，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感谢天使的关照。”艾尔莉丝顶着黑眼圈，整个人好像又瘦了一圈。夸张地说，她破烂的裙子里好像藏了一只骷髅。不过这具骷髅有着丝绸般的浅金头发和宝石般的紫色眼眸。
多漂亮的骷髅娃娃！
“艾尔莉丝，你可以今晚也回去休息。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练习。”
艾尔莉丝眨了眨眼：“今天是重要的一天…恕我冒昧，我改变主意了，天使。我想学习声乐。”
“…声乐？”天使顿了顿，冷笑一声，“我先前没有向我们的艾尔莉丝做出这项提议吗？那么艾尔莉丝，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我相信我确实在歌唱这方面更有天赋…不过，”她注视着那十字架，眼睛里少了两个月前富有的某种情感。“先前我确实有畏惧的原因。”
天使没有回复，像是在等艾尔莉丝说下一句。
“您应该知道的吧？”艾尔莉丝把目光投向那扇天使彩窗，今天的月光因被乌云遮住而晦暗。“我的父亲。”
回应她的依然是沉默。
“没关系。您不知道的话我可以讲给您听。”艾尔莉丝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艾尔莉丝，你可知这样的选择意味着对那把小提琴的亵渎？”
“我真诚地忏悔，我的天使。”艾尔莉丝调转目光，服服帖帖地跪拜在地上。“如果我不齿的行为出于——我的弱小，我无法战胜内心的恐惧，而现在我拥有了战胜它的勇气，您能否原谅我呢？”
艾尔莉丝知道这次的沉默是他惯有的默许。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再也不允许我唱歌了。我的歌声好像也被一起放进了棺木里，埋于六尺之下。”艾尔莉丝缓缓起身，依然低着头，以手撑地。月光照在她因长期饥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勾勒出浅浅的黑影。“或许那样能够给母亲一点慰藉？”她笑笑，带点自嘲的意味。
“毕竟我在那歌声里也寄托了我的灵魂。”
“我躲在阁楼里唱歌，那歌声无法从小小的窗子里飞出去，而是顺着楼梯跑到了他耳朵里——我父亲那里。”
“三天软禁后，我被仆人送到了这里。巴黎歌剧院。”艾尔莉丝缓缓抬起头，眼眸四周有种不明显的红色。
挂着十字架的那面墙上覆满了冰霜，却在本该以白色过渡的砖缝上呈现了黑色。
“所以我是因为对父亲的敬畏，收敛了我的歌声。”艾尔莉丝调整坐姿，让自己仰头注视那十字架，双手放在腿上。“而现在，在您的支持下，我的心灵日益强大。我想我能战胜心里那片阴影。况且在这里也不会冒犯到他。”
少女的紫色眼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天使，请您帮我把我的歌声找回来吧。”
“…如你所愿。艾尔莉丝。”那人的声音带了一种听来奇怪的笃定。“我会帮你。”
艾尔莉丝的目光从十字架上缓缓移开，落在稍低一点的地方。她紫宝石般的眼眸弯成两道月牙：“我依然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那可真是双漂亮的眼睛，好像紫色的浪形成的漩涡，犹如夜空中神秘的天体。
…好像她知道该如何准确地找到他的眼睛所在，与他对视一般。
“艾尔莉丝。”
“我在，天使。”
“今天把琴放下吧，我会让它去该去的地方。”他在心里暗暗惋惜，这孩子的确有学习小提琴的天赋。但一想到她那充满潜力的嗓音终于要用于歌唱，他更加兴奋不已。“你想现在就开始练习吗？”
“恐怕不行，天使。我想昨晚的不适影响至今，我怕玷污了您的耳朵。”艾尔莉丝应言咳了两下，继续用那双要命的眸子注视着墙上的某处。“艾尔莉丝诚惶诚恐…能否请求我最崇高的天使为我歌唱？”
“…好。”他也没料到自己会同意。这明明是不必要的。
或许是因为那双准确找到他眼睛的紫色眸子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在这世界上
最美丽的东西
命运也最坏”
这是一首古诗，只不过被天使赋上了曲调。这歌声低沉而悠扬，那平日说话时就如低音提琴般的嗓音，此时乘着这独特的音乐，仿佛插上了翅膀。
这是…来自天使的音乐。毋庸置疑。艾尔莉丝出神地望着那十字架。乐声因内容和情感显得低沉，好像召出一片阴郁的雾将她笼在其中。
雾中一片混沌，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这鬼魅般的歌声。
“她是一朵玫瑰
所以和玫瑰一样”
这是一首悼念幼女夭亡的诗。
“只活了一个早晨”
歌声在祈祷室里逐渐消散。
而晦暗的雾还在她眼前。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妙歌声。艾尔莉丝惊觉自己的脸颊上有泪划过。她抬手摸了摸，显得有些茫然。
明明只是几节音符而已。
明明只是一个触碰不到的人而已。
她何必要这么动情？
“啊…天使。请给我，半分钟。”艾尔莉丝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让您见笑了。”
“…您的歌声实在是太美妙了。”无法用语言形容。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感。好像艾尔莉丝的心上吊了一根丝线，只要那位天使扯一扯就能让她流泪。
“只要艾尔莉丝好好练习，以后也可以比我唱得更好。”
说话的声音也一样好听。甚至比之前更甚。那首短诗不会是一种迷魂药吧？
“我…”她的嘴唇颤动着，低声嘟囔着什么。“我想，天使，这就是崇拜…不，我会一直……”
我会一直崇拜您。
“艾尔莉丝。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也不用再做什么了。”天使轻叹一口气，低声道。
艾尔莉丝苍白的脸上泛出病态的红色。“是，天使。”
“我一直都在。艾尔莉丝。”
艾尔莉丝在祈祷室的门前伫立良久，直到回音也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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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艾尔莉丝。”黑衣黑发的妇人从她背后叫住她。“这有你的信。”
“我的信？您不会在开玩笑吧，吉里夫人？”艾尔莉丝快步跑到吉里夫人面前，接过那信封，抽出信纸。“写的是…”
艾尔莉丝愣了半天，眨眨眼睛，红着脸把信递给吉里夫人。“夫人，可以帮我念一下吗？”
“当然可以，孩子。”吉里夫人接过信：“致剧院经理，您的朋友雪莉·金斯利在此祝愿您的身体安康。我很关心我那心爱的侄女在剧院的生活，自我狠心的哥哥把她送走，已经过了快半年了……”
吉里夫人愣住了。
“艾尔莉丝。”
“是，夫人。”
“你姓金斯利？”
“是，夫人。”
看来我们怠慢了一位贵客。吉里夫人看着女孩身上的破衣烂裙——那上面还有她亲手打的补丁。吉里一向看不惯小孩这么受压迫，但勉强糊口的工资让她已没有余力再拉扯一个孩子了。
不过金斯利家族的小姐怎么会跑到剧院来干这些受苦的事？
“你姑姑，雪莉，找到你在这里了。”吉里夫人在心里又把那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她因为生意上的事不能来见你，以后每个月寄二十法郎作你的生活费，以及，第一个月是四十法郎。”
艾尔莉丝应声从信封里抖落出两枚值二十法郎的拿破仑金币。
二十法郎？都快抵上吉里夫人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还有，希望……”
希望吉里夫人做艾尔莉丝的监护人。
雪莉，这里可不是孤儿院，你应该比我清楚。吉里在心里默默想着。“艾尔莉丝，再也不用做那些脏活累活了。”
“现在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吃顿好的。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艾尔莉丝惊得张大了嘴巴。“夫人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我…我真的……”脱离了这一切？
这归功于天使吗？
“孩子，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但你以后的生活会逐渐变得美好。”吉里夫人抚摸着艾尔莉丝的软发，脸上泛出笑纹。“我们走吧。”
逐渐变得美好。
“等一下，夫人。”
吉里夫人正牵起女孩的手。“怎么了，孩子？”
“我每天晚上要为母亲祈祷。所以我们能早点回来吗？”女孩露出苦涩的微笑。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吉里夫人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平时比较忙，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每个月我可以给你五法郎，如果你再要就来找我。剩下的钱由我来帮你安排饮食起居。”
艾尔莉丝微笑着牵起吉里夫人的手，连连点头。
“夫人，今晚我能买一束花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崇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