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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好做作 ...

  •   ……这家伙就没一秒钟是有正形的。
      江梨失笑,收起手机,站起身。

      华亭酒店举办婚宴的场所很像一个小庄园,草地之外的地方以翠竹隔开,夕阳西下时,一片蓊郁层林尽染。
      侍应们来来回回,忙碌而有序地准备晚宴。
      她刚一转过身,就看到裴之哲遥遥朝她跑过来,
      男生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呼吸不太匀,胸腔起伏,身上带着温暖的热气:“等很久了吧?我刚刚过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小领导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冷饮递过来。
      “谢谢你。”接过来才发现是婚宴后用于party的波子汽水,江梨忙不迭地道谢,打开浅橙色的玻璃瓶,“出什么事了吗?”
      “没,跟我交代了点儿马拉松的注意事项。”
      下个月北城要举办大学生公路马拉松,江梨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日程表上也这个项目。

      “说起来,马上也要开学了。”裴之哲仰头喝了半瓶汽水,转过来问,“最后一个学期你是怎么打算的?要考研吗?”
      “我妈以前很想让我读研。”江梨停顿一下,“所以我不读了。”
      裴之哲笑起来:“那打算出国吗?”
      “我……”江梨手指微顿,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一点点茫然。

      老实说,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以前父母还没有分居的时候,父亲尚且陪在身边,会鼓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如今她和父亲分开太久了,满脑子只剩“如何同江夫人斗智斗勇”。

      夕阳下,少女小小一只,两眼放空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赤色的阳光铺在身上,将她握着玻璃瓶的手指也映得透明。
      每次看到她这副样子,裴之哲都很想用力揉揉她的脑袋。
      他主动帮她找台阶:“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最想做什么?”
      江梨眨眨眼,小声:“那……我想……”
      裴之哲稍稍靠近她。
      然后,听到少女用非常憧憬的语气,小小声地,崇拜地道:“我想做个心内科的医学生,留在北城搞科研,读完本科读硕士,为人类的医学事业和繁殖事业,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裴之哲:“……”

      -

      两个人休息了一阵,一起前往室内。
      暮色四合,夜幕还未完全落下。
      今晚的宾客们陆陆续续进场,侍应们来来回回,穿梭在人流之中。

      江梨的汽水喝了一半拿在手里,推门时被玻璃上的夕阳反光一晃,直直撞在刚好出门的侍应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托盘中的香槟应声而倒,两杯都正正泼在江梨身上。侍应吓了一跳,连连道歉,“是我刚刚没看清,您没被我撞坏吧……”
      “没事没事。”江梨嘴上忙不迭,鼻尖嗅到清浅的酒气,“是我撞到你了才对。”
      两杯香槟的量说大不说小不小,今天为了方便省事,她穿的是最简单的白T和牛仔长裤,眼下两杯酒都倾在她T恤衣角,将裤子也浸湿了一部分。

      裴之哲眉头微皱:“你们酒店有卖衣服的地方吗?”
      侍应为难地看看江梨,没有说话。
      倒是江梨先笑起来:“你也太强人所难了。”
      她本就穿得少,何况今天室外温度也不低,“不用再大费周章换了,估计很快就会干。”

      她都已经这样讲,裴之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回宴会厅接洽忙同样从早忙到晚的婚庆团队,一伙人重新确认了晚宴的拍摄方案和注意事项,才原地解散。
      新娘和新郎还在门口等宾客,江梨离开宴会厅之后原本也想去门口,没想到还没走出去几步路,就迎面撞见她的老同学。
      ——童慕诗。
      今天参加婚礼,她穿了一条露肩及膝的白色小礼服裙,微卷的长发特地做过造型,尾端乖顺地蜷在漂亮的锁骨上。

      短短一条丛间小径,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
      童慕诗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看到她手上的相机,又突然反应过来:“我表哥说的那个来跟拍婚礼的大学生,就是你啊?”
      她轻笑:“他可真不会挑人,早说嘛,我们社里拍照好看的姑娘一大把。”

      “我照片拍得再一般,你偷我存储卡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江梨也跟着笑笑,“已经自卑到这种地步了吗?真可怜。”
      “你——”童慕诗恼羞成怒,但也只有半秒。
      她很快反应过来,江梨蹦跶不了多久了。
      “偷你东西又怎么样?现在这是在我们家的地盘儿。江梨,我今天心情好,不妨就送你个忠告。”童慕诗骄傲得像只小孔雀,“以后呢,要是再遇到那种,对方家里人你一个也招惹不起的同学——那就乖乖低头,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出了事儿,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江梨故意问:“要是像我俩这样,已经有了矛盾的,那怎么办呢?”
      童慕诗的语气透出恶毒的天真:“那就乖乖滚蛋好了。江梨,你真以为惹了我,你还能在日报社继续待下去吗?”

      这条小径从宴会厅直直通往酒店正门,道路两旁的绿植郁郁葱葱,不时有侍应生匆匆从旁经过,都不敢在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身旁多停留一秒钟。
      夕阳染红天际,天边的深红渐渐融化成淡紫色。
      江梨突然安静下去,意味深长地看着童慕诗,半晌,不急不缓地眨眨眼。

      心头忽然浮起微妙的预感。
      “你……”童慕诗正要再开口,背后响起一道冷笑。
      男人居高临下,用矜贵慵懒的语气,不紧不慢打断她:“方先生,您也听到了?”
      童慕诗整个人僵住。
      新郎刚皱起眉,又听骆亦卿云淡风轻地,闲闲道:“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你妹妹欺负我妹妹,偷她存储卡,还背后告黑状——这算怎么个事儿?”

      嘴上说着不是兴师问罪,可言语内外,无不是责怪的意思。
      “骆医生……”俩人来的不是时候,时间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正正踩在童慕诗那句“偷你东西又怎样”上。骆亦卿威胁的意味又这样重,大有“不管怎么着我家小孩不能受委屈”的意思,连一点开脱的余地都不肯给。
      新郎思索半秒,沉声:“怎么回事,童慕诗?”

      童慕诗头皮发麻,不得不转过来。
      迎着表哥询问斥责的目光,她嗫嚅:“我……”
      在这个家里,她最怕两个人,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这位表哥。
      两个人明明不是亲爷俩,可同样从政,同样发起火来完全不讲情面。
      每次她听到他们叫她全名,就知道死定了完蛋了这次没有救了。

      “我……”前后短短几分钟,童慕诗瞬间从小孔雀沦落为斗败的小公鸡,“我不是故意的。”
      新郎眉头皱得更深:“所以,刚刚你们谈话时说得,全都是真的?童慕诗,谁教你这些?你这几年大学都怎么读的?”
      “不是……”

      骆亦卿默不作声,打量站在旁边的江梨。
      小姑娘这会儿倒装得一脸乖巧,爪子和伶牙俐齿全都藏得好好的,单从表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坏念头。
      不过……
      骆亦卿微微眯眼,“还有这衣服——”
      香槟本身带一点颜色,她今天穿的又恰巧是白T,不用太仔细看,风干之后,轻易就能辨认出大片蜿蜒的印记。

      新郎的目光也跟着骆亦卿投过来。
      江梨非常上道,立马将童慕诗的剧本和人设抢过来,用超几把委屈的语气,故作大度道:“不怪童小姐,不是她弄的,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您不要怪她……”
      不过,这么说也没错。
      她一边嘤嘤嘤,一边偷偷想——
      确实是她自己不小心,确实跟童慕诗没关系。

      童慕诗愣了一下,明显感觉她哥的气场又低下去三个度。
      她炸了:“江梨你要不要脸?我不就偷了你几张图吗,你犯得上这么恶心我?我……”
      “童慕诗!”新郎低斥,“你闹够了没有?”
      童慕诗有口难言:“我……”
      “以前年纪小,任性妄为也就算了,你现在都多大的人了,为什么一点儿记性也不长?”新郎皱眉,不容置喙,“跟江小姐道歉。”

      童慕诗急了:“上次的事情,我已经跟她道过歉了……”
      且不论她叫她哥来,是来给她撑腰,不是来教训她的——
      这儿人来人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江梨道歉,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在名媛圈子里混?
      可她哥完全不吃这一套:“那今天的呢?你弄坏别人的衣服,不需要跟人说声对不起吗?”

      童慕诗都快哭了:“那真的不是我……”
      江梨帮腔:“是啊,真的不是她。”
      新郎一字一顿:“童慕诗。”
      童慕诗:“……”

      童慕诗没有办法。
      只能屈辱地,卑微地,站回江梨面前,重重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弄脏你的衣服。”
      “没关系,没关系。”江梨沉浸在童慕诗的人设和剧本里不能自拔,大度地摆摆手,故作柔弱道,“你也不是有心的,我没有怪你,我心里还把你当好朋友、好姐妹的。”

      草。
      全程围观的骆亦卿终于憋不住,眼中的笑意慢慢升上来。
      他偏过头无声地笑骂了句,转回来,朝江梨比口型:
      你好做作啊。

      江梨飞快地眨眨眼,软声:“没事的,现在我哥哥也来了,我去换件衣服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颇有礼貌地朝童家兄妹颔首:“让您见笑了方先生。诗诗,我们待会儿见。”
      童慕诗气得快哭起来了,嘴上还只能:“动作快点,我在庭院里等你哦,梨梨。”

      -

      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江梨和骆亦卿一起回到停车场。
      他躬身拉开车门,将放在后座的几个大大的白色纸袋捞出来:“衣服可能有点皱,挑一件换上吧。”
      江梨一路上沉浸在童慕诗吃瘪的表情里乐得不行,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咦,你真给我带了衣服?”

      骆亦卿在她脑袋上挠一把,无奈地笑着反问:“不然呢?”
      “我以为你就只是嘴上说说……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弄脏了衣服?”
      “我不知道。”骆亦卿将纸袋放到她面前,“这些衣服是我刚刚回江连阙的住处,帮你拿过来的——没想到挺巧,你竟然还正好把自个儿的衣服弄脏了。来看看,想换哪一件?”

      江梨好奇地探过头,一眼瞥见一堆熟悉的牌子。
      她当时没把这些衣服带过来,就是觉得日常用不到。
      没想到骆亦卿竟然自己跑过去帮她把它们拿过来了。
      她连连摇头:“今天我是来工作的,这里面全是小礼服,我穿这个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骆亦卿靠在门上,抱着手转头看她,桃花眼眼尾闪着流光般的笑意,“我问过新郎,他说晚上需要跟拍的东西不多,不会再有白天那么忙。”
      江梨挠挠头,在心里嗷嗷叫:
      你都直接这样去问人家了,那就算晚上需要拍的东西很多,人家也会说不多啊!

      她张张嘴,正要说话。
      骆亦卿突然居高临下,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然后半带认真,半带玩笑地注视着她,轻声道:“哥哥今天只顾着帮你收拾衣服了,都没来得及约女伴呢。你把脏衣服换下来,就当cos一下哥哥今晚的女伴——”
      停顿一下,他拐小孩儿似的,诱惑道:“好不好啊,小朋友?”

      -

      ——好好好好好好。
      江梨表面上不动如山,心里早就点头点成了啄木鸟。
      别说今晚cos一下女伴。
      她卑微地想。
      你就是让我cos一辈子恋人,我也很可以啊。

      按住乱跳的心脏,江梨在那堆袋子里挑了一个,回宴会厅内将衣服换过来。
      除了这条裙子,她身上其他的饰物都没有换,仍然是简简单单白色帆布鞋,和果冻色发圈扎起来的小马尾。
      可她出门时,还是明显感觉,骆亦卿愣了一下。

      休息室外,走廊上是暖橙色的灯光。
      小姑娘选的小裙子刚刚过膝,是露肩的款式,蓝色系带在背后打成漂亮规整的蝴蝶结,大片白皙锁骨裸.露在外。
      他从没见过她穿这样的裙子——也许小时候参加宴会时有过,可她那是身量不足,尚不能被称为“少女”。
      而眼下,她肤白盛雪,眼睛黑白分明,抬头朝他笑也笑得毫不设防,干净得像一朵云。
      裙摆层叠,走动时,星光仿佛就流动在脚边。

      后来许多年,骆亦卿走过很多地方,也见了许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但都抵不上江梨在这个夏夜傍晚,简简单单一个回身,带给他的惊艳。
      少女的美和任何一种美都不一样,它纯真而质朴,最简单也最原始,横冲直撞,无所畏惧,没有任何矫饰,是娇憨,甚至野蛮的——
      可也最撩人,最令人难以忘怀。

      江梨仍然无法完全读懂男人的眼神,毫无所觉地,不怕死地凑过来,仰着脑袋喊:“哥哥?”
      她两眼弯成小月牙:“我是不是美到让你忘记呼吸了啊?”

      骆亦卿迟迟回过神,暗暗心惊于自己刚刚的走神。
      不过也只有几秒钟。
      被她的声音喊回神,他眼皮微耷,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眼尾带笑、漫不经心的慵懒样子。
      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
      也从来不会爱上任何人。

      “你看,哥哥的决定是对的,你换条裙子,比之前的衣服好看很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轻轻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
      手感真是好,想就这么一直摸啊摸地摸下去,摸到她秃为止……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下一秒,不知骆亦卿是想到什么。
      他嘴角一扯,说话语气仍然云淡风轻,可语气莫名其妙就变了。
      “就是不知道……”
      他慢悠悠地,不怎么高兴地,冷笑道,“这么好看的小朋友,将来,会便宜了哪个不要脸的混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你好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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