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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野猪袭击吴家染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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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灵子是饿醒的,从昨夜离开宁阳观,他至今颗粒未进,肚子咕咕直打鼓!等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发觉自己正好端端躺在榻上,身着寝衣,还盖了被褥,心道:“定是师父把我从浴盆里抱出来。”想师父既已到家,一跃而起,奔下楼去。
下到楼下,见不断有人自厨房中端出一盘盘热腾腾的食物,经过天井,径直送入厅堂,原来是准备晚饭。
秩灵子走进厅堂,见堂中开有八张大桌,桌边零零星星坐了些许人,都在闲话家常,桌上摆满已分配好的菜肴,只待余人就位,共同进食。
吴三夫妇和凤凰女也坐在其中一张桌边,陪着左右鬼闲谈,他们身旁还坐有一位身着浅蓝道袍,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子。
秩灵子走过去挨着他盘膝坐下,笑道:“师父……”
吴桐道:“正坐。”
秩灵子连忙改过来。
吴桐见他仅穿着薄薄的寝衣,便即脱下道袍,披在他身上。
秩灵子在道观都是盘膝而坐,不习惯正坐,只得片刻,双腿就阵阵麻痹。
吴三娘子道:“你坐不惯就别这样坐啦。”
秩灵子偷瞧了师父一眼,低声道:“师父不让……”
吴三娘子笑道:“这儿是师公师婆家,师婆说了算,你只管坐,不用理你师父。”边说边把一碗野菌汤端至他面前道:“这是你今日采来的蘑菇,快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秩灵子早饿得全身发软,但长辈未吃自先吃,甚没规矩。
吴三娘子当即拿起调羹,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到他嘴里。
此时染坊所有人均已入坐,吴三说一句:“吃饭。”大伙这才起箸。
吴大姐笑道:“今日多得秩秩,找回染坊丢失的锦织,这批货价格不菲,大伙心血都在里头,倘若寻不回,赔钱事小,失了染坊信誉事大。”
染坊众人齐声称是,一起举杯敬秩灵子。
秩灵子嘴里正叼着一只大蘑菇,众人突然敬酒,他一时不及把蘑菇吞下,拿起酒杯,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些什么。
吴桐道:“你们可别夸他,待会他就要得意忘形了。”
染坊众人笑道:“秩秩今日立下大功,桐儿要好好奖励他!”
吴桐微笑道:“好。”
秩灵子好容易把蘑菇咽下肚,闻言扑去师父怀中,搂着他脖子撒娇道:“奖励什么?”
吴桐瞪眼道:“一顿鞭子。”
染坊众人哈哈大笑道:“秩秩,这下屁股要遭殃啦!”
秩灵子伸伸舌头,又道:“师父,大师哥呢?”
吴桐道:“大师哥的爹爹打铁时被火星溅到,受了点伤,大师哥留在家中照顾。”
秩灵子心中暗喜道:“他不在最好!”
酒过三巡,席中愈发热闹起来,众人一个个东拉西扯,天南地北,高谈阔论,说着说着,自然说到昨晚锦织被盗一事。
吴三沉吟道:“黄四爷是黄石岗的大王,他的手下怎会跑到染坊偷东西?”
右鬼道:“这就不知道了。”
左鬼道:“糊涂蛋娃娃说……”
秩灵子急得跳起来道:“不许叫我糊涂蛋娃娃!”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吴桐喝道:“不得无礼!”
秩灵子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的。
左鬼笑道:“叫秩秩可以了吧,秩秩说,黄四爷要娶狐媚娘……”
染坊众人道:“咦,原来狐姑娘要嫁的是黄四爷么?”
左鬼道:“正是,那黄四爷偷染坊的锦织、珠宝,定是拿来作聘礼的。”
染坊众人惊讶道:“不可能吧,他堂堂一个山大王,连办聘礼的钱也拿不出来?”
左鬼咬牙切齿道:“我猜土地坡那群妖怪,泰半也黄四爷手下,哼,不知他调派那么多妖怪到小桑村,是何用意!”
染坊众人大吃一惊,齐道:“土地坡有妖怪?”
左鬼当即把昨日遇到妖怪,自己把它们打发走,过后妖怪去而复返,如今已在土地庙鹊巢鸠占之事,一股脑说了。
染坊众人听说小桑村居然来了这么多妖怪,连土地庙也给霸占了,无不惊惧。
吴桐奇道:“我适才回来时,经过土地庙,还进去烧香,并未见有妖怪啊。”
左右鬼惊讶道:“此话当真?”
吴桐道:“庙里一个妖怪都没有。”
左右鬼面面相觑道:“难道妖怪没发现土地庙……还是,另有阴谋?”
吴桐道:“莫慌,此事想必与黄四爷脱不了干系,待明日我去狐狸坡,见到狐姑娘,问清原因,再作计较……”
一句话刚说完,外头蓦地传来一阵隆隆之声,众人奇道:“打雷么?”但观夜空,月朗风清,怎会打雷?
但响声越来越大,连地面都跟着颤动起来,由远而近,好似地裂山崩。
一名老者变色道:“莫非是地震?”
坐在靠近厅堂门口的三名染工,前后放下碗箸,站起朝大门走,要看个究竟。
怎知才到门前,立时一蹦三尺高,忙不迭掩门,颤声道:“野猪……大批野猪朝染坊来啦……”话刚说完,门板旋即被撞开,三头体型膘肥、长嘴獠牙的野猪冲将进来。
染坊众人大惊失色,老弱妇孺更是尖叫出声。
去关门的其中一染工来不及逃走,被一头野猪咬住脑袋,眼看猪嘴一合,染工就得脑袋开花。
说时迟那时快,吴桐飞身上前,拔剑划个半圆,已把野猪整颗头颅砍将下来,猪血溅了一地。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吴桐所用招数,正是日间秩灵子杀狐狸怪所使的招式“凝霜”,但动作之迅捷,远在秩灵子之上!否则只稍慢上些许,即便把野猪头颅砍掉,染工也已性命不保。
被咬头的染工吓得面无人色,但见外头又有大批野猪来到,成群结队涌进染坊,脑袋上那半截猪头都不及取下,被另两名染工架着冲回厅内。
吴三大叫道:“大伙都上楼避一避!”抓起一柄柴刀,就去砍野猪。
吴家染坊有许多强壮的染工,见状亦纷纷抄家伙,左右鬼也各拿一把斧子前去相助。
剩余的老弱妇孺,相互扶的扶、搀的搀,跌跌撞撞上了二楼。
秩灵子也想帮忙,一摸腰间,发现寒光剑不在,原来午间沐浴时,剑留在师父房里了,当即进屋取出。
凤凰女见状忙拦着他道:“野猪凶猛得很,你身小力弱,恐难对付,倘若遇上危险,还要你师父来救。”
秩灵子一想不错,只得和大伙留在楼上。
吴桐使的是三清剑法,招式精妙,他手中长剑更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名曰“曲水”,剑招合一,一刺便能把野猪结实强壮的身躯刺透。
但闯入的野猪数量极多,混战中,吴桐也不能每剑都准确刺中要害,刺不中要害,受伤的野猪会变得更加愤怒,更加暴躁。
何况只有他的剑锋利,吴三、左右鬼和众染工用的都是柴刀、镰刀、斧子、锄头、铁锹等农家工具,樵采耕作还行,用来砍野猪,砍十下都砍不死一头。
左右鬼身为土地庙护法,功夫颇高,多砍几斧倒也能放倒一头。
吴三和众染工就不行了,他们平日干的虽是挑水劈柴等粗活,力气不弱,但终究不是练家子,往时在青林子中狩猎,偶尔遇上一头野猪,尚需三、五个人合力,方能擒住。
如今来得许多野猪,他们只能乱砍乱打,非但一头没砍死,反被野猪咬得皮开肉绽,若非吴桐相救,早被咬死了。
秩灵子楼上见师父杀得手软筋麻,衣衫斑驳破碎,头发散乱,而野猪仍源源不断自外涌入,照这般下去,何时杀得尽?他欲想个法子帮师父,却因关心则乱,一时间脑袋空空,半个主意都没有,急得双足乱顿。
正在这时,旁边有人惊叫,秩灵子转头一看,但见七、八头野猪往楼梯冲来。
楼上众人惊慌失措,急往屋里躲。
凤凰女扯下一根晒布用的竹竿,想去对付野猪,吴三娘子、李茼等慌忙拉住她。
蓦地,一道灵蛇般的红影自楼梯下直冲而上,楼梯瞬间燃起熊熊烈火,野猪到见火光,在楼梯口停住,片刻间,楼梯木板便被烧得通红,“喀拉”一声,整条塌下去,野猪再上不得楼。
秩灵子喜道:“是师父的‘火蛇术’!”眼看火焰顺着扶栏烧将过来,拿起墙角扫帚,就去扑打火苗。
原来吴桐杀野猪,仍时时留意二楼动静,发觉有野猪朝楼梯奔去,恐楼上的老弱妇孺受害,不及细想,立施“火蛇术”,把楼梯烧断。
这“火蛇术”不是三清派的功夫,而是吴桐自己修炼所得,但尚未纯熟,情急之下施展出来,没拿捏准,内力一下损耗太大,不但再施不出第二次,再使三清剑法亦变得有些力不从心,被野猪在背心撞了一下。
秩灵子正在楼梯扑火苗,但楼道的火蔓延得极快,周遭的木板已被熏得焦酥,再次塌陷,秩灵子站得太近,一并往下掉。
吴家姐妹和吴三娘子等也在扑火,见状一起去伸手拉,只吴二姐拉住了。
但吴二姐抓到的是道袍的衣领,这件道袍适才吃饭前,吴桐怕秩灵子着凉,披在他身上的,没有系衣带,这么一来,秩灵子身子直接从道袍内掉出,仍然摔到一楼地面。
几头野猪看见秩灵子落下,嚎嚎两声,齐往他扑去。
楼上众人大惊,秩灵子也吓坏了,慌张之余拔不出寒光剑,只能闭眼待咬。
但觉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秩灵子却不觉痛,睁开眼睛,竟见师父正伏在自己身上,左肩胛被一头野猪的尖利獠牙刺穿。
吴三娘子就在正上方,见此情形,登时晕过去,秩灵子更“哇”的大哭。
吴三等眼光被野猪庞大的身躯挡住,没见吴桐被咬中,听秩灵子哭声,还道是他受伤,忙抢上去砍围在秩灵子与吴桐身周的野猪。
吴桐把野猪杀了,拔出獠牙,又见染坊正门被毁,墙壁破损严重,野猪仍不断涌入,暗道:“这如何杀得尽?”
正自发愁,忽闻头顶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两道黑影自屋顶掉进天井,摔在中央的蓄水池里,水花飞溅,天井之上,一人厉声道:“还不罢手,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