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梁长亭

29、【第二十九回】遭侮辱怒恨上心头

　　水潭下虽是混水洞底，但其实依然位于浅海域，并不算深，月光仍能照耀下来。
　　雷瑜见周围生满各式各样的海草、海藻、珊瑚等，散发出莹莹晶蓝，十数条食人鱼在珊瑚间不停穿梭，想来是那鲨鱼的手下。
　　食人鱼见青蟹大爷和雷瑜、螃蟹精都捧着一大坛鱼，果然没怀疑，让他们过去了。
　　下到混水洞最底部，那儿横七竖八有个好几个洞窟，其中最大的洞原是青蟹家的厅堂，如今已鹊巢鸠占，成了鲨鱼的栖息地。
　　青蟹大爷领着雷瑜等进到洞里，但见一条鲨鱼浮在其中，身形巨大，顶得上二十余个青蟹大爷，几乎把整个洞窟均占满。
　　雷瑜暗自咋舌道：“这真是鲨鱼么？鲸鱼都没见有这么大的。”
　　鲨鱼正闭目养神，听闻水声响，也不睁眼，缓缓道：“鱼拿来了吗？”
　　青蟹大爷命手下把准备好的坛罐递过去。
　　鲨鱼道：“近日送的鱼越来越少了，怎么搞的？”
　　青蟹大爷陪笑道：“这附近海里的鱼，差不多都被捕光了。”
　　鲨鱼道：“我不挑食，没鱼，牛羊也行，不然你去捉些人来给我吃。”
　　青蟹大爷道：“是、是。”
　　鲨鱼当下自吃起鱼来。
　　青蟹大爷道：“我去见见儿子。”
　　鲨鱼兀自吃鱼，并不答应。
　　青蟹大爷知它不应便是答允，当下领着雷瑜与众螃蟹精，自鲨鱼跟前走过，来到侧面，那儿还有个小洞窟，洞前装了铁栅栏，原来是座囚室，青蟹大爷的两个宝贝儿子：小四、小五就关在里头，他们见到父亲，齐叫道：“爹爹！”
　　青蟹大爷柔声道：“乖孩儿，快吃东西。”说着把手中最后一坛鱼一条条递进去。
　　小四、小五饿极了，接过鱼便狼吞虎咽道：“好吃、好吃！”
　　青蟹大爷心疼极了，伸手去摸他们脸道：“慢点儿吃。”
　　小四、小五“嗯、嗯”两下。
　　雷瑜曾见过青蟹大爷的两个儿子，长得跟父亲差不多，都是极魁梧威风的，如今被关在此，竟如斯狼狈。
　　小四、小五悄声道：“爹爹，你几时带我们出去？”
　　青蟹大爷还没回答，鲨鱼道：“等我身子复元了，自然放你们走。”
　　小四、小五心想：“等你好了，还不把我们都吃了。”
　　青蟹大爷忙道：“孩儿，赶紧吃吧！”
　　小四点点头，继续吃鱼。
　　小五却一瞥眼，看见一旁的雷瑜，失声道：“爹爹，他是……”
　　青蟹大爷慌忙摆手，示意不要作声。
　　但鲨鱼极为敏锐，虽低头吃鱼，却细心倾听，小四、小五适才如此悄声询问父亲，它仍听见，而今小五却没压低音量，且语气惊异，鲨鱼立时警觉，双目向青蟹大爷一行扫去，眼看青蟹大爷和另外九个都是螃蟹精，只有雷瑜模样不同，于是上下打量，奇道：“这是……人鱼精么？”
　　青蟹大爷忙道：“他是我请到的朋友，这些鱼都是他捕来的，你千万不可吃他。”
　　鲨鱼冷哼一声道：“人不是人，鱼不是鱼，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我才不吃。”
　　雷瑜性格高傲，听闻此言，如何受得住，勃然大怒，立刻拔出分水刺，朝鲨鱼刺去，哪知鲨鱼皮糙肉厚，分水刺正中它皮肤，却根本刺不破。
　　鲨鱼为何说雷瑜“人不是人，鱼不是鱼”？
　　原来雷瑜的父亲雷大胆，年幼时曾与雷老丈到宁海县赶集，见集市上有人卖一尾金红色的鲤鱼，非常美丽，雷大胆不忍其被宰杀，便央求父亲买下，带回家养在玻璃鱼缸中。
　　如此一晃数年，一日，雷大胆捕鱼回家，才进房门，就见有个陌生少女坐在榻上，容貌绝美，娇小玲珑，全身竟一丝|不挂，他不禁吓一大跳。
　　少女也不说话，见他进来，就欢天喜地上前抱着，一阵亲吻厮磨。
　　雷大胆手足无措，慌乱中，见到她雪白的肌肤上，呈现淡淡的金红色鱼鳞纹，不由一怔，再看向玻璃鱼缸，里面的鲤鱼没了，这才知少女是鲤鱼所变。
　　鲤鱼刚成精，还不太会说话，自此，雷大胆便让她日里仍回鱼缸中，夜里再变成人，慢慢教她说话、走路，还给她娶了个名字：小云。
　　雷家房子不大，儿子屋里多了个人，日子久了，雷老夫妇自然察觉，便把儿子找来询问小云来历。
　　雷大胆只得从实交代。
　　雷老夫妇听完都觉这鲤鱼精多半是报恩来的，又见小云温柔勤劳，很是喜欢，便让她住下了，对外则说是家乡灾荒，独自逃难来此，父母已双亡，无家可归的孤女。
　　众村民听雷大胆叫她“小云”，故称其“云阿妹”。
　　云阿妹在得到雷大胆相救那日，便已爱上他，而日久相处，雷大胆也对云阿妹生出爱意，之后就顺理成章与她好了。
　　起初雷老夫妇觉得云阿妹是鲤鱼精，儿子跟她不合适，哪知云阿妹竟怀孕了，十月后还生下个玉雪可爱的男娃娃。
　　雷老夫妇大为欢喜，立刻让儿子与云阿妹完婚，并为孙儿取名雷瑜。
　　可养到三岁时，雷瑜白嫩无瑕的肌肤，居然如同母亲般，显现出淡淡的金红色鱼鳞纹，这可把一家人都吓坏了，忙找来大夫询问。
　　大夫道：“照说，人与鱼结合，应是生不出孩子的，这孩儿能生下来，便已是奇迹。”
　　之后雷瑜一天天长大，非常健康，连病痛都很少有，一家人也就安心了。
　　不过雷瑜虽全身俱是人形，但到底半人半鱼，往时穿长衣遮掩起来，连朝夕相见的小渔村村民、宁阳观师兄弟都瞧不出异样，没想到今日遇上这鲨鱼，眼光凌厉，一下就看破其真身，还道：“是什么东西生出了你这种人鱼怪？”
　　雷瑜听它辱及父母，愤怒难当，一刺不进，又再向它腮部攻去。
　　鲨鱼道：“好个无礼的妖精！”张嘴就去咬他。
　　雷瑜一荡避开，又去刺鲨鱼右眼。
　　青蟹大爷见他动手，心想这下可糟了，连忙举起巨钳，夹断囚室铁门，救出儿子。
　　小四、小五从囚室中奔出，看雷瑜正与鲨鱼缠斗，叫道：“爹爹，咱们一起对付恶鲨！”
　　众螃蟹精正欲一拥而上，却听雷瑜道：“快走！”
　　青蟹大爷急道：“可是你……”忽然想：“是了，这小子会放电，我们若走了，他便可用电对付恶鲨。”当即领着儿子与手下，出了洞窟，向上游去。
　　守在外头的食人鱼连忙上前阻拦，但青蟹怎么可能怕食人鱼，几钳子就全数干掉。
　　鲨鱼虽皮糙肉厚力气大，但它体型也大，混水洞再宽阔也只是螃蟹窝，能容纳它的身子已是极致，再要转身却颇困难，因此，虽然雷瑜刺它纹丝不动，它难以转身，亦奈何不得雷瑜，双方斗了半日，谁都没占到便宜。
　　当初青蟹大爷与鲨鱼是在海上相斗，这厮能大展拳脚，轻而易举便制服青蟹大爷，但它身上原有伤，鸠占了混水洞疗养，也知洞中不便施展，若青蟹一族奋起反抗，自己也难应对，故而捉了小四、小五为质，令青蟹大爷不敢轻举妄动。
　　雷瑜确实想放电电这头鲨鱼，但它体型如此巨大，若要电死，需极大电力，自己如今也在水中，虽有度厄仙衣，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心念一转，将身一纵，游出洞窟，尾随青蟹大爷等向上游去。
　　鲨鱼怎能放过他，废了不少功夫，也从最洞窟游出。
　　雷瑜见它一出来便游得极快，霎时就追上了，忙拽住青蟹大爷等，钻入侧面的通道。
　　鲨鱼喝道：“看你们往哪逃！”追了进来。
　　混水洞里的路四通八达，往哪条都能游出水潭，雷瑜、青蟹大爷等奋力往上游，没过多时，果然一跃出了水潭。
　　就在他们出水刹那，鲨鱼也自后冲出，巨大的鱼嘴张开，咬住了小五。
　　青蟹大爷大惊失色，他爱子心切，扑将上去，用身子卡在鲨鱼嘴角的牙缝中，令其无法闭合，鲨鱼便不能咬碎小五。
　　吴桐原本站在适才他们下去的水潭边，此刻见他们却从另一边水潭上来，又看鲨鱼追至，紧接着发生一连串变故，不及细想，抢上前与众蟹一起，救出小五，但青蟹大爷仍卡在鲨鱼齿间，难以脱身。
　　鲨鱼道：“竟敢反抗我，我先吃了你，再把你全族都吃光！”说着用力把牙合上。
　　但听“喀吧”几响，青蟹大爷壳龟裂更多，众蟹赶紧去拉，却纹丝不动。
　　青蟹大爷叫道：“别管我了，雷少侠，快施法，否则大伙都得死！”
　　小四、小五大哭道：“不行！”
　　雷瑜亦不忍下手，去帮众蟹救青蟹大爷。
　　吴桐见这鲨鱼身躯巨大，若走适才的大水潭，只怕整个便冲上来了，如今是这边小的，下半截倒被牢牢卡在潭中，当下取出飞剑，朝鲨鱼眼珠射去。
　　鲨鱼见寒光一闪，正要避开，哪知身躯被卡死在潭口，竟无法动弹，只一刹那，两眼一黑，再也瞧不见，它惊惧不已，牙齿顿时松了，众蟹得以将青蟹大爷救出。
　　雷瑜立即往水潭施法，电流通过水导电，瞬间光亮闪烁，晃得众蟹睁不开眼，只嗅到一股焦臭，待到安静下来，张目一看，鲨鱼倒在潭边，一动不动，身上直冒黑烟，早成了焦碳。
　　混水洞众蟹见这欺辱它们许久的恶鲨被电死，无不欢喜，但见大王伤势严重，又高兴不起来，小四、小五更是急得直哭。
　　吴桐取出“铅丹熊胆丸”和“铅红薇草丸”道：“他的伤不致命，快敷药吧。”
　　小四、小五忙道：“多谢道长！”
　　雷瑜一声不吭，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混水洞。
　　吴桐见他突然离开，大为奇怪。
　　青蟹大爷道：“道长……刚才恶鲨说雷少侠……‘人不是人，鱼不是鱼’……还侮辱他父母……他盛怒之下……忍不住……才攻击了……现下……怕是……耿耿于怀……”
　　吴桐恍然大悟，拱手道：“多谢相告。”